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金河世家门口,暴雨下了一路,天空在此刻露出了久违的灿阳,透过乌云的缝隙钻入人间。

    季欣琴穿着白洁的礼服下了车。

    鞋跟落地的瞬间,她变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卷发一簇簇地被层层盘束在高颅顶上,脸上只来得及上个基础的粉底,修了侧影和鼻影,淡淡化了眼妆和眉毛。她是天生的红唇,胡罗卜色的唇釉反而有些刻意淡化了原生的艳丽。

    门口的居民和路人眼里:迎面走来一个纯白如莲,净如水的女孩子,既没有大红大紫的张扬,也举手上下不失优雅气质。

    季欣琴内心:我成了一只被人围观的猴子。

    叶贺在门口问过要不要直接开到楼下,季欣琴心说不用那么麻烦就婉拒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年轻。

    骑行中的忍不住回头,走路的忍不住掏兜找手机。

    “这是哪个女网红?还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有人议论。

    说对了一半,确实是从有钱人家走出来的。

    季欣琴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佟竹本“过生日寒碜会招霉”的巧言令色蛊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脑子抽风就被坑蒙诈骗威逼利诱。

    少爷一个电话,五分钟内飞奔而来的化妆师花了十分钟搞定了现在的造型,若不是季欣琴千催百促,折腾上两个钟头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那时候她还不能乱动,只能任由耳边摄影的某人咔咔地作威作福。

    荔枝家住在五栋,季欣琴刚按开电梯,叮的一声——从楼上下来的荔枝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

    “哇靠——”

    半惊喜半惊吓的尖叫回荡在整个楼层。荔枝是先发声的那个,季欣琴紧随其后,是被她的叫声吓到了。

    “你,你这是?不是……你。”荔枝带着个生日的公主皇冠,穿个拖鞋,左手拿把伞,右手拿了一包小东西,欲伸手指点却发现两手都是满的。

    “咋啦?是打扮得很奇怪吗?”季欣琴以为是自己穿的太夸张或者妆太浓吓到她了。

    荔枝纠缠了半天舌头也没捋直,演哑剧一样左右比划,季欣琴看的满头雾水,垂眸看见她右手拿的东西,正要猜出什么——

    “就是我估摸着你这个月快到时间了,我以为你下雨撞见亲戚了,然后就什么都没想就冲下来了。”荔枝喘着气终于是讲了句能听懂的人话。

    大致意思就是她突然想到季欣琴在路上可能发生的惨案,但顾头不顾尾,到了楼下看到人若无其事,既松了一口气又想抱怨,大抵是回头想想自己的行为特别煞笔,想发疯但看到一身豪华打扮的闺蜜,震惊又抢先一步上映在脸上。

    她觉得脑子和肌肉有点累。

    不知怎么的,季欣琴听完想笑,一路的拘束和局促在这么个小插曲的调节下烟消云散。

    电梯里,荔枝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季欣琴打扮开展。

    “你特地为我打扮的?”荔枝问。

    季欣琴有点窘,姑且算是她为了以最佳面貌出现在荔枝面前所以答应了在佟竹本家多折腾二十分钟,这么看来好像合理。

    “算是?”

    就这两个字,荔枝从半路傻笑到门口。

    荔枝家里已经是热闹纷呈,侯泽伟脸上已经被贴满了白条,生无可恋地被一群笑成鹅的男生围坐在客厅中央,苏可在旁不怕死地粘下一根。姑娘们在长沙发上刷手机聊天磕瓜。

    真别说在家开party确是个明智的选择。原因无他,空间大,人多热闹,加上她爸妈又开明,不至于上了高中就封锁了所有的娱乐途径。

    能住金河世家的走读生多少都是有点家底的,毕竟这里房租是附近楼盘的三四倍,最简单的户型也得有一百多平,学生加陪读的家长也大多用不上这种豪华配置。

    至于云溪人家,就更不用说了,住那的估计都是只买不租,不住那的人说是那个地段风水不好。

    侯泽伟盘腿坐地,撒泼炸毛:“你们这群傻X等着,要不是今天佟哥不在,我……我靠!”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两个小公主闪亮登场。

    “当当当当!”荔枝趁其不备把季欣琴推进屋里,“猜猜这是谁!”

