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孟黎着急想争取的小表情，阿墨挑了挑眉，率先拒绝道：“小生心意已决，勿要多言。”

    话说得格外决绝，但看到幼崽们一个个皱巴起来的小脸，阿墨还是软下语气，解释道：

    “书灵空间亦被称为书灵虚境，是我族共有的独特秘境，灵界总爱将其传得神乎其神，但其本质只是我族用来围困敌人时的武器，空间内层层叠叠的自生阵法会不断消磨里面除书灵之外的生灵灵魂。

    若是自身灵力雄厚或者熟练掌握了信仰之力的人在里面呆一段时间自然无事。但像孟公子这样对于信仰之力刚刚入门的新手，哪怕有小生的灵力覆盖，如今看来，他的灵魂依旧受到了些许消磨，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疲倦的原因。”

    “所以，”孟黎眉头轻压，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术法学习又绕回到了起点，“我们还是需要一个老师。”

    阿墨回想了一下几个小时前进行的那场堪称稀巴烂的人类术法教学，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觉得自己也许需要贿赂一下这位术法学生，不然他好不容易戴稳的夫子头衔恐怕就要被移除了。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正经夫子在教学的时候，只会磕磕巴巴地照着书本念。

    阿墨心有戚戚地杵着小下巴，连面前的美食都没心情吃了。

    但哪怕如此，兢兢业业的墨夫子还是顽强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除此之外，或许你们还得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进行符咒练习，不然学得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

    “这简单，”姜宁笑道，“寒烟姐带龙族搬来人界的时候，政府给我们批了好大一块地，就在郊区，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可以去那里练。我的苹果林就种在那，到时候我给你摘最好吃的苹果。”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和林书渝说的。

    林书渝本来集中在术法老师上的注意力瞬间偏移，两人挨着小脑袋，像两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讨论起苹果来。

    龙迁本来还在思考自己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新资产，直到听到姜宁说起苹果林，他才从犄角旮旯翻出那块地。

    他迅速扛起自己百事通的名头，兴高采烈地给朋友们科普起来，

    “那里原先是个村子，因为挨着栖月潭，很久之前就被改造成了有名的民宿村，后来政府为了改善景区的交通就对村子进行了拆迁，结果村民刚搬完，政府就发现那地底下有一个大型古墓群，那个道路项目就被迫搁置了很久，再后来，”

    龙迁停顿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再后来，我听说来了好几波考古队，但他们什么都没有挖到，反而死了不少人，连来调查的警察都死了七个，最后是稽查局来封了这片地。因为民宿村没了，那儿不方便住宿，交通又不方便，栖月潭的旅游热度也就降了下来。”

    一听这个充满了各种谜团都故事，姑娘们不纠结苹果是脆甜的好吃还是沙粉的好吃了，孟黎和阿墨也不纠结术法老师的人选了。

    一个个捧着面前的小吃，听得津津有味。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阴谋，你们拿到地的时候这些都查清楚了吗？”林书渝咽下嘴里酥脆的馓子，问道。

    不然这听起来也太像是拿龙族当冤大头了吧……

    这句话虽然没被说出口，但少女明亮的眼眸却直白地透露着这样的担忧。

    龙迁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肯定道：“当然是解决了的，我们当龙的可不会吃亏。”

    随后他也不等朋友追问，继续将故事说了下去。

    当年因为天道突然的陨落和新生，两界陷入了混战，直到新生天道重新立下结界将两界隔开，这才有了之后的平静。

    但这两界之间的结界可不是冰箱里防串味的保鲜膜，将灵界随便一裹就能完事。

    这个结界其实更像是在保鲜膜之上再加上一道给天下生灵的暗示。

    这个暗示会让两界居民下意识地忽略另一个世界相关的事物，哪怕两界居民都了解到了世界的真相，也会在这个暗示下忽视去往另一界的办法，从而保证两界之间互不影响。

    但世界上总会有一些地方因为灵力亦或者风水等等原因，导致这个地方的暗示格外模糊，若恰好有某个精怪或某个人运道好经过此地，而他的实力恰好足够打破那层保鲜膜，那么他就能来到另一方世界。

    这也是各处结界漏洞产生的原理。

    而龙族这块荒地上，在当年就正好有这么一处漏洞。

    两界无人知道这处漏洞是什么时候存在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打破的。

    他们更不知道是哪位神人在这里布下大型幻境，引得一批又一批考古人员走进漏洞，最后被空间裂缝撕碎，死无全尸。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时稽查局前局长才刚上位不久呢。因为找不到背后的人，也没办法探查他这样做的目的，最后只能是两界一起将漏洞补起来就算了结。”龙迁回忆道，

    “后来这块地送给我们家，好像也是因为想让我爸他们能够镇守在这里，看看那背后的人会不会再回来什么的。”

    “有时候真的好奇你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消息，伟大的百事通黑龙大人？”孟黎喝着林书渝同款的芒果冰浆，抑扬顿挫地语气虽然惹人发笑，但里头的感慨又佩服，谁都能听出来。

    这个问题姜宁倒是能回答：“应该是家里接手这块地的时候，稽查局有派人来特地解释过，不过我都忘记了，龙崽竟然还记得。不愧是咱们学校的百事通！”

    龙迁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半点不谦虚地接纳了伙伴们的夸奖。

    故事听完，两位人类幼崽也彻底吃撑，一个两个懒洋洋地躺到在地板上，脑袋蹭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同的小脸上是极度相似的昏昏欲睡。

    没过多久，姜宁也结束战斗，加入懒散闲聊群，场上就只剩下阿墨选手和龙迁选手包圆余下的小吃。

    林书渝抱着姜宁因为放松而变出来的大尾巴，眼睛却不自觉瞄向对面吃东西慢条斯理地书灵，

    “不论看多少次，还是感觉好神奇，感觉阿墨好适合去参加大胃王比赛。”

