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医院的车已经停靠在路边,车身欣长,能容纳七人。
饭局很成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赵医生走了几步发现鹿泠笙没跟上,一个人走在后面。
鹿泠笙低头看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挺翘的鼻尖上,眼睫毛黑亮纤长,在眼睑处留下淡淡阴影。
“鹿医生。”赵医生问:“怎么了?”
“没什么。”鹿泠笙抬头。
“看你一路心神不宁,是不是我刚才的话让你有压力了?别太担心,你年轻又有能力,不会被埋没的。”
“不是。”鹿泠笙把手机屏幕熄灭,抿了抿唇:“我忽然想到有朋友在附近,想去打个招呼。”
赵医生拧眉,眉心形成一个川字:“这么晚去打招呼,你一个女生太危险了。”
主任听见谈话,也不赞同:“小鹿,今天太晚了,打招呼不在这一时,先回去明天再说。”
鹿泠笙踌躇:“……我。”
隔壁心外科的任医生忽然开口,轻笑道:“主任赵医生,你们就放鹿医生去吧,人家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再阻拦多少有点不解风情了。”
众人闻言轻笑。
赵医生直男一枚,脸上有些红:“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多嘴了。”
鹿泠笙腼腆笑笑,没说话。
主任:“行,你去吧,一个人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发消息报平安。”
……
十点的京北夜生活刚开始,刚下过雨,风里有淡淡的咸腥味。
酒店前后门需要绕一条马路,鹿泠笙按着导航来到后门,她站定看了一圈没发现,才拿出手机给祁沐白发消息。
鹿泠笙:【我到后门了。】
祁沐白:【好。】
鹿泠笙:【你到了吗?】
祁沐白:【回头。】
鹿泠笙回头,远远的,就看见祁沐白靠在墙壁上,身高腿长,掩在阴影处。
外套随意放在臂弯处,领口松松垮垮,低着头,手机屏幕的蓝光打在脸上,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
手机屏幕被熄灭,脸上光亮消失,祁沐白抬头,露出一双薄情寡义的眼睛,漆黑深邃,脸颊微偏,嘴唇很薄。
鹿泠笙这才发现,祁沐白的五官在夜色里更显锋利,让人不明觉厉。
伴随一阵凉风,天空又开始下小雨。
祁沐白搓了把脖颈,才往她这边走。
头顶有棵树,风一吹雨点滴答砸下,落在身上有点凉。
祁沐白把鹿泠笙拉到屋檐下,抬手擦净脸颊的水滴,开口:“你同事都回去了?”
“嗯。”鹿泠笙点点头。
她想了想问:“你这么容易答应投资,是因为我吗?”
祁沐白嘴角轻扬,手指在她白皙脸颊游移,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鹿泠笙嗤了声,打掉他的手:“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你的钱大概率要打水漂。”
“我知道。”
鹿泠笙惊讶:“那你还答应。”
祁沐白抬手在她脸上又捏了下,手感柔软,看面前两只眼睛水灵灵盯着他,他扯了扯嘴角,而后从兜里抽出另一只手,将鹿泠笙的小脸捧在手心。
后门有少量员工走动,鹿泠笙不好意思,伸手推他:“那边有人。”
见人不动,远处的视线快要刺穿她,鹿泠笙心一急用小腿踢他:“他们看过来了!”
小白鞋划过西装裤脚,留下一丝痕迹。
一白一黑,鞋尖头碰头,面对面,说不清的旖旎。
祁沐白低头看了眼裤脚,,懒洋洋靠着墙,嘴角坏笑藏都藏不住:“鹿医生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鹿泠笙脸还红着:“什么?”
什么名不名分,他们不是早就结婚了。
这话说得也太奇怪。
祁沐白静静盯着她半晌,没说话,似是无可奈何,最后直起身道:“回家了,大名医。”
鹿泠笙快步跟上去,才想起来,问:“你朋友呢?回家了吗?”
话音刚落,隐在暗处的黑车迈巴赫车灯亮起,像头金色的大狮子,屹立在深蓝色夜幕里。
车窗落下,露出一张俊脸俏皮的脸:“鹿妹妹,好久不见啊。”
“……”
说曹操曹操到。
鹿泠笙在心里思考叫什么既不客气疏离,又能体现她对祁沐白朋友的尊重。
祁沐白忽然开口,声音很淡:“叫名字苏城就行。”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现下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俩,没有客气恭维的场面话。
“你好,苏城。”鹿泠笙接受这个称呼,隔着车窗和苏城打招呼。
“客气了啊。”苏城从窗户伸出手,双手握拳,指节清晰分明:“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有事随便找我啊,鹿妹妹。”
鹿泠笙看着他,轻轻碰了下拳头。
“上车。”苏城眉梢微扬,笑得意气风发:“今天看在鹿妹妹的份上,本少爷屈尊当回司机。”
……
苏城自小喜欢车,国外留学时经常和朋友约着飙车,方向盘在他手里仿佛是个小玩具,轻松穿梭在川流不息的柏油路上。
车窗半开,冷风从窗户吹进来,鹿泠笙额前的碎发被风打乱,露出洁白的额头。
她抬手压了压头发。
祁沐白靠着椅背接电话,助理正在汇报工作,隐约能听见出差,国外等字眼。
鹿泠笙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尽量不打扰他。
风呼呼从耳边吹过。
苏城手伸向窗外,感受风从指尖滑过的触感,鹿泠笙见状提醒他这样太危险了。
苏城这人没什么大优点,就是喜欢听软话不犟嘴,他关上窗,从后视镜往后看:“鹿妹妹,改天带你去南山玩啊,我教你飙车,感受风从耳边刮过死里逃生的感觉。”
鹿泠笙嘴唇微张:“你还会飙车?”
