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下死手！”
眼见简初攻向对面两人的要害，宋也下意识高呼。
下一秒，刀光偏离轨迹，堪堪扎进怪物的胳膊，炸开的金属尾羽直接将它带飞出去。
“嗷！！！”
宋也头皮一麻，立刻收紧五指，细丝发出“咯吱”的声响，看似即将崩断，却坚韧地勒入怪物硬质的皮肤，将其直接捆在树干上。
一分钟前，这两人还是并肩的战友，现在却已经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
“这血……比黑雾还可怕。”看着它们不断挣扎，宋也喉头微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简初抬手，几枚长钉“嗖嗖”飞出，将怪物的手足完全钉住，“让我们认输，去死。”
宋也：“……可以不用这么直白的。”
“不然要做阅读理解？”简初翻了个白眼，“指挥中心有回应了吗？”
“暂时还没有。”宋也面露焦虑。
“小心。”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着胳膊，向后一个趔趄。
随后入耳的，是令人胆寒的呢喃。
“暗天之帷即将坠下，吾主终获万世亘永！”
“尔等，引颈就戮！”
“砰！！！”
两声爆炸重叠在一起，宋也瞳孔骤缩，看着地面蔓延的血泊，久久说不出话来。
又是这句话，但这次，催命的意思已经溢于言表。
“沙沙——”
一片死寂中，对讲机的电流声格外响亮。
“情报已经传达给全员。宋也，你现在带着简初一起回来，越快越好。”应术的嗓音有些失真，“有很重要的事情。”
但具体是什么事，她却缄口不提。
简初眼神微微闪动。
“我知道了。”宋也挂断通讯，扭头看过去，“你没有意见吧？”
她还是挺担心对方不配合的，毕竟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强行把人带回去。
万幸的是，简初没有反对。
可当两人匆忙赶到指挥中心，室内却几乎空空荡荡。
“应术？他们人呢？”
“你们终于回来了！”女子从屏幕里抬起头，“除了幽灵，其他人都出去支援了，裴司她身体不适，正在那边休息。”
随着应术手指的方向，裴乐群正躺在行军床上闭目养神。
“身体不适？？”宋也走上前，眉头紧紧皱起。
女人适时睁开了眼：“只是有点头晕，现在好多了，简初人呢？”
“也回来了。”宋也看向应术，试图寻求答案，但对方只是摇摇头。
“‘泛洞’异常活跃，现在黑雾遍地开花，加上怪物开始无限自爆，借助血液传播污染，我们的队员也开始折损。”裴乐群神色凝重，“上头的意思，只给我们最后一个小时，否则就要启用最终方案。”
将“泛洞”连同整个蓝湾，彻底夷为平地。
“支援部队已经进入‘启世天幕’，他们使用火力覆盖，直接射杀成为传染源的变异者，但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裴乐群用黑亮的眼睛看着简初，“告诉我，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尝试。”
“暗天之帷即将坠下……”
“什么？”她神色微动，扭头看向低语的人。
“吾主终获万世亘永。”宋也吐出后半句，又长长叹了口气，“那些怪物爆炸前，都说了这句话。”
裴乐群眯起眼：“应术，有其他人反映这个情况吗？”
“没有。”
闻言，宋也自然不会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几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看向窗边的人影。
“祂在给你传递信息。”裴乐群语气笃定。
“不是信息，是威胁。”简初微微偏头，余光瞥视宋也，“你不打算把话说全么？”
对方尴尬挠头：“我只是觉得这句比较重要。”
听着宋也复述，简初放在窗台的手微微收紧，幽灵正欲抬脚走近，却被她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保持距离？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却还是照做不误。
“祂唯独对你说了这话。”裴乐群沉默片刻，语气郁郁，“因为在祂眼中，我们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能阻拦祂的，只有你。”
