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驻唱换了首曲子,民谣吉他声缓缓流淌出来,是所有人都熟悉的《同桌的你》。
旋律勾起旧日回忆,酒吧里的人低声跟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朦胧的怀旧氛围。
可乔愿的世界仿佛被按了静音键,耳边的声音统统变得模糊,她手滑了一下,没拿稳酒杯,液体摇晃,溅到贺野的衬衣上。
脚步被钉在原地,已经没法撤退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努力维持镇定,扬起微笑:“还以为认错了,没想到真是你。好久不见,贺野。”
贺野颔首,指着肩膀上的污渍:“这是……见面礼?”
乔愿手一紧,连忙抽了张纸巾,却不敢直接擦,动作在空中顿了顿,最后递过去,“抱歉。”
贺野接过,轻拭着衣襟,眼神却未离开她。
气氛微妙,她强作轻松:“多年不见,你……变化还挺大的。”
曾经笑容干净的阳光少年,如今却板着一张零下30度的脸。
贺野依旧淡淡的:“你也一样,乔愿。”
尴尬蔓延了两秒,他举起酒杯。
乔愿也举起酒杯,轻碰一下,酒液滑过喉咙,嗓子有些发紧,心跳不知为何仍未平复。
贺野垂下眼睫,眸光暗了一瞬,再抬头时,水晶灯映在他眼里,浮起细碎微光,脸上的冷意褪去。
他忽然勾起嘴角:“刚刚,你是想和我搭讪吗?”
乔愿端着酒杯,面对贺野这句不咸不淡的反问,一时语塞。
还以为他转性了,原来刚刚是在装深沉。
心里有点烦,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贺野见她不说话,转头指了指黎曼的方向。
吧台处,黎曼和两个酒保探头探脑,有意无意地瞟向他们。
“看你朋友好像挺期待的,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他懒懒地拿起手机,亮出二维码。
乔愿被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气到,手越攥越紧,仿佛要将酒杯捏碎,可还是按捺住情绪,干笑了两声。
“搭讪?你……自作多情了吧。”
“哦?”贺野挑眉,“那我是不是该感到失望?”
“你失不失望,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愿仰头喝了一口酒,本想借着酒劲压下心里的异样,可越是克制,情绪反而越是涌上来。胸口像有气泡卡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我刚才可是亲眼看着你被你朋友‘怂恿’来的。”贺野懒散地挑了挑眉,看着乔愿越来越恼,却偏偏不肯收敛。“可能是我误会了吧,还以为你在……猎艳?”
乔愿差点没把酒喷出来。“……猎你个头!”她低声骂了一句。
高中那点恩怨情仇,早该随着时间风化了,乔愿不想再回忆,她只知道,现在已经没空跟他再演这些旧戏了。
她余光扫了一眼吧台,黎曼还在偷看,见乔愿回头,赶紧低头装作喝酒,肩膀却抖得厉害。
“怎么,心虚了?”贺野端起酒杯,眼神意味深长,“不过,我要真是‘猎物’,你可得有点耐心。毕竟……”
他忽然靠近了些,声音压得低沉,“我现在,可没那么容易被撩到。”
“谁稀罕撩你?”乔愿不甘示弱,嗤笑着回击,“你这种,我才懒得费劲。”
“是吗?”
贺野侧头,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你刚才看我看得那么认真,是在练火眼金睛?”
乔愿喉咙一紧,连耳尖都泛起热意。
贺野本来就是酒吧的焦点,这会儿他们说话,周围有不少人在偷偷关注,有个酒保端着空托盘路过三四回了。
得赶紧走,不然还不知道明天会被传成什么版本。
她后退,清了清嗓子:“反正我就是过来问候老同学,就这样吧。”
“联系方式?”
乔愿回头白了他一眼。
这些年他们私下没联系,但同学群一直在,有心的话还用现在加好友?
“不必了。”
*
乔愿回到吧台时,黎曼已经笑得不行,手肘支在桌上,眼睛弯成月牙。
“我说什么来着?愿姐出马,果然不一样!”
黎曼凑过来,压低声音八卦:“怎么样?搭讪成功了吗?”
乔愿气鼓鼓的,“大乌龙!他是我高中同学!”
黎曼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哟,老同学,那更有戏了,久别重逢。”
“你电视剧看多了。”乔愿失笑,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我看你是看不惯我清心寡欲,非要给我撮合点什么。”
酒吧里的音乐换成了轻快的舞曲,人群开始涌向舞池,热烈的氛围渐渐升温。
黎曼盯着舞池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兴致勃勃地提议:“愿姐,不如咱们也去跳一会儿?”
乔愿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再累一身汗。”
“那你准备怎么消化今天这口气?总不能光喝闷酒吧?”黎曼故作夸张地叹气,“你不是说要及时行乐吗?”