“当然!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聊到车子苏城来了兴趣,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大一我就拿了区赛冠军,祁沐白不服气跟我飙车,你说他挑战谁不好,非要挑战一颗冉冉兴起的新星,哈哈哈结果我拉了他整整一分钟。”
鹿泠笙惊讶一瞬,没想到稳重自持的祁沐白还会飙车,下意识看向身旁男人。
祁沐白单手接电话,用余光瞟了眼驾驶座:“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
“只是俱乐部内部比赛,参加的没几个。”祁沐白换了个姿势,继续说:“他自称的区赛冠军。”
“你也很喜欢飙车吗?”
“偶尔玩一次,不经常。”
苏城用一种我就看你装的眼神看着祁沐白。
祁沐白视线很淡,从他身上滑过,目不斜视。
……
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鹿泠笙去二楼浴室洗澡,祁沐白去书房继续工作。
浴缸很大,目测能躺下两个成年人,鹿泠笙卸完妆水还没放满。
她靠着洗脸池,群里有消息,主任让大家报平安。
鹿泠笙回复了句已到家。
回来路上淋了点雨,头发有些黏腻。
洗完澡,换上新买的棉质睡裙,又敷了片面膜后走出浴室。
书房灯亮着,祁沐白在里面正看文件,她走进去。
注意到有人,他扭头看过来。
黑色小吊带,细细一根绳挂在肩膀上,大腿赤白。
伴随走动,裙摆下的肌肤若隐若现。
祁沐白视线从上至下扫过她全身,眼神微眯:“穿这么少,冷不冷?”
鹿泠笙没注意到他眼神变化,看了眼电脑屏幕:“还好,不冷,晚上还要工作,不睡觉吗?”
祁沐白放下手里的黑色钢笔:“过来。”
鹿泠笙踱步过去。
刚走到他身边,祁沐白大手一伸,整个身子就被拽过去,一屁股坐在对方身上。
鹿泠笙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他脖颈,惊呼:“祁沐白!”
祁沐白半捏住她的膝盖,望她的眼神称得上虔诚:“你想我回房睡觉,是不是?”
语气低而缓,带着潺潺的倦怠。
鹿泠笙一阵后背发麻,即使不靠近细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酒精气。包间里,她暗示他别喝那么多酒,但主任敬来的酒,他仍旧一杯杯下肚,也不知是给主任面子,还是给她。
酒精就是让人神经大条,鹿泠笙感受到他状态变了,推了下他的手:“我给你煮碗醒酒汤。”
祁沐白反握住她的手:“我没醉,你不想我工作,想让回房睡觉,对不对?笙笙……嗯?”
没醉,但身体表现已经是酒精上头。
鹿泠笙看着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睛,叹口气,顺着他说:“工作太晚对身体不好,你现在喝醉了,酒精会加剧肝脏运转压力,长期积累可能诱发脂肪肝、肝硬化,而且即便工作效率也不高,先回房间休息,明天再继续工作。”
祁沐白却沉默了,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怪罪之意。
鹿泠笙当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她本意就是顺着他说话啊。没见祁沐白喝醉过,鹿泠笙也不知道会不会发酒疯,只好继续哄道:“你先在这坐着,我去厨房给你煮醒酒汤,一会儿就回来。”
祁沐白不说话,就这么一手放在她后腰,一手摩挲着膝盖。
“我就去厨房,煮好马上回来。”
“我说了我没醉。”
鹿泠笙没辙了,她没感情经历,想拿手机问问夏意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手机没够着,就又被按着肩膀拉回去了。
“我不走,就去拿个手机。”
“我不是你的病人。”祁沐白蓦然抬头,痴痴地望着她:“鹿泠笙,我们俩不是病患关系。”
“我没把你当病人啊。”
“你跟赵医生什么关系?”
“他是我同事,我很敬佩他。”
“所以你对他笑了,还笑得很开心,我都没见过。”
他眼睛微眯,深邃得看不清情绪:“你喜欢他?”
“……不是。”
鹿泠笙愣住,摸不着头脑,怎么祁沐白喝醉了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我和赵医生只是说了几句话,没有其他关系,我们已经结婚了,当初既然答应结婚,我也不是不守诺言的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我会自动退出,不会阻碍你们……”
祁沐白眼睛像头狮子紧紧盯着她,在她说出这句话时,手上的力道却突然卸了劲,眼睛很暗,漆黑一片,难言之隐,未诉之情仿佛都融入那双眼睛,让鹿泠笙有片刻的恍惚。
温热触感从腰间离开,膝盖上的大手也抽离。
祁沐白嗓音沉,带着夜色独有的倦怠:“抱歉,今晚喝多了。”
鹿泠笙恍惚回过神,赶紧站起身:“我去给你煮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