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赵雨茹正和门神像大眼瞪小眼。这里每家门上都贴着一对门神像,各不相同。他们的眼睛也看向不同方向。赵雨茹把他们的目光想象成一束光,碰到墙壁便反射出去,碰到下一位门神便从他的目光继续往下走。
最后,终结在一个正视前方的关公像上。
赵雨茹仔细观察,这关公的眼睛似乎是立体的。
可是门却仿佛锁死一般,怎么也打不开。
两尊门神睁圆眼睛,凶神恶煞地盯着不速之客。
她闪到一边,用手里的棍子伸出去试探。
自从有了掉坑里的经历,她现在走路都拄拐了。
棍子尖戳到关公眼睛的时候,从他嘴里射出数枚银针,果然有机关。
赵雨茹用一块布捏起地上的银针,针头发蓝,和赵枫的很像。
莫非阵主也是他的师兄弟?
她小心把针包好收起来,万一以后用得到呢。
轻微的“吱呀”一声响,门开了一条缝。
赵雨茹小心用木棍推开那扇门,似乎没有危险。
她大着胆子走进去。
这个院子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赵雨茹拉开门时,突然从许多个方向窜出一些飞箭,朝她射过来。
幸好她早有防备,反应快躲掉了。
赵雨茹拉门时就感觉不对劲,过去几十年,房门竟然是完好的。而屋里的景象更让她震惊,自己仿佛从破破烂烂的鬼镇一下子瞬移到开阳城某个人家的卧室。
整个屋里屏风,卧榻,梳妆台,桌案,千工床,家具一应俱全。所有角落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这种反常的地方绝对有陷阱。
赵雨茹闻到一股甜腻腻的软香,她立刻找了块布把鼻子蒙住。
正对门的屏风上画着一位真人等高的女子,笑意盈盈地看向赵雨茹所在的地方。
她刚进门时就被吓了一跳,以为面前真的有个人看着自己。
画中人栩栩如生,脸蛋非常漂亮,身段婀娜,披着一件薄纱,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
赵雨茹的注意力没有被那幅画完全夺走,才发现了脚下有几根绷紧的细丝线。
她抬脚跨过那几根丝线,再抬头时,画上的人变了。
她脸颊红红的,笑容不明显了,而是微蹙双眉,双眼迷离,一只白嫩的手掩住滑落肩头的轻纱,呈现出一种欲拒还迎的,勾人的媚态。
赵雨茹心想,幸好自己不是男的,要是有男的来了肯定会有相当部分人中招。
她打算远离那扇屏风,往侧面迈了一步,那屏风上的人又变了。
女子身上的薄纱几乎全部坠在地上,露出赤裸裸的身体,脸色潮红,嘴唇翕张……
赵雨茹看不下去了。真是伤风败俗。
她走到屏风后面,发现竟然真的有人。
卧榻上躺着一个女人,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面朝里露出半个肩头,长长的黑发散开。
这屋里到处都布满了丝线。赵雨茹小心避开,在榻前一步远的位置停住。
她看起来好像在睡觉。难道这就是那小孩的师叔?
她肯定知道有关吸魂功的线索。
直接碰人家太不礼貌,赵雨茹隔着被子拍拍她,“姑娘?”
没有回应。
赵雨茹绕到侧面想看看她的脸,可是都被头发盖住了。
有被子挡着,看不出呼吸的起伏。
赵雨茹大着胆子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是软的,就是有点凉,露在外面凉也正常。
她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不会是昏迷了吧?
赵雨茹使劲拍拍她,那女子被拍得一下转过身,变成仰躺的姿势。
头发从脸颊两侧滑下来,赵雨茹看清了她的脸。
那已经不能说是人脸了,只见面部骨头从中间裂开一条深缝,整张脸像个烂西瓜一样四分五裂,里面黑洞洞的,五官都辨认不出了。
赵雨茹被吓了一大跳,她踉跄着向后跌倒,手下意识往旁边扶一把,她立刻感觉手心凉凉的,摸到了滑腻腻的东西。
赵雨茹赶紧站稳身形,她知道自己中计了。
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掌心被割出几条细细的深口子,顿时一股股鲜血顺着胳膊滴到地面上。
她刚才碰到了那些悬在半空的细丝线。幸好没有用力,只是把皮肉划破了,也不知道这些丝线能把骨头割断吗?
