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九月的燥热，校园篮球联赛的横幅在风里翻卷着边角。严芊雪百无聊赖地抠着矿泉水瓶上的标签，纸片簌簌落在膝盖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个篮球比赛，是高一和高二对着打？”她仰头灌了口水，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发梢被汗水黏在通红的耳后。

    严艳瘫在塑料座椅上，用遮阳伞狠狠戳了戳地面，伞尖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嗯呐！”她扯松领口的校服纽扣，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我那个弟，非缠着我给他当专属后勤。”说着翻了个白眼，发尾扫过严芊雪的肩膀，“跟个大爷似的，电话里颐指气使，说什么‘姐你现在立刻给我送脉动，晚五分钟我就脱水而亡’！”

    “自己没长腿啊？”蒋宁抱着冰镇西瓜汁，吸管被她咬得嘎吱作响。她侧身躲开飞溅的蝉翼，橘色的发绳随着动作晃出残影，“咱们班男生渴了都自己跑小卖部，他倒好，还搞特殊待遇？”

    严艳突然坐直身子，遮阳伞骨“咔嗒”弹开，投下一片阴凉。她凑近三人，压低声音时眼尾泛起狡黠的光：“还不是被小姑娘们追怕了！他说初三那会儿，他打完球收情书跟收作业似的，书包里塞满草莓牛奶。”她模仿着递情书的动作，指尖翘得老高，“结果他当着人家面全转送给篮球队，气得女生们直哭。现在学精了，非说‘老姐送水最保险’，拿我当挡箭牌呢！”

    李苏慕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呵，呵，此弟不宜久留。”

    正午的阳光将塑胶跑道晒得发烫，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呐喊，撕开了午休的困倦。当广播喊出“高一15班对阵高一10班”时，严芊雪手里的加油棒“啪嗒”掉在地上——看着检录处严喻怀扣袖扣的背影，又转头望向正在系鞋带的严齐，她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搞什么？”她扯住严艳的校服下摆，“你弟打咱班呢？”

    严艳咬着冰棍“嘶”了一声，皮笑肉不笑：“没有赢的可能性了。”

    看台瞬间炸开锅时，严齐已经蹦跳着跑到严喻怀身边。他伸手搭上对方肩膀，故意压着嗓子：“怀哥，听说10班那个中锋号称‘人肉篮板’？”少年嘴角勾起坏笑，指尖在严喻怀后背轻轻戳了戳，“不过对上你，他连球影子都摸不到吧？”

    严喻怀扣紧最后一颗纽扣，目光扫过远处攥着加油牌的严芊雪。他忽然轻笑一声，反手勾住严齐的脖颈往下压，在对方耳边低语：“那你待会儿可别拖后腿——毕竟有人等着看咱们笑话。”

    严齐以为说的是他俩的“好姐姐”严艳，转过头与严艳对上了眼神顺便朝她竖起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嗯嗯，我会的。”

    蒋宁拽着三人坐在座位上：“你弟太不要脸了，跟个死人机一样。”

    严芊雪的目光扫过检录区，十班篮球队长王雄正弯腰系鞋带，古铜色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隆起，活像尊铁塔。班主任拍着他宽厚的后背，镜片后的眼睛笑成月牙：“黑熊啊，放开了打！保持住你内线一霸的气势，咱们班的荣耀就靠你了！”这话惊得王雄猛地抬头，发梢甩出一串汗珠，他挠着后脑勺憨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震得胸前的号码牌都跟着晃悠。

    哨声划破燥热的空气，严齐如灵巧的黑豹般率先跃起，指尖擦着王雄的掌心抢到首球。十五班的拉拉队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严喻怀倚着三分线外的影子，修长手指在球身快速擦过。当严齐一个假动作突破防线时，他突然启动，风掠过发梢带起细碎的汗珠。严芊雪攥着加油牌的手渗出薄汗，看着严喻怀像支离弦之箭般切入内线，跃起时白球衣鼓成猎猎作响的帆。

    "盖帽！"十班替补席突然炸锅。王雄铁塔般的身影腾空而起，却见严喻怀在空中突然变向，篮球擦着对方指尖旋转入网。看台上的欢呼声震得遮阳伞微微发颤。

    严齐拍着严喻怀的后背吹口哨："怀哥这招'空中芭蕾'绝了！"他话音未落，十班已经发起快攻。王雄扛着两名防守队员强行突破，严齐飞身阻拦，却被撞得踉跄后退。严喻怀及时补防，两人夹击之下，王雄的传球被严喻怀精准截断。

    "好帅！"严芊雪脱口而出，发现周围十班同学投来诧异的目光。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十班比分紧咬。王雄擦着汗喘粗气，班里的同学在场边挥舞着班旗嘶吼："黑熊！造犯规！"严齐突然狡黠地勾唇，故意在防守时虚晃一招。王雄急于突破，脚步凌乱地撞上严齐，裁判哨声响起——十五班获得罚球机会。

