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阳轻推了下李辉的肩膀，李辉这才动身，不情不愿地挪到姜今雨面前。
李辉咬着嘴唇，目光躲闪，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就是我的新班主任？”
肩上蓦地落下一掌，他吃痛地往前一步躲开。
“怎么跟老师说话呢？我刚刚不是教你了吗？”祝清阳散漫地出声提醒。
李辉忍着气正要发作，又像是想到什么，硬生生把气吞回去了，语气僵硬地喊：“姜老师。”
姜今雨点头回应，狐疑地看着他俩：“你们这是？”
她不知道祝清阳搞这一出是什么情况，李辉又为什么会和他走在一起？
“这小子从停车场的围墙翻进来，撞我车上了。”祝清阳沉着脸，简单说完原因。
等事实重新被陈述出来，李辉却仿佛气球泄了气似的，“那个……对、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说完，侧头偷偷观察祝清阳的神情，但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赔偿，他的头耷拉下去，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走校门。
今天早上他给奶奶做好饭，帮老人家打理好家务，待赶到学校时已经迟到了，只得从老地方翻墙进去。
结果这次运气不好，围墙那头停了辆车，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体闪躲不及，擦过汽车引擎盖，摔到了地面上。
倒地后，李辉才注意到车身外观是磨砂质感的黑色，线条流畅，还有那银色的四连环车标，冷硬而高贵，在停车场的一众汽车中傲视群雄。
坏了，他居然还挑了个最贵的车给撞了。
他曾经在网上见过，这类车向来都是天价维修费，就算是把他卖了也赔不起啊。
李辉手撑着地面，颤巍巍地站起身，正想着要不就直接走掉好了，就见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笑着问他受伤没有。
他心中一喜，回答“没有”，谁知男人却来了一套川剧变脸，问了他的班级便要找他班主任告状。
再然后，便是姜今雨见到的这个情况了。
李辉原封不动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内心忐忑不安，手指攥紧了洗得发白的校服裤，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处分。
姜今雨与对面的祝清阳对视一眼，和声问：“车刮坏了吗？”
“没有。”
“你想怎么处理？”
“只要不用赔偿，我给你当牛做马都成。”李辉突然出声打断，不敢直视祝清阳的眼睛，语气近乎恳求。
此刻，男生弓着背，态度几近卑微，与其他人口中的“刺头”形象完全不符。
姜今雨一怔，抓住李辉的手臂，扶他直起腰来，“有老师在呢，你挺直腰杆好好商量，不然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李辉头垂得更低了，说什么也不肯站直身体。
“同学，你小肚鸡肠啊，一件小事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祝清阳语气终于松动，口吻像是在开玩笑。
他其实并不想为难李辉，奈何他的车无故被撞了，幸好车身没有出现划痕。但翻墙这么危险的事，即使他这次没有把车停在这个地方，也还会有下一个人停车，到时候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可就说不准了。
不吓唬吓唬他，说不定他还会继续翻墙，最终得不偿失。
“再有下次，可就遇不上我这么好心的人了。”祝清阳没忘记把自己夸了一遍。
李辉喜笑颜开，知道祝清阳是在给他台阶下，急忙说了几句“谢谢”。
姜今雨见状收尾说：“那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她本就没担心祝清阳会为难李辉，她知道祝清阳不是那样的人。
李辉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坏。
她看见李辉衣服上蹭到的灰，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而严肃地说：“等等，李辉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你今天迟到了，扣你两分德育分。”
经过这么一遭，李辉觉得跟他们熟悉了许多，语气也软和了不少，“啊”了一声，抱怨道：“老师，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这学期已经扣了二十多分了，再扣就要被刘春光叫去喝茶了。”
姜今雨态度坚决：“不行，这事没得商量，哪有你犯了错，好处还全被你捞了的道理。”
在他们身后，祝清阳靠坐在姜今雨的办公桌上，懒洋洋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视线定格在姜今雨身上，适时地扬了扬嘴角。
因为还有第二节早读，姜今雨让李辉回班早读去了，转身便看见祝清阳大爷似的坐在她的桌上，一条腿踩着凳子横杠，另一条腿支在过道中间。
“谁允许你做我的桌子的？”姜今雨伸手推祝清阳的背，他被迫站了起来，个头一下子超过她的，那股薄荷气息瞬间笼罩住她，她不着痕迹地将他推远了些，直到闻不到薄荷味道才停止动作。
