推开那扇正常大小的木门,屋里空荡荡的,摆放着简朴的木桌,木椅,木柜子。
木桌靠着墙,桌子上,一个少年进入了梦乡。
总有微风不知疲倦,一次次抚摸他熟睡的脸,他任风抚摸,静静的听着院子里红色小鱼一遍遍制造出的“哒——哒”,脑子里回响的全是海浪拍岸,山雨打叶的声音。
他简直睡得,可以说,安稳极了。
…
就在两天前。
即将高考,熬夜学习已经成了扶瑞禾的家常便饭。
很不巧的是,这天他的父亲在医院加班,常年宅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母亲骑电瓶车来接。
路灯闪着昏暗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沥青路面上,道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扶瑞禾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在电瓶车后座一跌一跌的,想着只能推迟晚上的复习时间了。
可能是真的困到头了,脑袋好不容易支起来,不一会儿又落下去,最终无功而返,依旧昏沉。
渐渐头晕眼花,空间在这一刻好似扭曲了,眼皮终止了打架,身体像一缕轻烟,被空气提着向上拽。
慢慢地,他感觉有微弱的光聚集在身体周围,摇摆着,飞舞着,像萤火虫。
本来以为这群“萤火虫”会一直温柔的围转,没想到它们会突然聚集,炸开一道光。
仅仅是这一隅的光,就可以照亮整个世界。实在太亮了,扶瑞禾的眼睛完全睁不开,只感到身体漂浮起来了,他惊慌的将手向下伸,企图拉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摸到。
随后意识渐渐模糊。最后听到了一句破碎不堪的话:“如………,就…了。”
再睁开眼,他已经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身上还穿着又简朴,又洗得发白,但还算舒适的蓝色麻布衣。
打量这座屋子的建筑风格,富含着许多类似中式的元素,但又不完全相同,就比如那个窗上贴的窗花,上面的内容不是什么娃娃和鲤鱼,也不是扫晴娘。
仔细观察便发现比起窗花这更像是写满字的红符纸。
扶瑞禾是真看不懂,这字比他爸开的药单子上的字还难看一百倍啊。于是他拧起了眉头,感觉头皮发紧。
啊不,不是感觉,是真的。他抬起胳膊捋头发,不是短发,还挺长的,被梳起来用发带绑了个非常简单的马尾。
他的头发滑,有好多缕细碎的头发落下来,执着的留在脸颊上,扶瑞禾有点不习惯的把头发别在了耳后。
接着,他扶着桌子站起来,环视四周,望了望院子与远处的青山,感觉头皮更紧了。
院子中总共有三间屋子,其中有间屋落锁了。他现在站在主屋,主屋的偏左前方就是大门。大门虚虚掩着好像没有落锁,这让扶瑞禾心下稍安。
暂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受到什么危险,但以防万一扶瑞禾还是在木柴堆里挑了个看着顺眼的,从里面把大门用树枝给别死了,顺便在门边上挑了把铁铲。这自然是拿来防身的,实在是家里太空没有别的东西可用。
扶瑞禾暗自神伤:“哼哼,没想到我扶瑞禾一辈子行善积德居然也会有被拐卖的一天。”
转身发现,左手边房间竟然是开着的。扶瑞禾好奇的走近,轻轻迈着步子,一探头,就看到一只小黄狗懒散的趴在床上。
“狗子啊,你也是睡上床了,要知道我刚来的时候都是睡桌子的。”
扶瑞禾作为不公平待遇当事人内心毫无波澜的发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调侃。
小黄狗动了动耳朵,然后摇着尾巴冲到扶瑞禾腿边,用两只前爪亲昵地扒拉着他的衣角。
这个地方打理得整整齐齐,有充足的温暖的阳光透过雕刻精美的窗户流淌进屋子里,这些让扶瑞禾感觉狗子的爪子不脏,细菌也不多。
即使还是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哪,陈益清依旧忍不住把手抬起来,先逗逗小黄狗。
他也并不是很怕脏,只是为了不生病会经常下意识思考而已,这是对卫生的必要关怀。
结果一根毛都没碰到,小黄狗掉头就跑。
“怎么不理人了?难道你喜欢欲擒故纵型的。”
扶瑞禾也不再逗,顺手叉上了腰。