    严喻怀站在罚球线上，场馆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蝉鸣。严芊雪屏住呼吸，看着他习惯性地调整护腕——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直到球空心入网，十五班替补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还剩十秒！"广播声刺得耳膜生疼。十班孤注一掷发起最后进攻，王雄带球直冲篮下。严喻怀和严齐默契地形成包夹，在王雄起跳的刹那，两道身影同时跃起。篮球被严喻怀指尖点飞，严齐反应迅速，稳稳接住球后直接抛向半场。

    终场哨声响起时，严齐笑嘻嘻的大口喘气，严喻怀弯腰撑着膝盖，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塑胶跑道上。严芊雪望着场中那个挺拔的身影，突然发现夕阳不知何时染红了半边天，将严喻怀的影子拉得很长。

    哨声刚落，严艳“嗖”地从椅子上蹦起来，遮阳伞都差点戳到蒋宁脑门。她扒着前排椅背往前探，眼冒金星地冲严芊雪她们嚷嚷：“看见没看见没？我弟那三步上篮帅炸了吧！”说着还扭腰晃臀模仿起严齐和严喻怀的动作，马尾辫跟着一甩一甩的。

    李苏慕被她挤得快跌出座位，哭笑不得地按住她肩膀：“帅，宇宙第一帅！”她指尖戳了戳严艳发烫的脸颊，顺势把脉动饮料塞进对方怀里，“赶紧去投喂你家大明星，省得等会儿又扯着嗓子喊脱水。”

    严艳像只欢快的麻雀蹦跶到球场边，严喻怀长臂一伸，轻松搭住严齐的肩膀。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惹眼，严喻怀比严齐高出半头，站在严艳面前更是整整超出一个头。

    “接着！”严艳将脉动和矿泉水分别塞进两人手里。严喻怀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锁骨处；严齐则晃着瓶子挑眉：“还是老姐靠谱！” 两人几乎同时吐出两个字：“不谢。”

    这默契的一幕让围观的女生们炸开了锅。几个躲在树荫下的女生窃窃私语，其中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瞪大眼睛：“那个女生是谁啊？怎么可以同时追俩？”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推了推镜框：“难道是脚踏两条船？”

    严艳压根没在意旁人的议论，她也习惯了别人这样说他们的关系。她踮起脚尖凑到两人跟前，刚开口问：“哎，你们班年级第一……”话还没说完，严喻怀已经抬手看表，严齐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场比赛快开始了。”严喻怀目光扫过远处的检录处，顺手把空瓶塞给严艳。严齐朝她做了个鬼脸，转身时球衣下摆扬起：“下次再聊，滚吧臭人机。”两人步伐一致地朝替补席走去，留下严艳举着瓶子，对着他们的背影直跺脚：“你俩才人机。”

    严芊雪攥着半融化的冰棒，看着严艳同时将两瓶水塞进严喻怀和严齐手中。阳光穿透塑料瓶，在严喻怀手背折射出晃动的光斑，他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与严齐歪头笑的模样重叠成刺目的画面。

    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想起那些在辅导组里偷偷注视的目光，严喻怀讲解题目时垂落的睫毛，此刻都像被泼了冷水的火焰，在胸腔里滋滋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看见严艳踮脚为严喻怀擦汗的动作——错位罢了。亲昵得如同某种无声的宣言。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在舌尖打转，化作酸涩的滋味。如果严艳早就认识严喻怀，如果她也对那个总在黄昏里为自己补课的少年抱有同样的情愫，那自己这些日子小心翼翼的心动，又算什么？

    严芊雪望着操场上交叠的影子，突然觉得那些写满批注的错题本、分享的薄荷糖，还有运动会时的加油呐喊，都成了悬在半空的谜题。她咬着融化的冰水，凉意却无法浇灭心头翻涌的猜测——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对这份朦胧的喜欢抱有期待。

    我想我应该明白了，有时候爱也是一种罪。

    她兴高采烈的一把拽住严芊雪的手腕，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快！下一场是15班和14班的对决！"说话间还不忘朝远处努努嘴，"这可是两个尖子班的较量，绝对精彩！"

    几人偶遇王输掉比赛的王雄，他看上去很伤心。班主任在他身旁，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嘴里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语：“没关系的，比赛还有无数次，不要拿它当终点，我们还有下一场呢。”几个同班同学围在周围，有的递上毛巾，有的送来饮料，眼神里满是关切。

    “对于我们班输掉了比赛你们什么感想？”李苏羡问道。

    严芊雪望着操场边摇晃的彩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加油牌边缘：“就像老班说的，尽力就好。”她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标签纸，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比赛嘛，总有输赢，至少王雄他们拼到了最后。”