宋也猛然睁大眼。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还执着于话语中的含义，却未曾想到这一层。
可是……简初一直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你到底知不知道对付祂的办法？”裴乐群上前两步，语气中多了些咄咄逼人，“如果你知道，却选择隐瞒……看见这么多人死去，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吗？！”
简初转过身，倚靠在窗台上，面色冷清地盯着她不说话。
“这怎么可能，她肯定不知道办法。”宋也打了个圆场，但心里也惴惴不安，“简初，你说句话啊！”
蔓延的沉默让她越来越没底。
“你好像很迫切，一定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简初扯扯嘴角。
“倘若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求我，而不是像这样……”她扬扬下巴，用一种格外挑衅的表情上下打量，“发一些没意义的脾气。”
“简初？”宋也满脸难以置信。
但那两人就这么直直盯着对方，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
幽灵抿抿唇，脚步挪动几寸，站在了离简初更近的位置。
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所以，你不知道。”裴乐群唇角颤抖，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猜？”
无形的弦紧紧绷起，空气陷入窒息，仿佛有什么正在其中酝酿。
眼看裴乐群向前一步，幽灵心中微沉，余光却瞥到简初隐晦的手势。
他不再犹豫，立刻在对方身后放置空洞。
“嘣！”
某根弦崩断了。
简初后退一步，瞬间出现在窗外，脚下的风圈高速旋转，托着她俯视众人。
短短半秒，黑色的暗影飞旋而出，交织着将她完全吞没。
“我猜……你不知道。”裴乐群脖颈暴出青筋，她踉跄几步，深深佝偻着腰，挥手却又撒出大团的黑雾。
宋也瞳孔紧缩，万般惊异下，驱使着无数细丝，试图将女人禁锢在原地。
但她束缚的只有裴乐群的躯体，而非那宛如虫群的黑云。
“嗖——”
简初的身影穿透而出，可黑雾仍紧随其后，它们凝结成一只勾爪般的巨手，带着悍然的气势当头罩下。
“啧。”
简初一个敏捷的侧身，堪堪擦过巨爪的边沿，惨白的晨光穿透云层，将它勾勒得无比诡谲。
残影在楼群间穿梭，不过几个呼吸，就成为众人眼中的一个小点。
“应术！打开收束矩阵！”宋也紧咬牙关，抬起手臂，猛地将裴乐群向后扯。
她能看出来，对方此刻也倍受煎熬。
不光是理智受到严重侵蚀，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哪怕身形摇晃，双脚也死死钉在原地。
“幽灵！你小心！”
余光里，年轻人的身影没入狭窄的空洞，宋也根本腾不开手，只能高声提醒。
但对方有没有听见，就是另外的事了。
……
黑雾彻底融入环境，成为一道流动的阴影，它紧贴在楼栋的墙壁上，几乎和简初的影子融为一体。
它微微蓄力，闪电般腾空而起。
“啧。”
简初在空中急停，触手从肩胛弹射而出，紧紧抓住一旁高楼的护栏，以一个反常理的角度，躲开了这杀气腾腾的攻击。
黑雾立刻调转方向，试图缠绕她的双腿，简初却像一条滑手的游蛇，流畅地从中脱身，趁机拉开数米的距离。
“徒劳的挣扎。”雾团中传来恶意的低语，“不得不承认，你从未在我的掌控中，但你也阻止不了我……”
这话点到即止，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简初没办法对付祂。
“早日臣服，对你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黑雾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消耗简初的精力。
一追一逃，一缠一避，空中划出两道凌厉的轨迹，残影交错，一如他们紧密交织的命运。
“还有不知死活的虫子。”
这话让简初心底一沉，她微微侧目，瞥见一道刺眼的蓝光。
下一秒，空洞骤然出现在脚下，简初心念一动，整个人跟随重力下坠，丝滑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轰——！”
