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那个答应的好好的,说跟他好以后会听话、会事事以她为首、满足她一切愿望的人却压根没有同意更换院名的要求!
夙音感觉自己被诈骗了。
这根本就是在欺骗她的感情!
她板着一张脸,脚下生风,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势一个人走在路上。
谢凌序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明明腰杆是直的,却莫名给人一种伏低做小的谨慎和讨好。
有两个医护路过,看见这个场景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这是怎么了?”
“估计小情侣吵架了吧。”
“稀奇,院长还有这副样子呢。”
“沉迷爱情的男人,啧啧。”
“还得是少宗主。”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小,但是周遭都很安静,那细嗦的蛐蛐还是顺着风飘到了夙音和谢凌序的耳朵里。
夙音心底忍不住反驳,放屁!他都是装的!这人就是个诈骗犯!
连换个院名都不愿意!
从穿到这个世界起,她就以把青云易名逍遥为目标而努力着,在得知此谢凌序非彼谢凌序后,更是不惜以身勾引,为达目的千方百计。
谁知道,真把人搞到手了,他竟连这点小事都不同意!
不就改两个字的事!
她又没让他杀人放火!
现在夙音的心情就好像西天取经的唐僧,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眼看着终于到了西天,却被告知走错了方向,她是原地绕圈子,根本没走出东土大唐。
她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就越不想看见后面跟着的那个人,刚踏进三号院,就啪一下大力关上了门。
谢凌序眼疾手快,在最后一秒扒住了门沿,门板夹红了他的手背,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
门风扬起了他细碎的发丝,露出那双小心翼翼的黑眸。
夙音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谢凌序低哄着:“都是我的不好,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哪知夙音压根不接他的茬,而是冷冰冰地开口赶人:“院长室不都已经建好了吗,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此时此刻,谢凌序只想穿回去,提剑解决那个说要搬回院长室的自己。
人甚至不能共情几个小时前的自己。
趁谢凌序不注意的功夫,夙音扒开他的手,利落地锁了门,甚至恨不得把以前那个【谢凌序与狗(划掉)不得入内】的牌子重新挂起来。
宽敞的大门前只余一人落寞的站着。
没想到片刻后,大门又开了。
谢凌序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自己平常用的枕头被子、连带着记事的本子一并被扔了出来。
扔东西的小护士并未想到院长就在外面,顿时升起一种被抓包的尴尬。
她讪讪一笑,“院长原来您在啊……那个,少宗主说不想再见到那个骗…咳…就是您,所以……”
谢凌序无声叹了口气,只是不愿改院名,竟有这么大的气性吗。
他没有为难尴尬的小护士,只是弯下腰,捡起那些被扔在地上的东西。
里面在催,小护士赶紧关上门,重新隔断里外两个世界。
里外一同静了下去。
接近傍晚时,院门响起了敲门声。
“我不是说了吗,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夙音猜是厚脸皮蹭饭的谢凌序,不耐烦地开门,不想看到的却是田筱的脸。
她面色发白,眼下有清晰的黑眼圈,面颊微微内陷,嘴唇没有血色,似乎还哭过,眼睛是肿的。
不知是经历了什么,短短两天,人竟如此憔悴。
夙音甚至愣了一下,才赶紧推开门,把人扶进来。
“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关心,田筱鼻子一酸,险些又要落泪。
她赶紧抹了把眼睛,吸吸鼻子,把眼眶里的水又憋了回去。
然而一开口,还是暴露了嘶哑的颤音,“少宗主……”
夙音倒了杯水塞进她手里,“发生什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没人欺负我……”田筱攥紧了杯子,欲言又止。
夙音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她调整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田筱才低声低气地开口:“少宗主,你说,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我不够好,所以他才……他才变了样……”
夙音从头到脚将她看了一遍,反问:“他变成什么样了?”
“他……就是变得不一样了……”
“那你说说他以前什么样,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
田筱愣怔住了,似是陷入回忆之中。
“以前的阿诚对我真的很好,会在我生病的时候陪着我,监督我多喝热水按时吃药,关心我开不开心有没有受委屈,还会为我在其他说风言风语的人面前出头,我跟哥哥闹不愉快的时候永远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
夙音:……哈?