这一下摸到了什么,原来腰带上面有不自然的凸起。扶瑞禾迅速找到腰带上缝的小口袋,拿出一看,是一面手掌心大的铜镜和一块鹅卵石。“啊耶,这身体的主人怎么随身携带镜子呀,哈哈,倒是可以随时观摩自己绝世的容颜啊。”
但是这块鹅卵石怎么和院子里地上铺的那些鹅卵石那么像。
嗯,想不通就不再想,扶瑞禾暂且把鹅卵石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小心举起铜镜借着窗边的光看清脸上的细节。
镜子照到脸上有点模糊,但也依然可以看出来这正是自己,变稚嫩了的自己。
扶瑞禾知道自己虽然没好看到天神共愤的程度,但长的也不丑。
确实,他皮肤白皙,睫毛细长,浑身上下透露着端正优雅,称得上是俊美了。
初中的时候,同学们经常打趣说,他这种长相,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都会喜欢。
扶瑞禾想着往事笑了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把铜镜放在了桌子上。
他把小黄狗抱出去关上门,转头坐在了床上。
从摸到头发的时候,扶瑞禾就觉得这里不对劲,如今更是明显。这里不是什么符合自然逻辑的地方,他觉得有必要检查一下身体。
检查完毕,他发现自己真的明显年轻了,身高矮了一截不说,发育的也不如在地球上时好,连声音都变脆了,再要说不同的就是,感觉身姿更加挺拔了。
“一定是因为这里没有作业和手机。”,扶瑞禾打趣的安慰了一下弱小的心灵,然后抻了抻胳膊,感觉脊背不疼,腰也挺得更直了。
再穿上衣服后,炎热就鲜明起来,带来一阵胸闷感,陈益清走出屋子想透透气。
院子的一角种的一小池荷花,荷叶一丛一丛,荷花正开的茂盛,不知道是那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是这幅清雅动人的画面,让陈益清看到他的一瞬平静了下来。
扶瑞禾不自觉走了过去,他弯腰探身,轻轻伸向一片娇嫩的花瓣,在快碰到边的时候又收了回来,他只是腼腆的笑了笑。
“小花花,你这花瓣看起来那么脆弱,不会一碰就掉吧。”
一阵风吹来,荷花借风左右摇摆着。
风止,扶瑞禾转头沿着鹅卵石与石板交错发布的地面,走向大门。
“咚”的开门声响起后,映入眼帘的是依山傍水的美景,肉眼可见处种得一片桃林,此时已经结出了甜美多汁的桃子,扶瑞禾的眼睛里闪了闪,由衷的说道:“原来这里是农村,真是个好地方!”
看得出来这屋子的主人很会享受生活,什么东西都收拾得有模有样。
这很好,只是,这里与他的世界有所不同。看着像个偏远古山村不说,过路居民和自己都穿着古装,可以望到山下小镇,小镇道路上车水马龙,往天上一撇,更是不得了了——他看见有人飞过。
陌生,恐惧,他像是一株被抛弃在异乡的没有根的小草,不知归处。
于是,扶瑞禾澄澈的双眼控制不住的掺上了复杂的情绪,他的心中一时充满无助感,不停的说着:“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来着…”
黄狗还在围着扶瑞禾转圈,扶瑞禾感觉眼睛鼻子发酸。心跳加快,他喘不上气,倚靠着身旁的石头静静吹了会儿风,等眼睛不再酸的时候用打颤的手揉了揉脸,重重的叹出一口气。
他忍不住伸手摸黄狗的狗头,手下的触感才让他感到真实,“阿黄,你不会懂我的孤独。”
阿黄汪汪两声,歪了下他那没多少容量的脑袋瓜子,好像在说:傻孩子,你还有我呀。
扶瑞禾看着阿黄,不停的有意识的说服自己先放下,不要怕,同时也不停的摸阿黄的头,这才成功把嘴角提上去,暂时恢复了正常。
把眼泪擦干,起身站稳脚跟,扶瑞禾正准备找个人询问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姑娘就先后窜到了面前。
小姑娘很漂亮,略显拘谨的握着手放在身前。
小伙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尤为引人注目,率先开了口。
“瑞禾哥哥”,小男孩激动地说,“听奶奶说这几天有仙人来咱镇上收弟子呢,大家都争先恐后提前去报名,你怎么还在家里呀。”
扶瑞禾愣了愣,确认到:嗯,这儿的人会说普通话,语言交流没问题。
“小孩儿,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小男孩话没听完脸就拉了下来,严肃地说道“瑞禾哥哥,我知道你有好多好弟弟好妹妹!”
“啊?”
“你记性差些无妨,但是能不能别总是忘了我!”