赵雨茹感觉整个手掌都是麻的,这些丝线上有毒。
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她打开翠玉给自己准备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瓶金疮药洒在手上。
疼是真疼,也真管用。很快血就止住了。但是手掌仍然是麻的。
赵雨茹又看了一眼榻上那人,她似乎还活着,面部的裂口随着呼吸一张一张的。
这个场景实在太诡异,她看起来像个怪物,但又确确实实是个活人。
赵雨茹轻轻地问,“你……需要帮忙吗?”
那人面部的器官都没有了,无法做出回应。她似乎很痛苦,呼吸非常急促。
赵雨茹无法为她做什么,这个人被安置在这里,肯定有人照顾她。
赵雨茹便走向别处寻找出口。
这屋子虽然不大,但是放置了各种各样诱惑人的东西。有好看的字画,好玩的摆件,好闻的香囊,还有各种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金银玉石。
以人的七情六欲为饵,以人命作为代价。
赵雨茹甚至在另一扇屏风上看到一个男人,也是和门口的屏风一样,从不同角度看男人的衣服就越变越少。
……这个地方真是男女通吃了。
好在赵雨茹对男人的身体没有兴趣,她像穿梭在盘丝洞一样小心避开纵横交错的丝线。屋里的东西太多,她每个不敢碰,门的开关就更加难找了。
赵雨茹伸出木棍小心地一个个试探,这得试到猴年马月。
忽然,“笃笃”,赵雨茹身后响起敲木头的声音,敲得很慢,但还算清晰。
她寻找声音的来源,是卧榻上传出来的。
赵雨茹走过去,看到那个女子正用手指关节敲着卧榻的边缘。
听到赵雨茹过来了,她用手指了指身下。
赵雨茹不明白,“你想翻身吗?”
她摇摇手,又指了指地下。
“这底下……有东西?”
这次没有摇手。
赵雨茹慢慢地挪开卧榻,底下有一块砖是空的。
她一直往屋里的角落找,没想到出口就在卧榻下。
果然越是明显的地方越容易被忽视。
她用小刀撬开地砖,一只手费力地搬开。下面有一条地道。
“谢了。”赵雨茹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女子只摆摆手,让她快走。赵雨茹便跳进地道里,
地道里很黑,好在并不长,很快赵雨茹便在另一头爬出来。
又是一片破败的房子。
看到这种场景赵雨茹反而松了口气,简直比刚才精心布置的房间好太多了。
赵雨茹从塌了一半的房子内部穿过时,眼角瞥到一个灰色的影子。
她转头看,发现那是一具骷髅,坐在一把满是灰尘的木椅子里。
赵雨茹走到骷髅正面,这是一个女子的尸骨,里里外外都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一团乱草般的头发和头骨落在她的膝盖上。她的手臂和腿被绳子绑在椅子上。上半身却拼命扭向左侧,仿佛那里有什么重要东西吸引她的注意。
尸骨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时间太过久远,有的地方已经褪色,但是仍然能看出原本是很鲜艳的红色。
赵雨茹心里莫名有些伤感,不知道这个女子生前遭遇了什么,被人绑在这里。
赵雨茹捡起头骨,安放在脖子处。头骨正面朝着左侧,赵雨茹看过去,那里只有一面空荡荡的墙。
或许那里本来挂着什么东西。
赵雨茹不敢再耽搁,继续往下走。
她出来发现外面还是一条街。
心里纳闷道,走了这么多条街,竟然还没到朱家宅子。
这条街特别破,就像刚进来时一样。
赵雨茹走了一圈,越看越熟悉,这不就是她来时的路嘛。
奇怪了,自己这是,又回来了?