    侯泽伟扒开窗帘,眼睛瞪着比嘴还大:“老天奶,这怕不是?”

    “季神?!”旁边人比他还震惊,苏可满手好牌散落一地。

    季欣琴不打扮随手拿出去都是个校花形象的水平,那要是精心打扮后呢?大概别个麦走个台露个面就能出道,各个影视组综艺栏目都要抢疯了吧。

    突然炒热的氛围让季欣琴后背发凉,现在她有理由怀疑佟竹本是故意让她当这么个显眼包的,这个心眼少爷!

    季欣琴正要去带门,拉到一半被人从外面猛地拽住了,她心一凉,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之前孙长青在家闯空门的画面,还冷不丁又用力扯了两下,直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沙哑声断断续续从门外传来:“芷儿,是我!”

    季欣琴愣一松手,门从外面被越开越大,满头大汗的杨湛然插着一边腰弯在门口。

    “抱歉,挑礼物耽误久了。”她气喘吁吁,一颔首看到的不是活泼灵动的荔枝,而是总板着个冰山面瘫脸的季欣琴,眼神有点木讷,鼻子跟着嘴角不协调地往一边偏。

    季欣琴总觉得这表情带点审视和奇怪的味道,但又谈不上来哪点不对,就像是两人不是第一次认识但却见面却很惊讶似的,听上去有点荒诞。于是双手合十做了无声抱歉的动作,心说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她跟荔枝对视一眼,扯开话题:“荔枝,生日快乐,给你的礼物。”

    此话一出,周围人跟按了开机键似的,簇拥上前送东西。女生们送的都很精致,限量文具限定香氛,无一例外都包装得想让人买椟还珠。相比之下,男生们就看起来随意了不少,大多纸盒加粉色信封,侯泽伟本想秀一把自己的用心,订了一束玫瑰,还别出心裁地叫外卖要整个惊喜,结果刚送到就吧荔枝吓退半步——

    红玫瑰配绿玫瑰,什么样的人能想出这种搭配。而且她花粉过敏,还没切蛋糕就喷嚏打个不停。

    最后荔枝当着大家的面拆了季欣琴的礼物,满脸陶醉地戴在手腕上摆弄,逢人就炫耀“这我老公”,一手表能把她哄得找不着北。

    半响她才想起来,匆匆开口:“啊啊啊小心情,生日快乐!”

    她小步快跑进屋,等重新站到面前时,一个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发夹别在季欣琴头上,和她今天的衣服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

    男生们争先恐后地开啤酒瓶,边推搡边互损:“你不行啊!”女生们上演着花式蛋糕切法,一个出其不意把奶油抹到了荔枝脸上,其他人应声加入行动阵营。

    荔枝这会也不装小公主高贵了,徒手就把翻了一半的“糖衣武器”握在手心没个目标地回击回去,倒霉的侯泽伟不幸中招。荔枝在一旁求饶式地转移炮火:“别抹小心情,她今天全妆出席。”

    两秒后,季欣琴脸上也变成了熊猫。

    无法,她只能做最后的挣扎:“别抹衣服上,不好洗。”

    杨湛然在旁边不出声站了许久,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班里同学私下里非学习状态下疯闹的场面,哪还有半点外界传闻中“竞赛大神”的正经学习姿态,不知当说什么不当说什么,突然开了口:“哇,芷儿真是下了血本,这个很贵吧。”

    季欣琴没过多在意,她和荔枝有一种无形的语言和默契,无需用金钱衡量,但又时刻在价值上对等。果不其然,在没有看价格的情况下荔枝同样说:“小心情送我的也很贵。”

    “可是芷儿住金河世家呀,是个小富婆。”杨湛然说。

    可荔枝并不认为这是在夸她,反而有点想为季欣琴打抱不平,觉得话有点变味。

    “小心情也是个小富婆呀,她那一只表都顶我五年零花钱了。”