“冬天的时候,他给我买吃过最好吃的烧麦,放在怀里捂着,穿越大半个城市送过来,这个傻子,电瓶车根本不挡风,等他送过来的时候,烧麦已经冷了,后来给他买了辆车,他带我吃遍了整个城市的小吃街,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烟火。”
夙音:……?
“他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家里还有一个辍学的姐姐,生活担子很重,可是他并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染上任何恶习,他对待感情很认真,把我带到了他的妈妈面前,他妈妈还亲自下厨为我的到来做了一顿饭,尊重我的口味,做的都是清淡的素菜,还会给我夹菜劝我多吃点,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夙音:……
她对这个时代了解不多,田筱的一些话其实没太听懂,但这并不妨碍她听出顾诚的不对劲。
“从刚才那些事情来看,他对你的关心似乎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儿,哦不对,是打几个字的事儿,好像没有什么实际付出,这谁不会,网上甜言蜜语说的好听的多了去了。”
“冬天把烧麦揣兜里骑电瓶穿越大半个城市就更好笑了,但凡拿个保温瓶装着都卖不了这个惨,卖不了这个惨就白嫖不到一辆车,至于小吃,一辆车几个钱几顿小吃几个钱,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家庭条件不好,姐姐辍学供家里的耀祖弟弟上学,耀祖勾搭到了白富美,还白嫖了一辆车,这样的大小姐谁不喜欢啊,至于恶习,他没钱谁给他染恶习啊又赚不了几个子儿;亲自下厨,没钱请厨师当然要自己做饭,见重要的客人还做一堆素菜那得是抠成什么样啊。”
说完,小护士低下头局促地捏了捏衣角,与刚才吐槽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当然,田小姐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拙见。”
“哇哦!”夙音惊叹。
不愧是她逍遥宗的人,卧虎藏龙啊!
一连串的话语把田筱砸懵了,可是本能还在为恋人辩驳,“不是的,阿诚不是你说的这样,他不拜金的,他是金钱如粪土……”
夙音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打断她。
“好了先不说他以前怎样,你该说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他……”
田筱本就黯淡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雾,说出一个字后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迟迟没有再开口。
趁着这一小会儿安静的功夫,小护士赶紧说:“虽然但是,田小姐,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不爱钱——有钱人。”
虽然夙音从未因为金钱苦恼过,但还是忍不住认同地点头。
大实话。
“我好像没有那么爱他了,”田筱终于开口了,犹犹豫豫地说,“在看到他拉在裤子里的那一刻。”
“人之常情。”小护士插嘴道。
“可是我感觉这样好对不起他,他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没有控制住括约肌而已,我因为这点小事就不爱他,是不是太渣了。”
“所有你说的你做的不好是指……你不喜欢他这件事?”
夙音稀奇地看着她。
这恋爱脑是治好了?
因为一次窜稀拉裤兜?
“这样看我是不是就是一个欺骗玩弄被人感情的大渣女。”田筱又要哭了。
夙音不觉得,以前合欢道红玉那样睡完就扔、前任满山的夙音都没觉得她渣。
“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他似乎看出来了,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怀疑我变心,怀疑我和顾祁安有私情,怀疑我出来是找顾祁安。”
“我一遍遍的解释,可是他还是不相信,我也好累……”
因为确实没有那么喜欢他了,所以田筱在一遍遍的质问下也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感情,怀疑自己的真心。
这几天,她被这些情绪纠缠的身心俱疲。
“人之常情。”小护士又插嘴道。
夙音听明白了,“所以你是因为不喜欢他而心生愧疚,他那么爱你而你不爱他很无情很冷漠,觉得这么做不对,对不起这一颗真心和这一段感情。”
“简而言之,你认为自己不喜欢他是错的,对这段感情有罪。”
田筱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这样吧,既然这么愧疚,你把你的所有钱都送给这个把屎拉裤兜里、害得你几天几夜闻着屎臭睡不好于是整天胡思乱想的人吧,反正之前已经送过一辆车了,也不差这么一点。”
“既然这么爱他,就和他过一辈子吧,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或许还能闻见那天下午金黄色的汁水在他皮肤上蜿蜒而下的样子,和他拥抱时还能记起那股刺鼻作呕的味道,肌肤相贴时或许还能接触到最原汁原味的残留。”
夙音面无表情地如是说。
从她开口的那一刻,田筱大脑就是一片空白,只是不由自主顺着她的去想。
然后,成功靠着墙干呕了起来。
谢谢,好像是没那么愧疚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