职场上的委屈早就散了,可今晚那点莫名的失落,怎么也挥不掉。
乔愿懒得再耗,拎起包站起来,“我先走了。”
*
酒吧外的夜色深沉,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却吹不散乔愿心头的沉闷。
她心里却乱成了一团。
贺野,还是那个贺野。
嘴巴毒得要命,目光又冷又锐,可偏偏,又比从前更让人难以捉摸了。
少年时的张扬锋芒还在,只是多了层隔着距离的从容。
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还是……彼此早就不是当年那副模样了。
乔愿不想再想,干脆抬手拦下一辆出租,正要上车,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
“美女,急什么?一个人这么晚回去,多不安全啊。”
乔愿的眉心微蹙,下意识回头看去。
是两个男人,打扮浮夸,头发染得乱七八糟,一看就是酒吧里喝高了出来晃荡的。
其中一个戴着耳钉的男人晃着手里的啤酒瓶,醉意未散,眼神里透着肆无忌惮的调笑。
“一个人多无聊啊,要不要我们送你?”
他说着,笑得满脸轻浮,眼神从乔愿的脸一路往下,不加掩饰地打量。
乔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连半分应付的兴趣都没有。
“滚。”她语气不重,但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呦,还挺烈。”耳钉男不但没收敛,反而笑得更轻浮了,“我就喜欢这种烈的。”
他抬脚往前凑,手朝乔愿手臂伸过去。
“最后一次警告,滚。”
语气中压迫感让耳钉男愣了一下。
可醉酒的人,往往没有理智。
“装什么清高?”耳钉男咧嘴,手还在往前伸。
“找死是吧?”
乔愿眼神一冷,猛地抬手,手肘用力一拧,直接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咔”的一声,耳钉男痛得脸色瞬间变了,连酒瓶都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干什么!”
“教你点规矩。”乔愿冷笑,手腕一用力,耳钉男直接被反扣着按在车门上,痛得额头直冒冷汗。
“女孩子不是你能随便碰的,懂?”
耳钉男疼得直求饶:“疼……疼……我错了!松手!”
旁边的同伙早就吓得退后了几步,生怕自己也被收拾。
“滚。”乔愿冷冷吐出一个字,这才松开手,眼神警告似的扫了他们一眼。
耳钉男捂着手腕,狼狈地退后几步,“疯、疯女人……”骂骂咧咧地带着同伙灰溜溜地逃了。
乔愿拍了拍手,正准备回头继续拦车,却忽然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又是贺野。
他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靠在酒吧门口的墙边,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看着她。
“你跟踪我?”乔愿语气不善,刚刚那点情绪还没完全散去。
“没有。”贺野淡淡道,目光落在刚才耳钉男逃走的方向。“只是……恰好看到。”
“恰好?”乔愿冷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凑巧?”
贺野没说话,唇角抿得更紧了些。
他确实没有刻意尾随,但乔愿离开后,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背影上,鬼使神差地跟了出来。
谁知道,刚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刚才那两个男人的动作,让他心头一股火气噌地一下蹿了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出一步,想冲过去,可还没来得及出手,乔愿已经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一切。
她还是那个,从来不需要谁来保护的乔愿。
“怎么,想英雄救美?晚了一步哦,周先生。”
乔愿抬起头,目光撞进他的眸子里,心里一颤,却故作冷淡地勾了勾唇,想起他刚才的种种调侃,咬着牙开口:“我乔愿,从来不需要谁来帮我解决麻烦。”
两人相隔不过一步,周围的喧嚣声仿佛被抽空,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交缠在夜风里。
贺野眯起眼,眸色深得像夜海,无声地盯着她看。
谁也没有先开口。
半晌,贺野叹了口气,眼底浮起一丝无奈。
乔愿挑衅似的笑了笑,转身,干脆利落地拦下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留下一地风声,还有来不及出口的、太多的话。
*
在家躺尸两天,乔愿总算强迫自己把酒吧的插曲清除出大脑。
周一一早,她又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公司。
斜对面的总监办公室陆续搬来了不少东西,花瓶、摆件、全新的办公座椅……
于至远靠在门边,满脸写着满意。
乔愿路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悲伤情绪迅速被堆成小山的文件夹盖过去。
日子,总得过下去。
一上午忙得飞快,临近中午,助理周玥拿来最后一份文件。
“午休结束到停车场等我,去见个客户。”乔愿签好字,把文件递还给她。“那个项目我们跟了半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可以定了。”
说得轻描淡写,可心里却藏着太多咬牙硬撑过的细节。
荣兴是国内新兴的护肤品牌,今年急着冲击市场份额,从最开始的新品发布会,到联名礼盒设计,再到社交媒体种草、达人营销,每一个环节都鸡蛋里挑骨头。
需求变了又变,海报主题三天一换,KOL名单一周一审,预算卡得死紧,却又要效果翻倍。
乔愿带着团队连轴转,加班到深夜,凌晨改排期……对方总算松口,同意方案。
午后,阳光炙热。
乔愿和周玥一前一后地走进荣兴大厦,心里盘算着等合同签完,回公司要怎么写总结报告。
“你们也是微漾项目组的?”前台对着预约记录看了又看。
也是?
“我们和孙总约好了,下午两点见面。是孙总有什么调整吗?”乔愿狐疑道。
“你们同事一个小时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