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宫殿,乌孙离飞快的跑进来,脑后的根根小编随着身体的晃动在身后甩的凌乱。
“阿爹!裴之意回来了!”乌孙离还未跑到案前便着急的喊道。如果说对于大安而言,裴之意是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存在,那对于华国而言,她就是一道来自地狱的催命符,所有人都以为裴之意不会活着回到西北边境,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数万兵士。
乌孙计闻言扔了手上的书简道:“什么?!黄钱呢?怎么没将她拦住!”
乌孙离快步向前道:“阿爹!前线军报,黄钱将军已经被裴之意斩首示众于永州城门之上!”
乌孙计将案几拍的响亮,下巴处掺着花白胡须高声说:“大安辱我太甚!”
“这还不算,她这次回来还带来一个幕僚,说是叫什么臻阳山人,据说此人神机妙算,手眼通天,是裴之意在大安京城招揽的,军中都已传遍了!”乌孙离继续说。
“什么臻阳山人?故弄玄虚!去细察这个幕僚,她折我华国精锐,我也不会放过她!”乌孙计眼中透出凶狠的光。
***
两日后夜里,大安西北大营外,微弱的光亮自远处不断推进,哨兵紧张的的瞭望,当看到写着裴氏字样的军旗在视线中渐渐清晰后欣喜大喊:“少将军回来了!快去通传大帅!少将军回来了!”
原本早已寂静的大营随着哨兵的话变得嘈杂。焦殊快步走进大帐,还未说话,裴恒便看见他眼中欣喜,遂立刻翻身下榻,扯过搭在一旁的外披,道:“到了?怎么还提前了,我以为要明日一早!快随我去接!”
焦殊在旁边帮忙,说道:“大将军别急,刚到,来得及。”
赵迟阳在帐内也听到了响动,披了件厚狐裘出来,刚好迎面撞上出帐的裴恒,他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说起来,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同裴之意说说话了,他站在帐外对着裴恒作揖,裴恒冲他招了招手,说:“你随我一起去吧!”说罢头也不回的带着焦殊快步去了。
赵迟阳急忙跟上,裴恒步子大,走的又快,他在后面费尽了力气也跟不上,只得先由裴恒先去,自己和青川则远远的落在后面。
“臻臻!”裴恒刚到门外就高兴的喊着,张开双臂。
“父亲!”刚下马的裴之意便听见裴恒的声音,眼中欣喜和思念更是快要溢出来,她跑过去,扑倒裴恒身上,此刻的她看不出杀伐果断的一军主将的影子,更像是一个与父亲分离甚久的小孩子。
裴恒将裴之意从上到下打量个遍,这才说:“你此番回来,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京中生活,想必于你而言甚是煎熬。”裴恒一边说一边蹙眉,裴之意生母早亡,他一手将她带大,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脾性自己最是清楚。她像鹰隼,就该翱翔在广阔天际,京城与她而言,不过就是束缚住她的精致牢笼。
裴之意自知却是如此,所以没再狡辩,只说:“京中行事,若是像边境战场这般,恐怕女儿早已死了千百次了。所以女儿不敢不变。”
“是啊主帅,您不知道我们在京城被人害得有多憋屈!打又打不的,杀又杀不掉!”彭玉撅着嘴说。
裴恒说:“你们回京时,我曾嘱咐过臻臻,手握兵权,万不可被有心之人利用,好在新帝登基,肯方你们回来,也是上天暂时放过我们裴家一马。”
赵迟阳远远的看见这一幕,眼泪不自觉的盈满眼眶,原来得父亲宠爱是这样的。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往那边去了。
裴之意又说:“兄长一切都好,让您放心,还有…”
裴恒抢话道:“我知道,你在京城给我搞了个儿子。”裴恒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都笑了,可后来想了想,觉得有些心疼女儿,小小年纪竟要替自己规划裴家的未来。
“少将军,好久不见,可还安好。”赵迟阳终于走到了军营外,刚到没几日,他还未休养好,这段距离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远了,他努力的克制着喘息,看着裴之意。
裴之意回来的突然,赵迟阳本早已睡下,他听到消息只来得及穿好衣服,并未倌发,只是草草的用绸绳绑在身后,几根不够长的乌黑发丝垂在肩上,映衬着苍白俊俏的面庞。
裴之意视线跳到他身上:“军师一切安好?”