    孟黎听着她因为困倦而更加软绵绵的声音，忍不住勾起嘴角，“那比赛应该会因为灵异事件而被取消。”

    “然后被稽查局安排进《科学探索》节目，播个三期四期。”姜宁搂住林书渝，笑道。

    三人回想着《科学探索》节目的搞笑片段，在地板上乐不可支起来。

    阿墨轻哼一声，掏出自己的小帕子，优雅地擦擦嘴角，没给幼稚的小崽子们半点眼神，只耐心等着龙迁分小吃。

    四人小分队知道他嘴巴小，吃得慢，所以四人在吃东西前都会从自己碗里分一部分给阿墨，好让他能吃到更多的小吃。

    龙迁熟练地将手里的糖耳朵分给阿墨几个，然后将剩下的串在筷子上，嘴巴一张就是一个，满足得眯起了眼睛，藏住了里头显得凶戾的竖瞳。

    边上三人也不闲着，躺着消了一会儿食后，就摸出孟黎还没完成的积木模型拼了起来。

    这也是阿墨送的考试礼物，和林书渝那套中央之森是一套的。

    四人小分队当时正对灵界感兴趣得紧，阿墨索性就让白木族照着灵界四方地界做了四套积木送给他们。

    孟黎拿到手的是乌鸦族管理的霜喙区，他不像林书渝那样喜欢拼积木，在看过里头配套的霜喙区地图和简单介绍后，他就更没了拼积木的欲望。

    所以这套积木放到现在也才拼了三分之一不到。

    现在他因为灵魂上的倦怠，也没什么心思拼，只是躺在林书渝边上，盯着她专注又努力的侧脸微微出神。

    林书渝捏着零件，对照着说明书和姜宁一起嘀咕着零件位置，面上没有一点凌晨三点该有的困意，但显然，她的身体觉得有。

    当她再一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时，凝聚在眼眶里的雾气终于变成泪珠滚出，然后被一只修长大手自然抹去。

    孟黎的脑子都没来得及思考什么，手就这么不听使唤地伸了过去。

    等对上林书渝因为泪水而更显澄澈的眼睛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其实抹泪这个动作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高中生涯总是会有各种让人哭泣的时候，因为学业压力，又或者是朋友间的争吵等等，互相抹泪，互相安慰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在这一刻，孟黎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自己抹泪的手指烫得难耐，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起来。

    他有些慌乱地转移视线，慌不择路地想说点什么。

    在瞧见自己桌上放着的符咒时，孟黎就像在狂风中抓住桅杆的水手一般，问道：“阿墨，我们还能找到其他的符咒老师吗？”

    林书渝有些莫名地摸了摸脸。

    嗯……有些发烫，好奇怪。

    她看向空调出风口，确定空调仍旧在辛勤工作后，只用手贴了贴脸蛋，并在心里决定之后的一个星期都要给自己泡点金银花茶，去去火气才好。

    房间里刚刚被故事岔开的话题终于被重新续上。

    阿墨沉默地放下手里的海苔饼，不得不再次思考起这个让书灵为难的问题。

    首先，沐秋学院肯定是出不了人的，

    其次，幼崽们需要的是一位系统学习过人类术法的老师。

    那人界就只剩下稽查局这个选择……哦，还有道门这个选择。

    稽查局里的人以前或许还有各种靠自己摸索着修炼的天才，现在应该大部分人都是经过系统学习过术法的，有些技术人员还是普通的名校毕业生，总的来说很适合给幼崽们当老师。

    只是……

    阿墨想了想上一次见到季渡离时，他脸上难掩的黑眼圈和眼袋，再想想之前会议上稽查局对于后续工作的安排。

    他出面让人抽空来教书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找来的人恐怕会心存怨念，且那天道之女在人界的手脚没有斩干净，难保稽查局里没有对方的人。

    阿墨想到这就忍不住眉头拧起，在心里将这个选项剔除。

    至于道门中人。

    如果是以前，道门肯定会是阿墨想到的第一选择。

    正统的修炼方法，再加上贵德贵生的思想，他们来当老师，不但不会过多拘束幼崽，反而还能带给他们一些学习之外的自由乐趣。

    说不定能让孟黎和林书渝不再那么紧绷，也能让龙族两只幼崽多些同理心。

    可惜，道门早就没落，表面上虽然道观林立，香火也很是鼎盛，但真正修行之人却几乎找不到了。

    而且就算真的有，恐怕也少有和以前那般系统完整的教学体系了吧。

    阿墨无声叹息了一声，眼底是难得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而产生的遗憾。

    等等！

    阿墨将那口气重新吸了回来，眼睛也亮了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前道门人！

    眼看着阿墨神情严肃到紧绷，连眼睛都锐利到不行。

    林书渝以为他已经为难到开始生闷气，她和姜宁对视一眼，连忙开口劝道：

    “阿墨，我们只是学一些基础的东西，其实可以随便找个老师，不用特地选个超优秀的，一般般厉害的也很棒啦，是不是？”

    她总爱用一些俏皮话来安慰人。

    而孟黎作为小分队里唯一知情人，看到阿墨这样低落，心里愧疚和后悔的情绪不断涌现。

    他不该在这时候提出来，让阿墨难做的。

    “是啊，其实我们一点不急——”

    孟黎找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墨打断。

    书灵刚刚还拧着的眉头舒展来开，小手一挥，颇有些意气风发道：“有一个人最合适不过了，而且他本来就是你们的老师！”

    看着幼崽们迷惑的小眼神，阿墨给出提示：“上学期，鸦族长说要给你们找个老师来加训，你们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