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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任何事来养活你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意识里,世界变成了白蒙蒙的,而她就在里面飘浮着。她脑海里挣扎的声音告诉她: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但是,她实在太累了。

    幸好,身体的平衡感叫醒了她。

    她全身猛地一下惊跳,双手拉紧缰绳及时稳住了身体,才没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

    依曼突如其来这么一个动作,让□□的马儿也受了惊吓。它不高兴地连叫了好几声,在原地跺脚以示不满。这让行在前方的斯木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朝后察看。依曼赶忙俯下身,不停尝试着安慰马儿,最后才得以跟上队伍继续赶路。

    依曼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努力保持清醒。

    这八九天来,她一直在赶路。从浮厘镇到帝雁城,从古蠡家的边境荒林到扼喉山脉以西的襄和山庄,现在,她又要北上前往曾经属于卢扬家的荜女河。脚下的这条路好像在永无尽头地向前延伸,怎么也走不完。福泽死了,休伦离开了,现在她的“监护人”又换成了斯木。他可不像商队那样作息规律,休憩定时;也不像休伦那样会迁就她,照顾她。他们几乎夜以继日地赶路,极少能够停下来休息。斯木仿佛在担心着什么,急切地想要抵达荜女河见到百里多川。隐匿在襄和山庄附近的噬灵者和他们的食人鹰并没有同行而来,斯木只带了平日里跟在他身边的那帮安崎人。他们一个个体型硕大,肌肉发达,粗壮的双腿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只要斯木命令他们继续前行,他们也许到死都不会停下半步。

    但是,依曼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们现在正行走在临渊城最北端的荒原上,还有至少一天的路程才能进入卢扬领地。这里已经不再像扼喉山脉那样地势复杂,容易隐藏行踪,所以,斯木对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极为警惕,更是不允许他们随意停下来休息。

    依曼软塌塌地骑在马背上,任由筋疲力竭的身体左右摇摆。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望着前面斯木的背影。现在,她浑身上下唯一活跃的地方,只剩下她的大脑。她进入了一种意识混乱的神游状态,开始想东想西。也许只有这样,时间才能过得快一些吧。

    她突然“呵呵”地发出两声轻笑,笑声淹没在安崎人沉重的脚步声中,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想到了斯木的父亲,弘兖,还有他那日渐锃亮的头顶——从小到大,她目睹了这位堂叔一点点地掉光头发。起初,他还努力尝试遮盖秃掉的部位;后来,他便放任自流,索性剃成了光头。她母亲齐香曾经私底下开玩笑说:弘兖那颗脑袋就像从竹篮子里冒出来的一枚鸡蛋!想到这儿,依曼忍不住又笑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得了风寒一样。

    如果不出所料,他的两个儿子也会步他的后尘。依曼想。不过,实在很难想象:有一天,眼前这个孩子气的斯木会秃顶,像他父亲那样,仅有的那点稀薄的头发在风中翻飞。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已经是帕蒂家的掌权人了?像夫扬那样,通过娶嫡系的女人成为家主。不同的是,这回得便宜的不再是红系,而是黑系。他的身旁站着夏维娅,两个人就像他们年少时欺负虐待弱小的孩子那样统治着帕蒂家,一步步打压、摧毁他们共同憎恨的红系。

    依曼骑在马背上,望着前方的斯木。她疲劳的眼睛出现了重影:两个斯木。一个拥有他父亲的城府和阴沉,一个是情感强烈又外放,容易感怀,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家伙。既严以律己,又时而自我放纵。很难想象,这样两种人格是如何在一副躯体中相安共存的?

    或许,他还真可能将帕蒂家带入下一个兴盛的时代呢。依曼想。

    天是何时黑的,她已经记不得了。不知不觉中,队伍停了下来,前方出现了一片嶙峋的峰群,低矮又突兀,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山谷”,像人力雕凿出来的。正当依曼以为斯木会领他们绕行的时候,深垂的暮色中,有三个人从前方的山岩后面走了出来。随着这些人渐渐靠近,他们的身影令依曼感到非常眼熟。他们径直走向斯木。斯木弯下腰同他们小声交谈后便下马跟随这三个人离开了,走之前也没留下只字片语。同行的安崎人倒无需斯木指示,见他一走,便默契地四散休息去了。只留下依曼一人骑在马背上,不明所以地待在原地。

    看来,他们应该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了。依曼环顾四周,只见这里满山坡的碎石,山壁峥嵘,岩石森然而立。她突然明白过来:此处是一座废弃的采石场。原来斯木白日里那样着急赶路,是想在入夜前抵达这个便于藏身的落脚点。

    至少,今晚能够在地面睡上一觉了,依曼庆幸。她试着想从马背上下去,却发现下肢又酸又麻,根本使不上劲儿来。她望着斯木离开的方向,在渐渐变深的黑暗中,他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只有谙达往她这边走了过来。他朝依曼伸出强壮的胳膊,停在半空看着她。他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周围所有光线,把她包裹在自己的影子里。依曼想要说话,奈何嗓子又干又痛,只好轻轻点头。得到她的同意后,谙达轻松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他并没有把她放到地上,而是找了附近一块平整的岩石,直接将她抱到了那上面休息。