    季欣琴头脑一嗡,下意识去摸了摸手上粉金的表钢带。

    这个表确实算的上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最然是十几年前的中古款式,但在当时价格不菲,没有点资本和面子,连配货都拿不下。

    更重要的是,这条手表意义非凡,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定情信物。在季欣琴三四岁的时候就决定给她戴着了。

    那个时候家里的事业蒸蒸日上,医院发展得如火如荼。

    季连辉说:“我姑娘,要富养。”

    孙瑜瑾说:“有了这个表,就别被男生的小恩小惠骗走了。”

    错乱交织的回忆掺杂在脑海中,蓦然使人无语凝噎。

    荔枝也不过是无意识说了句话,其他人顶多唏嘘一下便再度沉溺这久违的自由。

    唯一愁眉苦脸的是晚上赶来收拾残局的保洁阿姨,两眼一黑地注视眼前比战场还惨烈的客厅,荔枝爸妈慷慨解囊掏了五百块钱,这才让人头上的皱纹稍微舒展了一点。

    疯闹有始有终,忙闲交错,兜兜转转到了月考的日子。七月流火过后无缝衔接的是突如其来的秋老虎,蓝天白云的美景全被高温毁了。

    操场边的悬铃木最是敏感,巴掌大的叶子边缘悄然镀上一圈焦黄,热风过时,几片早衰的便打着旋儿,蔫哒哒的。蝴蝶般扑簌簌落在仍坚强绿着的草坪上。阳光变得慷慨而疏朗,穿过日渐稀疏的枝桠,在水泥路上投下清晰、拉长的光斑。

    一开始班里只是零零星星几个人开始买复习资料,后来越来越多人成群结队组成佛脚阵营。竞赛班的老师们也开始从六个军阀变成联合国统一阵线,每天围在一个办公室里看时局图似的剖析考点。

    竞赛多少看点天分,课内说到底还是天道酬勤。手里的竞赛书变成了必刷题和黑白皮,理科一边倒的也开始老老实实迂尊降贵地记古诗背单词。

    这个年纪的人天真无邪,口无遮拦,藏不住一点秘密和情绪。

    以为自己口是心非就能让别人捉摸不透。嘴上说着“狗都不学”,实际上熬得比谁都晚,习题册买的比谁都积极,打赌周末只玩,偷学罪该万死的两个人冷不丁在通宵自习室打了个照面,彼此心照不宣,暗暗尴尬地对视一眼,好巧。

    原本月考的时间定在九月的尾巴,考完即国庆长假。不过校长元靳朝定计划暮推翻,一看十月全是连阴暴雨,赶忙把运动会拍板在了九月最后两天,月考就顺其自然地再提前。荔枝侦探马失前蹄,推理的考试第一天变成了最后一天。

    不过这对于高一高二学生来说倒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三天煎熬过后能连爽九天。

    月考的头天晚上走读生不强制上晚自习,没到八点教室里便空的差不多了。佟竹本临走时突然在季欣琴面前打了个响指,他大概是有色隐形眼镜戴的久了,眼睛泛起了红血丝,肿肿的。直视他双眼时,季欣琴总会想起他眼睛原本的琥珀色。

    “考试加油,不要太大意了。”他说。

    然后一醋溜跟条鲨鱼似的钻入人海中。

    他这是,在给她下挑战书吗?

    是不是这个意思不知道,季欣琴下自习后跟往常一样往宿舍区走,却发现天璇楼下人声鼎沸,里面穿睡衣外面套校服的姑娘们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蹲在台阶上背文言文。

    这是什么挑灯夜读的盛大内卷场面哦。

    但不对啊,这个点还没熄灯呢。

    再一问,原来是三楼四楼水管炸了,现在楼道和房间都水漫金山寺,把人全冲出来了。

新书推荐: 《穿成炮灰后攻略了反派大佬》 【HP同人 】替死鬼 饭票他别太宠[八零] 弹幕说我是早死白月光 认错 一颗树1 严总最近有点怪 Smilex winter 新世界成神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