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音在谢凌序身后露出了诡计得逞的奸笑。
很快又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上前扶住他,然而,手上灼热的温度却让她有了一瞬的愣怔。
什么药能让人变得这么烫?
夙音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能继续按想好的剧本走。
她‘关心’地问:“不舒服吗?”
谢凌序全身精力都用来抵抗那不知名的热浪,血液奔腾下涌却无能为力,肌肉紧绷,浑身发烫。
夙音微凉的手搭上来的那一刻,他像是沙漠中即将干涸的枯木,神赐甘霖,枯木逢春。
谢凌序有些听不清夙音说的什么,遵循本能地靠近她,触碰她,又在冒犯的边界生生停下脚步,以平生最大的意志抵抗欲望。
然而欲望依旧不受控地、丑陋地矗立着。
他难堪地别过头。
“谢凌序?”
因为是背对着,夙音并没有看见那处突兀拱起的布料。
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夙音才终于意识到那瓶药有问题,面色一变,“谢凌序,你没事吧?”
谢凌序掀起眼皮,极快地掠了她一眼。
这个眼神过于暗沉,视线看过来时,无端让她想起了那个世界的谢凌序。
那种宛如狩猎般带着极强攻击性的眼神。
夙音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动作都有瞬间的凝滞。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他就是那个人。
不可能吧……
一定是她看错了……
“没事。”
暗哑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谢凌序的声音哑的不像话,音质比以往低沉很多。
“让我抱会儿。”
巨大的难堪之下,以往一次次警告自己不能趁人之危的人塌下了腰,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里,既躲避了她的目光,又放纵了自己的欲望。
可真正抱上以后,谢凌序才意识到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原本似乎是外力引起的病态情//欲,现下,成了自发性的。
他在失控的边缘徘徊,濒临崩溃,只能用意志生生熬着。
炙热的鼻息喷洒在皮肤上,引起了一阵战栗。
夙音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就被抛之脑后。
熟悉的气息带着比以往更炙热的温度将她彻底包围,肌肤相贴,夙音感觉自己的体温也被他感染,不断上升。
她有点愧疚,是自己乱用药害谢凌序成了这幅样子。
原本是手足无措地被他环抱着,犹豫半晌,抬起手,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他的背。
渐渐的,他身上的温度有所下降,不再像之前那样滚烫。
夙音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把人毒死,之后还得在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下次制药这种东西,还是得她自己来。
在漫长的煎熬之中,谢凌序已经慢慢回过味来。
是他吃的那盘菜有问题,而这个问题,是夙音造成的的。
他报复性地蹭了蹭怀中人的头发,余光扫过卧室里还未使用过的床。
苦笑了一下,她倒是很会找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终于平复了些,谢凌序脑中紧绷的弦才稍稍松下。
他下巴搭着夙音的肩窝,无声地喘了两口气。
细微的动静没有逃过夙音的耳朵,她手上动作缓了缓,轻声问:“谢凌序,好点了吗?”
最难捱的那一阵已经过了,但谢凌序还贪恋着这个拥抱,迟迟不愿松手。
“再让我……靠会儿……”
毕竟是自己造成的,夙音心有愧疚,大方地把肩膀借给他,手上拍他后背的动作也没有停。
一时之间,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轻拍安抚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听见谢凌序比以往更沉闷的嗓音,透过布料,不甚清晰。
“曾经……”
他顿了顿,沉下一口气问:“你在透过我,看谁?”
夙音被这句话吓得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第一瞬,她就惊慌失措地推开了谢凌序。
“呸呸呸,提那晦气玩意儿做什么!那狗东西肯定已经被天雷劈死,死的透透的了!”
说这句话时,夙音的表情极为惊恐,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嫌恶,仿佛被什么脏东西污了耳朵一般。
视线触及她的那一刻,谢凌序浑身一颤,表情凝固在了脸上,整个人宛若石化的雕像,连呼吸都窒住了。
她竟厌恶他至此!