    蒋宁嘴贱道：“我的感想就是没有感想。”话音落下时，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新一轮的比赛又开始了。

    新一轮比赛的哨声刚响，14班替补席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口哨声。章敬晃着染成栗色的发梢登场，故意将球衣下摆撩起擦汗，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徐远和王浩程架着他的肩膀哄笑："敬哥今天不得把15班那群书呆子打趴下？"

    严芊雪的指甲深深掐进加油牌，塑料边缘传来细微的裂纹。初二那年的记忆翻涌而上——章敬把她送的草莓味棒棒糖随手丢进垃圾桶，当着全班的面嘲笑她"幼稚"；考试时偷看她的卷子，却在被老师发现后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知道严芊雪喜欢吃草莓味的棒棒糖很呕，拖了一个月才买了两根给她。这些画面与眼前张扬的少年重叠，让她胃部泛起一阵恶心。

    "他俩？"蒋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西瓜汁在杯里晃出愤怒的涟漪，"当年把你俩骗得那么惨，现在还敢在这得瑟？"严艳突然攥紧遮阳伞，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等会儿他俩要是敢靠近，我得问问他俩妈还活着没。"李苏慕也看了一眼王浩程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呵？我去了，抄进来的吧？”

    球场上，章敬精准地突破严齐的防守，转身时故意撞了下对方肩膀。严喻怀立刻上前挡在严齐身前，目光冷得像冰："打球就打球，别使阴招。"徐远挑眉看向观众席，冲严芊雪露出带着恶意的笑，故意用全场都能听见的声音喊道："严芊雪，你要不要来给老情人加油啊？"

    看台瞬间安静。严芊雪感觉血液冲上头顶，喉咙像被人掐住般发不出声音。李苏慕突然举起加油牌狠狠砸在栏杆上，清脆的响声划破死寂："章敬徐远，你们要点脸！"蒋宁扯开嗓子跟着喊："挨打王！"

    严喻怀的脊背瞬间绷紧。他盯着章敬挑衅的笑脸，突然伸手夺过严齐手中的篮球。橙色的球体在他掌心快速旋转，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严喻怀如猎豹般冲向篮筐。章敬慌忙阻拦，却被他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得踉跄倒地。

    "好！"观众们脱口而出，眼眶却莫名发烫。夕阳将严喻怀投篮的身影镀上金边，而章敬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嘴角挂着不甘的冷笑，与严喻怀身后严齐竖起的中指形成刺眼的对比。

    比赛进入胶着状态，章敬开始频繁使用小动作。他在抢球时故意踩住严喻怀的球鞋，又在防守时用肘部暗击对方肋骨。严芊雪看着严喻怀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再也坐不住地站起身："裁判！他犯规！"

    哨声响起的同时，章敬突然夸张地摔倒在地，抱着膝盖哀嚎："我的腿！严喻怀故意伤人！"徐远和王浩程立刻冲进场内，三人围着裁判七嘴八舌地狡辩。严艳气得把遮阳伞狠狠摔在地上："这群戏精！当自己在拍校园霸凌剧？"

    严喻怀站起身，目光扫过满脸得意的章敬，突然轻笑出声。他转身看向严芊雪，举起右手比了个"三"的手势——那是他们在辅导组约定的暗号，意思是"相信我，三分钟解决战斗"。

    严芊雪憨憨的笑了笑，脑子里：“朝我比什么手势？”

    裁判的哨声与争议声交织中，严喻怀弯腰系紧鞋带。他起身时脖颈青筋微凸，他抬眸的刹那，目光像是腊月深潭凝结的冰层，冷冽的光泽下暗藏着刺骨寒意。

    重新开球的瞬间，他突然加速切入底线，在徐远伸腿阻拦的刹那，一个急停转身将球抛向空中。严齐默契跃起，篮球划过抛物线精准落进篮筐，十五班替补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严齐发球的瞬间，严喻怀如离弦之箭冲向篮筐。十四班仅剩的两名防守队员来不及阻拦，他高高跃起，篮球划破暮色，在终场哨声响起的同时空心入网。全场寂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严喻怀站在人群中央。

    全场一片欢呼声，不知道哪个声音开始起的带头作用，拼死拼活喊道：“怀哥在此，篮筐即王道！”，“怀哥的字典里，只有‘绝杀’和‘再绝杀’！

    章敬跌坐在地，看着严喻怀被队友高高抛起庆祝的身影，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突然扯下护腕甩在地上，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不过是运气好。”徐远和王浩程凑过来要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下个星期月考，我倒要看看这个书呆子还能不能嚣张。”

    这话顺着晚风飘到刚走到场边的严芊雪耳中：“就凭他你？”她冷哼一声：“初中作弊被抓的人，也好意思说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