赵迟阳忙说:“主帅怜悯,我很好。”嘴上回答着裴之意的话,他心里却不是那个滋味,为何如今到了人前,便不再直呼他姓名,而是叫他军师,冷冰冰的,像公事公办一般,虽然她也从未真的对自己表露过心思,但这个称呼就是让他莫名的觉得心凉凉的。
裴之意眼神未曾在他身上停留,随即转身吩咐了彭坤彭玉几句,身后的士兵便开始忙碌起来。
她回过头对裴恒说:“父亲,此次在永州,我们重创华国军队,并将将黄钱在城楼之上斩首示众,也算是为死去的几位将领报仇血恨!那些是华国粮草和军饷,也全部带回来为我护国军所用。”
裴恒的眼中满是欣慰,他点点头道:“此次永州城的事做的很好,我听赵军师说过了。”
裴之意没再接着说话,只是接着安排军中后续事宜。
等裴之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帖回到营帐中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一边解开外披一边眼皮都没抬的说:“下次若是再擅闯我的营帐,军棍伺候。”
赵迟阳吃惊问道:“少将军怎知我在?”
裴之意继续脱了外衣道:“你这么大个人坐在那里,有何不能知道?”
一边说手上的动作不停的解着衣带,这下赵迟阳更惊慌了,他拽起狐裘的一角遮住眼睛,说道:“少将军这是干什么!”
裴之意没有理会他的窘迫,这是假装正经的说道:“怎么?上次在矿洞不还是你脱的我的衣服吗?忘了?”
在遮挡他视线的披风外,裴之意狡黠的笑了。她早就看出这个人平日里看似纨绔放荡,实则清纯的很,所以现在总是喜欢逗他,惹得他脸红难堪。
赵迟阳遮着脸见裴之意久久没有动静,便将衣角放下来,可是发现眼前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屏风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此时赵迟阳才发觉原来裴之意是要去沐浴!她的脸更红了,急忙抬腿就要跑出帐外去。
“说吧,费尽心机接近我,利用护国军来到西北边境,究竟想要干什么?”裴之意没有给他离开的机会。
赵迟阳霎时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在了原地,他没有想过裴之意会这么直接的问出心中疑惑。想要将自己身世和盘托出的想法一闪而过,可是当日她在城楼之上斩杀华国将领的决绝模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若是今日真的与她说了实情,怕是真的会死,一边想着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脖颈。
赵迟阳过了片刻,说道:“华国国君乌孙计,杀了我的妹妹。我要为她报仇。”
裴之意问道:“你妹妹?”
赵迟阳的心开始剧烈的抽痛,他眼眶通红,牙齿也不禁咬的咯咯作响,他开始回忆这段于他而言最为痛苦的回忆。
“我的母亲本是一个普通人,就因为那乌孙计听信国师谗言,说华国与大安之战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上天惩罚,若是寻一生辰八字合适之人祭天,则可解上天之愤,那一年我妹妹八岁,因为八字符合要求被选入宫,我与母亲也随着一道去了华国宫殿,那乌孙计每日将我妹妹好生供养,只是说因为我妹妹八字祥瑞,要我妹妹代替行祭奠之礼,我本以为是好事,可是,到了祭天那日…”
赵迟阳说道这里,声音断断续续的开始颤抖,他站立不稳,扶着案几大口的喘着粗气,努力的想要恢复平静,浴桶里的裴之意也察觉了他的一样,侧头随时注意着赵迟阳的动静,生怕他有什么不妥。
良久后,赵迟阳平静心绪继续说道:“到了祭天那日,他们将我妹妹绑上祭坛,用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她的手脚,任凭她的鲜血慢慢的流进下方的祭坛里,我妹妹害怕极了,她一直在哭,她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我却被关在笼里,无能为力,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出身体,就这么因为血竭而亡!我母亲因为无法接受我妹妹的死,当场撞死在祭台之下!我更是趁着混乱逃出来才保住一条性命。”赵迟阳说完后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当日的场面。
裴之意早已洗完穿好衣服坐在案前,她从前只知赵迟阳是孤家寡人,却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凄惨,当日在京城申诏之事一出,裴之意就曾让人私下打探他的身世,她也知赵迟阳曾从西北边境一路乞讨,当年祭天之事她也有所耳闻,为了修缮祭天台,乌孙计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最后却将一个国家的兴衰与一八岁女童捆绑在一起,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为赵迟阳和自己倒了杯茶水说:“你可知,两国征战涉及层面诸多,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陛下此次派我前来,并不是要我诛杀乌孙计,而是意在收服。”
赵迟阳闻言也坐下说道:“你所说有理,可是如今情形少将军也看到了,华国蠢蠢欲动,先前的永州之事只是试探,不出三月,华国必定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