    依曼感激地看着他,而他始终看着其他地方。谙达细心地检查了一圈岩石周围,觉得将依曼留在这儿没问题后,才慢吞吞转身离开。他不需要她的道谢,好像连她的目光都觉得烫人似的。他回到了那群安崎人的中间。他们聚集在采石场的另一面,那里地势较高,靠着石壁和挖凿出来的洞窟,便于躲避和望风。

    依曼弯下腰去揉搓僵硬的双腿,想要快点恢复行动力。正当她思索着是否真的要在这块岩石上露宿一晚的时候,一只缠着纱布的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依曼抬起头,在昏暗中辨认了半天,才看清来人是贺林。

    “斯木叫我拿些吃的给你。”他面无表情,态度略显冷淡,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将水囊和干粮一并扔给了依曼。

    依曼接过水囊后,急不可耐地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她被水呛到了好几次,一阵咳嗽后,眼睛也跟着热辣辣地难受。泪水在冰凉的脸上暖暖的。

    她抹去眼泪的时候,突然回过神来:刚才上前同斯木说话的人里面,有一个正是贺林。至于另外两个人,她也并不陌生,一个是帕蒂卡卡的父亲,蓝介;剩下的那个也是早年被驱逐的黑系成员。

    没想到,他们竟然都聚集在这个地方——

    “哎哟哟,看看这是谁又回到我们中间来了?”

    还有疯巫卡卡。

    这道出其不意的声音,让依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恐惧爬进她的血管,让她瞬间感觉到“砰砰”敲击的脉搏。依曼闭上眼,努力镇定下来。该来的总会来,她既然重新回到斯木的手上,怎么还能天真地以为不用再见到这位堂姐?

    帕蒂卡卡伸手一把抓住依曼的下颌,强行将她的脸掰过来朝向自己。

    “我以为你抱上帕蒂雪芙的大腿,不要我们了呢!”帕蒂卡卡嘟着嘴巴说道。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曼,弯下腰慢慢朝她逼近——

    哪怕在夜色的笼罩下,依曼也能看到帕蒂卡卡那双黑色眼珠闪烁着阴狠的光。她能闻到这个疯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味道,能听见她从喉管里发出的“咯咯”的笑。

    帕蒂卡卡突然将手一松,正当依曼以为这个疯女人打算放过她的时候,那只手又瞬间掐住了她的脖子!这位堂姐的笑容更加灿烂,眼睛也眯得更厉害,她下手的力道越来越重,那张狡猾而可怕的脸几乎贴到了依曼的脸上。

    依曼被这个疯女人钢索一般的手掐得无法呼吸。窒息的感觉犹如死亡的潮水,时刻要将她淹没。她想要挣扎,想要抵抗,却又明白一旦落入帕蒂卡卡的手中,这种死法甚至可以说是对她的仁慈。依曼此刻只能寄希望于身边的贺林,以为他至少会出声制止。可是,贺林什么也没做。他一声不吭,只是看着。

    这样死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卡卡,放了她。”斯木从远处走来,命令道。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依曼从死亡的绞刑架上释放了下来。帕蒂卡卡摊开手,一副听命不敢妄动的样子,从依曼身上慢慢退开。

    “只是和我们的小兰姬开个玩笑嘛!”帕蒂卡卡若无其事地说。

    依曼伏倒在岩石上,除了刚开始那一声痛苦的抽泣外,她甚至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斯木明显有些不高兴,好一会儿都不曾说话。在他沉默的时候,连一旁的帕蒂卡卡都显得局促不安。斯木走过来扶起依曼,才再次发话:“谙达,你带依曼到后面的帐篷里去休息。”

    谙达?

    依曼转过头,发现谙达不知何时竟站在她的身后。谙达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沉重的喘息里带着怒火,他那架势简直像从角斗场刚刚下来一样。谙达听了斯木的命令,立即上前把依曼从岩石上扶下来,将她带走。

    依曼跟着谙达离开的时候,隐约听见斯木在后方说着“克制”、“不许”之类的话,还有那一句:

    “我们需要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她和谙达一前一后走在夜风飕飕的黑暗中,依曼感到自己的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当她透过远处石壁的缝隙,看到采石场内部的洞窟旁搭建着好几个供人居住的帐篷时,她已经无力行走,栽在了地上。

    在她前方是一处巨大的被采空的山体底部,下面形成了一个深潭。依曼用双臂抱住自己,她想到了之前离开的商队,想到母亲和哥哥,她望着面前这一片广阔的幽深与漆黑,她听到自己在惶恐地哭泣。

    谙达一直站在她身后,他没有去搀扶她,也没有打搅她。她也只敢在他面前放任哭泣。

    深紫色的夜空笼罩大地。跌入黑暗的世界,将孤独与绝望无限放大。就在此时,依曼听到后面的声音对她说:

    “我背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做任何事来养活你。”

    依曼转过身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一股暖流涌入她的心头。不过,很快她便清醒过来:

    “谢谢你,谙达。”依曼摇摇头说,“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她摆脱不了自己的出身,那个让她无比骄傲的出身。她没有办法跟着谙达浪迹天涯。这个选择可以让她艰难的生活变得轻松,可她就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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