就好像沿着一个圆,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
这是一个连环阵,每一层都是一个环,环环相套,然后不知道在哪个节点,某两个不挨着的环又套在一起。
肯定在上一步走错了,保险起见,赵雨茹按着刚才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
她来到有棵大树的院子里时,看到地上多了一个坑。
应该是那三个人来过。
赵雨茹抬头看到树枝上挂着的灯笼似的人头,想到自己现在武功没有恢复,一个人势单力薄,自己需要一些东西防身。
就是这些东西太恶心了。但是为了活命,她忍了。
赵雨茹慢慢爬上树,树上倒是没有机关。
这些人头用一根细线吊在树枝上,为了吸引闯入者的注意,正面都涂上了各种鲜艳的颜色。
越往下的看起来越新鲜,散发着一阵阵恶臭,而靠近树顶的已经变成了白森森的骨头。
赵雨茹屏住呼吸往上爬,她没有爬到顶,而是从中间部分摘下两个。
从树上俯视四周,浓雾笼罩之下什么也看不清。连月光都不能穿透。
赵雨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急着晚上来的。白天兴许看得更清楚。
她小心爬下树,把两个人头系在一起,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拄着木棍。
接下来机关不是主要问题,最重要的是不能跟花蝴蝶碰上。
中机关可以解,但是碰上那人就不太妙了。
自己骗了她跑路,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心情如何。
赵雨茹又回到有骷髅的屋子里。
她忽然意识到,阵里所有的尸—体都被清理掉了,为什么独独留下这一个。难道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这房子除了两面有门,其他两面就是墙。赵雨茹打开门看了看,外面依旧是最开始的路。
赵雨茹来到墙壁前仔细研究了一番,这面墙很结实,没有一块砖是松动的。
奇怪,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花蝴蝶,他们去哪里了?
赵雨茹每到一个地方都警惕地打量四周,并没有发现他们。
或许是撞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赵雨茹转身研究对面的墙。这面墙也很结实,但是赵雨茹发现里面嵌进去一个方方正正的木框。
这是机关?不太像啊。
她看了一会,才明白这是一个窗户框,已经被砖头塞满了,看起来和整面墙浑然一体。
骷髅的主人看的是窗户外。
窗户外肯定有什么东西。
可是砖头塞的太结实了,赵雨茹手指受了伤,用不上力。
她用棍子杵了杵,不顶用。
她左右张望,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用力砸墙。
砸了半天,石头都碎了,墙砖只掉了一点渣。
累得赵雨茹直接坐在地上。
窗户外到底有什么啊,她更加好奇了。
这里肯定不是真正的门,不然阵主每回来一次都得拆墙修墙那不完蛋。
自己刚才不知道在哪里把门漏掉了,那个小孩以及花蝴蝶她们现在已经从门里到下一层了。
那个小孩……
自己炸了房子后那小孩便消失了,难道门就在有树的院子里?
如果这堵墙实在弄不开,自己就回去找找。
赵雨茹胳膊震得发麻,她已经打算放弃了。当她拿起放在一边的人头时,忽然想到,为什么不炸开呢?
不行,动静太大会把花蝴蝶和那小孩师叔都引过来,然后他们就会碰面。两伙人都是来抓赵雨茹的,他们战线一致,万一联起手来……恐怖程度加倍。
等等,小孩师叔是千面教的,众所周知,花蝴蝶最恨千面教的人。为什么不让她们两拨人打起来,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呢。无论哪一方落败,都是消耗了敌对力量。
说干就干。赵雨茹举起头颅就要往墙上砸,脱手的一瞬间她看到旁边的骷髅,想了想,把椅子往远处挪开,再把墙炸了。
她不想伤及无辜的人。骷髅的主人生前受尽虐待,赵雨茹不能让人家死了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