如同炸弹引爆，无形的冲击波荡漾开来，所过之处，玻璃和墙壁无一幸免，通通爬上裂纹。
黑雾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空腔，连空气都发出碎裂的声响。
简初站在楼顶边缘，冷眼看着扭曲的雾团。
“这力量……很好……”
祂的嗓音嘶哑，却透出难以言说的兴奋。
“珍惜你最后拥有它们的时光吧。”
“终时……将至。”
简初眯了眯眼，双脚猛地一蹬，伴随一道音爆，整个人化作白光，向前疾驰而去。
黑雾发出一声怪笑，竟毫无征兆地消散开来。
祂的目的已经达成，新生的道路坦荡无阻。
浓重的阴云在头顶集结，盘旋几秒后，转眼没入“泛洞”之中。
“呃！”裴乐群呕出一口血来，转眼失去意识。
细丝将她团团围住，好歹没直接磕在地上。
“宋也……”
“怎么了？”宋也搀扶着裴乐群躺下，却听见身后传来的呢喃。
“你看……天上……”
她一怔，连忙顺着对方的视线仰头。
先看到的，是远处楼顶上小小的人影，紧接着，是上方昏暗的天色。
黎明的光线刚刚穿透云层，就立刻被漫散的灰暗遮掩，无尽的暗云从“泛洞”中涌出，和远处的地平线相接。
青与红的脉络如同血管，一鼓一缩，缓慢向外扩张，直至爬满半边的穹顶。
人们终于亲眼看见，天空的罅隙中睁开的瞳孔。
它如同蜥蜴的眼睛，以诡异的速度不停转动，对视的瞬间，便能瞬间剥夺人的理智。
“不要抬头！！！”
天空中飘下一声怒吼，有人下意识闭上眼，有人却在原地茫然驻足。
无形的脉冲以那枚眼球为原点，轰然向外扩散。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
瞥视祂的人无一例外，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短短几秒，他们的眼神就变得空茫，随后被黑暗彻底填充。
下一秒，嘶吼声刺破了最后的寂静。
指挥中心的监测系统直接罢工，警报声震耳欲聋，全息地图上，整个蓝湾被浓郁的深黑完全覆盖。
“警报！警报！超过百分之二十三的生命体遭受侵蚀！能量读数无法测量！”
“第四行动组全员失联。”
“第十一行动组全员失联。”
“……”
中控系统的播报冷酷无情，应术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心也逐渐冷了下去。
只是几秒钟，他们就失去了大量战斗力，但更可怕的，是外面漫山遍野的吼叫。
百分之二十三……这个数字还在缓慢爬升，异能署根本招架不住。
难道，只能采用最终方案了吗？
应术用力紧闭双眼，摸索着将会议室的窗帘全部拉上，才快步冲到中控台前。
“宋也，帮我集合所有幸存队员。”
应术抱着最后的希望，颤抖着手，摁下一个隐秘的按钮。
她屏住呼吸，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对面传来一道相当不快的声音。
“啧，你们还真阴。”
简初抓住幽灵的胳膊，看见他皮下一个微微闪光的点，眼神阴沉沉的。
他们也不算笨，知道在她身上动手脚，大概很快就会被清除，所以“退而求其次”，放在了幽灵身上。
“权宜之计。”应术吸了吸鼻子，“至少现在，它发挥了作用。”
“我们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将整个蓝湾……”
她喉头干涩。
“呼——摧毁，在那之前，我们会尽可能疏散幸存者，但时间有限，能做到的……也很有限。”
百万的基数，他们能救下的，或许远远不足千分之一。
“精准打击需要准确的位置，现在只有你能注视着祂，所以，拜托你……”
“向我转达祂的位置。”
而她自己，会在这站到最后一秒。
简初撩起眼皮，看向天穹中饱含戏谑的瞳孔：“很有英雄主义气质的发言，但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当你把计划说出口的时候，祂已经听到了。”
“所以，这个最终方案，已经没用了。”
“什、什么？”应术睁大眼，额角沁出细汗，声音控制不住颤抖着。
“这才是真正的围城。”
什么全城戒严，在祂眼中，不过是一场无趣的过家家，确认最大的隐患已经不具威胁，“神明”终于显露可憎的面目。
待祂取得“躯体”，以人类的形象面世，一切都会陷入永寂。
不，不仅是这个世界，还是“泛洞”那头的，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