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众人一路奔波劳碌,在新的住所休养半日后终于恢复了些精神。
灵樨院中种着四季名花,花木扶疏,香气四溢,可元晴初此时却无心赏花,在灵樨院左等右等,终于等来揽云斋的人送来的信。
“……近日京城相对安宁,暂时不会起什么风波,你和伯父伯母不必过度紧张……
宅子可还住的习惯?里面的陈设都是按蓁蓁给我画的图布置的,倘若有不合心意的直接去揽云斋便好……”
元晴初扫了一遍信中内容,有了六七分安心,毕竟若是杨家都收集不到的消息,他们小小元家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反抗之力了。
随后,元晴初便匆匆跑进房中提笔回信,大致就是感谢惜文哥帮忙,调侃他与尹荣馨的婚事之类。
“满满,已经醒了吗?”门外,李容婉的声音传来。
元晴初将写好的信交给贴身婢女桂枝,打开门迎上母亲。
“醒了有一会儿了……”母女二人说着走进屋内,李容婉瞥了一眼,看到了桌上还没收起的信。
“惜文这孩子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得好好谢谢人家。等咱们回去了,你得请他和蓁蓁来家里做客!”提起这遥遥无期的归乡,李容婉的神色又不免带了些许忧愁。
“娘,惜文哥说了,短时间内幕后之人不会有大动作的,我们还有时间,不是吗?”任何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元晴初只能轻轻抱住了母亲以给她一点力量。
还没等元晴初反应过来,李容婉就收拾好了心情,“满满,娘带你去逛灯市吧!京城的繁华我们可都是从小听到大,如今也有了见识的机会。”
“虽然他们刚来京城还不太熟悉,但灯市这样热闹的地方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让母亲散散心也好。”元晴初如是想着,便一口应下。
转眼入夜,沿街店铺点亮烛火,元府的马车缓缓停在街边。
母女二人随意地逛着,不知不觉,灯市上的人逐渐变多,元晴初走到一处小摊举起一盏制作精巧的走马灯想给母亲看,一转身却只剩下自己一人。
元晴初不敢相信自己会倒霉成这样,就这么轻松而离谱地失散了?
是的,就是这样。
在又一次环视四周寻找熟悉的面孔未果之后,元晴初承认了这个事实——她和母亲走散了。
但也没关系,虽然她还说不上来元府的位置,但揽云斋有名啊!只要她一路问到揽云斋,再让他们的人送自己回家就好啦。
可惜,她低估了京城的拥挤程度。
“这位姐姐,可否告知揽云斋该怎么走?”在喝彩声、鸟鸣声、叫卖声中,元晴初费力地喊出声。
“揽云斋是吧?你就直走出了这条街然后往左走,到第三个巷子往右走……”
后面的话元晴初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她被人挤走了,准确来说是被人群架着移走了。
元晴初此时内心已经变得无比平静,挤又挤不动,说又没人听,算了,飘到哪儿算哪儿吧。
忽然,又是一阵鸟鸣,元晴初发现背后没有了被人推挤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清凉的气息。
元晴初有些疑惑地回头,却对上一双有些紧张的眼睛。
“诶?我记得你,你是那日在慈宁山用珠子打到我的那个人!”
似乎是没想到元晴初第一句会说这个,景星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能尴尬地挠挠头。
背后传来被人推动的感觉,景星才想起来自己该说些什么。
“对了!姑娘你是与家人走散了吗?我刚刚在前面看到你母亲,她似乎在急着找什么人,我想应该是你了。”
“没错没错,那能不能请公子带我去找一下我母亲,若能……”元晴初心里也有些犹豫,一是不知男子所言真假,二是有了上次的误会二人相处不免有些别扭,不过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说谎使诈,要不,赌一次?