祝清阳察觉出来姜今雨的小动作，反问：“不至于吧，这么嫌弃我？”
姜今雨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从办公桌靠墙那侧的架子上拿了两个橙子，塞到祝清阳怀里。
“给你的，就当作我的学生做错事的道歉礼。”
祝清阳揶揄：“两个橙子就想打发我？”
她现学现卖：“你小肚鸡肠啊，一件小事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
见他还杵在旁边，她伸出手心，说：“不要？还我。”
“行，那我走了。”祝清阳扬了扬手中的橙子，然后将它们收好。
姜今雨好气又好笑：“你不是不要吗？口是心非。”
“你自己说的，‘不要还我’。”祝清阳边说边走出办公室，没留给姜今雨反应的时间。
姜今雨对着门口白了祝清阳一眼。
幼稚，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ˉ
雨点青工作室。
乔景卓半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拿起茶几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室内，混凝土质感的墙面挂着几幅大型装饰画，天花板上黑色管道与横梁交错，其间悬挂着金属吊灯，木质隔断架划分出工作室的不同区域。
休息区设置了一个原木吧台，吧台前摆着几张高脚凳，左边有一排铁制书架，右边则是乔景卓所在的茶几和沙发。
玄关传来关门声，乔景卓抬头看了一眼就躺回去了，没搭理制造这声音的人。
祝清阳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扔到乔景卓身上，嫌弃地说：“你倒是舒服，还喝奶茶，齁不死你。”
祝清阳从小不爱吃甜，对奶茶这类东西看都不会看一眼，每每瞧见乔景卓喝奶茶，他都嗤之以鼻，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甜味。
“不是，我点的三分糖，这你都能闻到味？你是狗鼻子吧。”
乔景卓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有掩饰，那笑声简直要震破祝清阳的耳膜。
祝清阳冷声道：“滚。”
乔景卓笑得一抽一抽，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止住笑，瞅见祝清阳手里的两抹橙色，定睛一看，发现是两个橙子，一脸惊讶：“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居然买橙子了，刚刚还说怕甜嘞。”
他眼珠子滴溜一圈，话锋一转：“不管你是谁，快从祝清阳身上下来。”
祝清阳白他一眼，对乔景卓突发恶疾的样子早已多见不怪了，“有病去治，行吗？这别人给的，再说了，你又知道它不是酸的？。”
“噢，别人给的——”乔景卓故意延长语调，“我懂，你最近不就去一中找你那白月光了嘛。”
“你懂个屁，我那是去工作的。”
啧啧啧，还嘴硬。
祝清阳会要谁的东西，他乔景卓再清楚不过了，况且还是他最讨厌的甜味。
玄关再次传来声音，助理戚阳拿着快递回来了，“祝哥，出版社把绘本样书寄过来了。”
出版样稿是半年前交的，出版社很重视此次和祝清阳的合作，绘本出版流程几乎没有卡壳。
戚阳：“另外，出版社那边也提前向外宣布了签售会的消息。”
祝清阳：“行，我知道了。”
戚阳把绘本递给祝清阳，自己坐到高脚凳上，开了瓶饮料喝。
戚阳：“哎，乔哥也来了。”
“小戚啊，听哥一句劝，眼睛不要可以捐了，我这么大个人坐在这，你现在才发现我。一天到晚，祝哥长，祝哥短的。”乔景卓努了努嘴，低声抱怨。
祝清阳翻了几页绘本，闻言睨乔景卓一眼：“没问题啊，小戚的工资就交给你了。”
乔景卓摇了摇手，故意捏起嗓子：“算了算了，小弟现在囊中羞涩，祝哥也给我发点呗。”
祝清阳捡起茶几上的抽纸，往他脸上扔过去，“闭嘴，再这样，我就把你欠了一屁股债的事告诉阿姨。”
去年，乔景卓心血来潮开了家潮牌店，从店面租金、装修到进货，钱大手一挥就花出去了，最后连本金都没赚回来。
他还准备继续瞒着父母，靠父母给他的备用卡应急呢。
他怕祝清阳来真的，连忙求饶：“我投降，千万别告诉我妈，不然我就只能当个饿死鬼，一直缠着你了。”
“脸皮真厚。”
还缠上他了是吧，祝清阳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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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姜今雨在厨房煮了点皮蛋瘦肉粥当宵夜，她盛了一碗粥，准备放凉一会再吃。
餐桌上的手机振动几次，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打开屏幕。
程茜发来两个生气的表情包。
程茜：【我的天，你们瞒着我官宣了？】
姜今雨：【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官宣了。】
程茜甩来一张朋友圈截图，为了表现出她非常生气的样子，只发了简短的两个字。
程茜：【证据。】
姜今雨不明所以地打开图片，是一个名为“祝大帅哥”的人，估计是程茜备注的名字，头像是一张黑底图，中间有一个手绘的金黄色太阳。
朋友圈内容是一张照片，两个并排摆放的橙子。
并附文：[心想事“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