大起大落之际,他竟无法分辨究竟是这个是答案更伤人还是被她推开的动作更伤人。
仿佛空气都是苦的。
夙音是真的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脑中不自觉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谢凌序划上等号。
她一个激灵,被这个想法刺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乃至根本没有发现谢凌序身上的异常。
“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夙音一边拍着自己的小心脏缓解不适,一边问。
并没有答复。
谢凌序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自己极其可笑的回答——
“……因为你曾经把我当成过那个人。”
夙音此时已经缓过来了,隐隐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她反过来安慰他:“放心,虽然你们长得一样名字一样,但是我只是讨厌他,我不讨厌你。”
“那个人自傲冷漠不近人情听不懂人话,跟你完全不一样。”
“我不跟他好,我跟你好。”
明明是安抚的话语,可每一个字都像一匕利刃,毫不留情地往谢凌序心脏上插。
不跟他好,跟你好。
可这个他,就是他。
谢凌序扯了扯嘴角,下垂的眼睫遮盖起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夙音的话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他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卑劣的念头——就这样吧,永远瞒着她,永远以这个和她好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
谢凌序为自己的厚颜无耻而不耻,但又不得不承认,或许这个念头早已存在,只是在今天见识到她对自己的厌恶过后迅速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巨树。
不过瞬息,各种念头在他脑海一一闪过,最后又沉寂下去,到最后,他做出的唯一回应竟是:“时间不早了,院长室也看过了,我们回去吧。”
就这?
夙音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瞪着他,张开手臂挡住了门,不让他出去。
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药下错了是她的问题,但是退一步讲,他谢凌序就没有任何问题吗??!
他亲都亲了,他说要给他时间,她也给了。
还给了整整一个下午呢!
现在,他该给她答复了吧!
结果,对面那人又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放不出。
磨磨唧唧的,不知道到底在逃避个什么劲儿,夙音牙痒痒,打定主意今天、现在就要把这事儿了了。
“行,你不说也行,我来说,你只要点头、摇头就行。”
她大有一种他不答应就要上来跟他干仗的架势。
谢凌序嘴唇翕动,看着她的眼睛,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夙音要问的第一个问题:“你之前亲我,不是为了逗我好玩,不是在耍我,对吧?”
话音刚落,谢凌序就点头。
“这个疗养院叫青云,你叫谢凌序,真的只是巧合,对吗?”
他有一瞬的迟疑,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
夙音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稍稍平复,“你在外面没有那种恋人啊、红颜知己啊、宠爱的妹妹啊、长辈定下的未婚妻啊什么的吧?”
摇头,没有。
谢凌序两世人生加起来,唯一有纠葛的异性,只有夙音一人。
夙音还算满意,红玉说过,干净的男人,有劲儿。
“如果你和一个女人好了,你会事事以她为首,听她的话,她要你往东你绝不往西,她的什么愿望都能满足吗?”
落在谢凌序耳中,问题中的‘一个女人’自动转换成了眼前人。
这个问题的回答当然是点头。
最后,夙音抬起了下巴,“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好?”
这次谢凌序没有点头,而是问,“哪种好?”
夙音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恶狠狠地警告:“你不准说话,只要点头摇头就行!”
谢凌序唇角极小幅度地向上扬了扬,很霸道,也很可爱。
他顺从地闭上嘴,看着她,点了点头。
愿意,当然愿意,很早之前就愿意了,也只愿意和她一人好。
他不仅点头,还亲口复述:“我愿意和你好,也只和你一个人好。”
夙音终于满意地笑了,她一把抱住谢凌序的手臂,拉下他的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那你可就是我的了!”
谢凌序抚着被她亲过的地方,怔怔出神。
他曾在了解过这个世界有一种名为过山车的游戏,那种强烈刺激的惊心胆战,大抵就是如此吧。
他低声重复,“嗯,我是你的。”
“你是我的,那你刚才那些话都说话算话吧?”
“自然。”
“既然如此……”夙音眼珠子转了一圈,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谢凌序微微倾身,眼中带上了些许笑意,等待她的下一句。
“既然如此,那就把青云疗养院的名字改成逍遥疗养院吧!”
谢凌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