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苍术、麻黄、石膏……”

    随着姚杏芳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秋月离挽袖执笔,在麻纸上写下一行如贯珠翠的娟秀小字。

    自那对母女进屋起,姚杏芳便开始再无停歇地开始为病人诊治,并其余几名医者讲解。

    秋月离看她几次施针过后,脖颈后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将脑后的发丝都浸湿了,于是提出要为她誊写药方。

    隔壁那间也是何氏的铺子,存了何小妹临时凑齐的药材,由何家的管事与几个忠仆一并看守打理。

    昨夜何典吏带人,将两间铺子中间打通,病人领了药方,便可直接到隔壁屋子领药,而后从人烟较少的西南角小门出去,也不妨碍排队等在铺子正门的人。

    到了晚些时候,天色渐暗,王郎中等人也开始陆陆续续接诊了。

    秋月离与姚杏芳才暂且能歇息片刻,退到里间去用饭。

    因着患病的人实在太多,而眼下人手短缺,一时也顾不上男女分席,只能轮流用饭。大家都敬着姚杏芳为医者之首,又辛苦了整日,是而请她与秋月离和李挐云二人先吃。

    琳琅在驿站等了一整日,终于能来这儿见到秋月离,此时见她面色疲惫,站于是乖乖在一旁布菜,妥贴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个合格的女使了。

    秋月离拿起筷子时,才瞧见手掌一侧还有些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墨痕,方才虽净了手,但也只是让墨汁稍稍褪色了些。

    就在愣神的当口——

    “当啷!”

    姚杏芳手中的筷子掉落,一只砸进瓷盘里,菜汤溅洒了出来,星星点点地铺满了桌面。

    “抱歉,是我疏忽了。”她急切地伸手去捡筷子,但她越急,指尖反而像是不听使唤一般,颤抖个不停,好几下都未能将筷子捡起来。

    秋月离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转头吩咐琳琅:“去给郭夫人拿个汤匙过来。”

    “你还好吗?”她问。

    姚杏芳抽回手,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无妨,只是今日施针太多,有些疲惫。”

    “既如此,等用过饭,我先为你寻间屋子,你先去歇两个时辰,等缓些了,再来坐诊。”秋月离当即做了决定。

    “可外头还有那么多病患等着,我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琳琅回来的快,秋月离接过汤匙,舀了一碗莲藕排骨汤递到姚杏芳面前,安抚道:“只歇两个时辰,无妨的,前头还有王郎中带人坐镇,他也是行医多年的人了,你且放心去吧。”

    李挐云也宽解道:“外头的人已比之前少了许多,想来是见天黑,回家去了。接下来只怕还有好几日要忙,郭夫人还是先歇息会儿,养精蓄锐吧。”

    有了他二人的劝慰,姚杏芳沉默片刻,直至腹部传来一股异动,才终于点了头。

    等用过了饭,姚杏芳便跟着琳琅去了里间的屋子。

    “外头的人当真少了许多吗?”

    秋月离看向李挐云,她这一日自进了屋里,便再也没出去了。

    桌上的烛火摇曳,给李挐云漆黑的眸子里也点了一盏灯。

    经过了一整日漫长的等待,何家的铺子外仍排着一眼望不到尾的队伍,人群中几度出现过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急躁不安,有人提出质疑,但碍于持刀官兵们的威势,到底不敢大声喧闹。

    何典吏派人在沿街的铺子门口都挂上灯笼,但队伍太长,何家库存再多,一时竟也凑不齐那么些数目的灯笼出来。

    人群里有沿街做生意的,主动提出从自家库房里取出灯笼挂上,也有住的近些的,取了家里的煤油灯来,一时长街灯火如昼,跃腾的火光照到每个人头顶,在黑暗中劈开一道光亮。

    “何大人,听闻坐诊的是位女医者,她能救得了我们性命吗?”有人壮起胆子询问。

    此言一出,众人都齐刷刷地抬头,望向站在檐下的何典吏,怀着希冀等待他的回答。

    何典吏此刻正忧心着旁的事情,见这些人都到了这份上,竟还有心思质疑郎中,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回道:“你若不放心,大可回家去,别耽误了后面的人。”

    提问的人被驳了面子,当即就低下头来,昏暗的夜色中也能看得见他脸颊涨红。围在周围的人也噤了声,不敢再言语,生怕得罪了这位何大人,被赶回家去。

    林向春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晓这些人为什么问出这话,不光是当今世上女医越来越少,医术深浅还未可知。更是前几日众人迷茫无助,走投无路,如今好容易看见一丁点儿希望,反倒是不确定了,不敢往前迈步子。

    他们问这话,要的并非一个准确的答复,而是有人能鼓舞肯定他们。

    “想来大家都知道,郭郎中是城中医术最高深的人,郭夫人跟从他行医十余年,早将他的本事学了来,自然是能妙手回春。”林向春声音铿锵有力,振奋人心,“且此前神威大将军夫人便是经她诊疗后痊愈的,更别说咱们何典吏的母亲也是由她照料的,郭夫人能耐几何,诸位可想而知。”

    凝结的气氛被化解,众人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面上不由得浮出几分喜色,三三两两议论起来。

    “太好了,咱们有救了。”

    “别看她虽是个妇人,但本事却不输城中其他医者。”

    “这得多亏何夫人与何典吏啊,何家都是大善人!”

    见众人被安抚,何典吏挑了眉,看向台阶下的林向春,恰巧他也抬眼望着他,二人对视片刻,彼此露出一个默契的笑。

    何家铺子这边如火如荼,县令府中的何小妹也不得歇息。

    傍晚时分,何家管事的便派人来报,说有几味药库存将尽,最多撑不过明日清晨。

    若是彼时再得不到补足,有医无药,只怕城中百姓失望之下,还要闹出些事端来。

    何小妹将手中的信件随意折起,扔在桌上。

    上头是何官人今日来的信,只说时间太急,需得三五日才能凑足首批药材,叫她再想办法拖延几日。

    落日余晖与愁绪一并袭上眉梢,给女人清丽的面容更添几分韵味。

    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陈县令今日没来院里与她一并用饭,她白日里只顾着忙碌,也没派人去请。

    到了现在,晚风吹过,外头的柳絮飘进院子,何小妹一时不胜凉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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