小男孩说完就伤心欲绝地跑上台阶抱住扶瑞禾的腰摇晃。
“啊,抱歉。”扶瑞禾接住冲过来的小孩儿,无奈的道歉。
小男孩装哭的呜呜声戛然而止,抬头时只剩下满脸笑容,“没事的,我不怪你,再告诉一次哦!我姓李似华!似是似水流年的似,华是风华绝代的华。”
嗯,还会用四字词语。
“嗯,李似华,我记住了。不过,哥哥有个问题,你说的这些四字词语从哪来的,谁教你的?”
“自然是夫子教的,记载词句的书是从世间各地抄下传出的,听家中长辈说,这些词是天授予哒!也有的是前辈或无名之人创作留下的。”小男孩思考后答道。
扶瑞禾点点头,思考着“天”富含的信息量。
旁边沉默许久的小姑娘终于有了动作,她抿了抿嘴,努力挺直小身板装作小大人…阿不,体现姐姐的样子,优雅地上前把李似华从扶瑞禾身上扒拉下来。
李似华瘪着嘴,不满道:“姐姐,你干什么嘛。”
小姑娘冷冷撇了一眼李似华,开口却是意外的温柔,道:“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傻瓜弟弟呢,你都多大了?还粘着哥哥。”
随后清丽的脸蛋一扬,又一哼,转向扶瑞禾,又道“哥,奶奶做好饭啦,叫你去吃呢。”
奶奶站在门口,正往这边望,扶瑞禾察觉到目光,一转头看,就看到了酷似容嬷嬷的脸。
奶奶见扶瑞禾看过来,还贴心的笑了笑,扶瑞禾赶紧面色不改回以微笑,其实内心已经开始害怕了。
进了奶奶家,院子里养了三只鸡,正在舒适的发出咕咕勾勾的声音,屋里光线良好,没有阴风阵阵。
奶奶突然严肃地抓着扶瑞禾还算干净的爪子看了看,然后审批道:“嗯,干净。但吃饭就得洗手,快去洗,来。”
看扶瑞禾依旧笑哈哈的都照做了,陈奶奶板着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扶瑞禾默默在心里种类下了一粒叫做责任的种子。他决定,如果有以后的话,要帮这位几分钟前刚认识的奶奶照顾孙子孙女。
他现在是这么想的,不用问原因,因为他也说不明白。
最后回小房子,扶瑞禾只觉得奶奶做的饭很好吃,色香味俱全,虽然那菜光是豆橛子,但也能做得让人吃起来是有滋有味。
身为北方人的扶瑞禾在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好地方之前还吃了半盘豆橛子充饥。
扶瑞禾欣喜若狂,不禁想到:最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他觉得改天定要请教这位奶奶,他期待着等哪天回去了给家人露一手。
回家之后,扶瑞禾把偷偷给阿黄带来的奶奶家上顿剩下的半根胡萝卜切成了小块。正要放到阿黄的饭碗里 ,却发现阿黄的碗里已经盛好了饭,“咦?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扶瑞禾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屋里,就在那张简朴的桌子旁,胳膊撑着额头睡着。她的眉眼里还可以看得到疲惫,既然这个世界的人和狗认识自己,那么原身一定是住在这的。
这个女人估计是等着扶瑞禾回来结果一不小心等睡着了,毕竟这里也没有互联网和手机,他们无法打发时间。
扶瑞禾不好意思把人叫醒,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看阿黄吃饭。
阿黄吃着吃着就把瓷碟推得移位了,露出一块凹进去的小坑,扶瑞禾一看就觉得形状眼熟,这有点像那块鹅卵石啊!
扶瑞禾恍然大悟,去侧屋拿那块石头,顺便把镜子也装回腰带。
把鹅卵石放进去还真的合适,并且不仅这块鹅卵石被拿出来过,其他鹅卵石也有被抠出来或被扣的痕迹。
扶瑞禾开始怀疑原身是个喜爱扣地的手上经常沾泥的独特癖好者,奶奶熟练的检查手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接下来没有事情干,扶瑞禾无聊到也想试试扣鹅卵石了,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他最终还是没过去心里那个坎,乖乖坐回去听知了叫,也不自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近黄昏,扶瑞禾看向桌子,那里哪还有什么人,只就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益清,娘亲见你睡得熟就不忍心叫你了,看你每天坐在那里上神,娘心里也不是滋味,娘听说最近有仙人来镇上选拔弟子,你若感兴趣就去报个名试试吧,娘是看好你的。
扶瑞禾照着月光一字一句看完,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突然想家了,他默默祈愿,希望现代的亲人好友都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