话还没说完,景星干脆地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别急,我先带你出去。”
随后,景星便一边护着元晴初不被人群挤到,一边带她离开灯市拥堵处,在喧闹之中,唯有他们二人之间沉默无声。
【哎呀!你能不能说点什么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一直在附近飞来飞去的余铮看着景星木头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
【说什么呀?这里好吵,我不喜欢。】景星闻着浓重的脂粉味和汗味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几不可察地皱皱眉,给余铮传音。
【就了解她啊,介绍一下自己,再问她是哪家的姑娘,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只做一只宠物兔子吧?你总得用人型让她帮你吧!】
景星暗自点头,嗯,确实有几分道理。
“姑娘你好,我叫景星,来自宁城,不知道姑娘是?”景星照着余铮叫自己的逐字背出,打算把宁城当作自己的家乡,身份嘛则是慈宁寺僧人收养的弃婴,因长大后不愿在佛门修行而回到俗世生活。
“哦哦,原来是景公子,我姓元,名晴初。”元晴初专心看着眼前的路,寻找比较好走的位置,有些敷衍地回道。
走在后面的景星看见她这个样子焦急地抬头看向余铮求助。
白鸟沉默:【……】
迟迟没有得到余铮回应的景星也不敢贸然发挥,只能无声地跟着元晴初。
终于,二人凭借排山倒海之力沉默地撞开所有的路障,闯到了一块人较少的地方。
元晴初总算找到时间喘了口气,用帕子擦了擦汗,又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
转头看向景星时,却只见这人浑身清爽,不见半点汗光,衣服也如才烫过一般没有褶皱。
瞧见元晴初又变得怀疑的目光,景星心中叫苦,不明白哪里不对劲叫她起了疑心,只能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晴初,我现在给你带路吧,省得一会儿时间长了,你母亲会离开。”
元晴初把头低下,随后又点了点头,景星看不清她的表情,虽然感觉她周身气场不对,但只当是她疑心未消,转身到前面为她带路。
可惜,景星没看到元晴初攥紧的拳头。
二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总算找了李容婉等人。
“满满,你可算找回来了,没有吓到吧!”李容婉一把将元晴初拽进怀里安抚,却闻到了女儿身上混合的味道,一忍再忍,终究是把女儿推了出去。
“?”被拽了个趔趄又推开的元晴初不解,“嗯?亲生的吗?”
虽然知道母亲素来喜纯净香气,恶浊气,但刚要掩面作出痛心情态,就被母亲的话打断。
“诶?是这位公子送小女回来的吗?”李容婉一看女儿的样子就暗道不好,此时正得意自己抓住时机岔开了话题。
元晴初这才想起还有这个虽然可能是好人,但是先砸她后直呼女子名一点礼貌都没有,身上还有许多疑点的人。
“多谢公子帮我找到家人……”
景星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刚要说些什么,元晴初的话又跟了上来。
“但是!谁准你直接唤我名的!晴初?我呸!就算你帮了我也不能尊重人你懂不懂!”元晴初一个箭步上前,瞪着眼前还在状况外的人道。
“不是不是,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不知道……诶呀……”景星一下子从不好意思变为无措地摆手,脸涨的通红,却一时组织不好语言,说话颠三倒四。
李容婉定睛审视了一番,她对这人也有些印象,看起来不似无耻之徒,但女儿也不会无缘无故针对别人。
李容婉上前拉住女儿,平和地看向景星:“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啊?看公子的言行举止的确与我风国不大相同。”
景星总算想起了自己编的身世,想起之前在路上看到的,慌慌张张补了个简陋的礼:“夫人,我叫景星,是宁城人,被慈宁寺中僧人捡回的孤儿,之前从未下过山,不懂这些礼节,不是故意冒犯的!”
元晴初眯着眼睛狐疑地看着他,但又确实没看出什么破绽,眼神真挚,言辞恳切……难不成她真错怪他了?
恰好此时,李容婉率先开口:“那公子现在在何处落脚啊?”
“额……那个……是在城南的一家客栈……没错,客栈!”景星飞速转动头脑,终于在“元府”二字脱口而出前完成了拦截。
“那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到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正巧我有些佛门古籍看不大明白,可否请公子解惑?”李容婉接下来的话让本就震惊的元晴初更加疑惑不解。
“不是啊娘!这合理吗?你就这么简单要把才见第二面,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可疑的男人带回我们家?!”元晴初心中抓狂,用力扯了扯李容婉的袖子,可李容婉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景星。
而景星和余铮则都被这意外之喜砸晕了头。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这位夫人!”景星毫无半点推辞的样子,直接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
原本召集了一大群鸟开会讨论的余铮也一下子飞走,在元晴初等人头顶的空中盘旋庆贺。
【早知道有缘人的娘这么好说话,我们还费什么功夫啊!今天晚上可真是太走运了,笨兔子还不快感谢本大王,要不是我提前跟着他们飞出来,哪有你英雄救美的好事情!】余铮像一只斗胜的大公鸡,得意得马上就要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