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军师何以见得？”裴之意发问。

    赵迟阳继续说道：“如今新帝登基，根基尚不稳固，且我在调查韩生时发现，逃跑的王明川带着大安部防图投靠了华国，虽现在新帝已下旨重整，但调整完全尚需时间，若是再等一些时日，陛下坐稳龙椅，布防调整完毕，华国绝无取胜的可能。”

    赵迟阳继续说：“据我的消息，华国已秘密联系南国，意图双面夹击大安，故我猜测，三月之内，华国必出兵！”

    裴之意：“你是想让我，做你的刀？”

    赵迟阳笑笑：“少将军说笑了，我报仇怨，你立功勋，这明明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何来谁是谁的刀？”

    “可是军师屡次骗我，这次又隐瞒自己是华国之人，我凭什么再信你？”裴之意自知眼前之人并非心思浅薄之人，费尽心机，蛰伏数年，只为报仇。

    赵迟阳像是早就知道裴之意会有此疑问，他胸有成竹：“我愿以自己为为棋子，助你拿下华国边州。”说完他定定的看着裴之意，眼神中闪着坚毅的光亮。

    裴之意听到边州二字眉头紧锁，边州是华国边境重要城池，是隔绝大安军队最坚实的城防，当年也是乌孙计宁愿让自己儿子去大安做质子也不愿意放弃的城池，若是护国军占领边州，那便可轻而易举的长驱直入，再一次兵临华国国都之下。但就因为此城池重要，所以难攻，乌孙计又吃过亏，所以更是难上加难，赵迟阳说的话，她现下只能信三分。

    随即他又说道：“只要你要，我便会帮你得到。”他看向裴之意，眼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仿佛正在立下一个庄重的誓言。

    裴之意眼中晦暗不明，说道：“边州的守城将领叫苍山，是乌孙计身边猛将，当年边州失而复得，乌孙计便将他派往边州，无召不可擅离，他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换一种说法就是，苍山对于华国而言就像是我父亲对于大安那般的存在。”

    赵迟阳垂下眼帘说道：“所以此计凶险，须得以我自身为饵，也需要少将军陪我演一出戏。”

    赵迟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裴之意立刻就否决了他：“不行，这太冒险了，在大安国土上我尚可控制，但是到了华国一切都会变成未知数，我不能为了一座城池将你推入险境！置你的性命于不顾！”

    赵迟阳听着裴之意的话，心底止不住的暖意涌出，他那块早就坠入冰川的心现在像被温热的酒浸泡着，让人变得酥麻。他很想告诉裴之意自己究竟是谁，这种冲动几乎要刺破他的胸膛。

    但一切都不是时候，他谋划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若是失败了，就让他一个人万劫不复就好，那样她也永远是大安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他不能拉着她像自己一样，被世人唾骂。

    这样想着，赵迟阳又换上了一副奸诈小人的嘴脸，他说：“若是简单的事情，怎么配拿出来与少将军谈条件。”

    不知道为什么，裴之意听到赵迟阳要与她交换条件的时候，她居然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或许对于他们二人而言，最好的关系就是有来有往，两不亏欠，这样想着，裴之意的嘴角挂了一丝笑：“什么条件？”

    赵迟阳稳了心神说道：“边州城池，换我的命。若是有朝一日，少将军想要杀我，还请记得今日的交换。”

    裴之意被他的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臻阳山人。”

    赵迟阳听到最后四个字悄悄的红了眼尾，随后便作揖出去了。

    ***

    回到自己大帐的赵迟阳找来青川：“消息散出去了没有？”

    青川点点头：“散出去了，现在不仅是边州，就连乌孙计和乌孙离都知道臻阳山人的存在，乌孙计已经派人四处收集你的情报。”

    赵迟阳坐下来搓着手指：“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谁。”

    “主子放心吧，咱们向来谨慎，除了少将军周围的几个人，没人见过您的样子。”青川擦着剑说道。

    赵迟阳不再说话，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平静的烛火，大帐是裴之意找人重新加封过的，任外面怎么风沙四起，一丝风都不会透进来，他的脚下摆了三个火盆，帐里热的像在京中初夏一般，这些都是裴之意吩咐人做的，只为他一人。

    “所以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心里是有我的吧…”赵迟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

    “啊？你说什么？”青川擦了下顺着脸颊滴下来的汗珠问道。

    “没什么。”赵迟阳回过神，翻身上榻，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边境附近的村落里，一个青纱帷帽的男人出现在街道上，他的身后站着一位怀抱宝剑的年轻男子。二人的打扮过于扎眼所以引得村民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青川的眼神瞟过远处酒肆二楼的长廊，两个面目严肃的男人正在交换眼神，他再假装不经意的回头，身后亦有形迹可疑之人，随后青川便用只有二人能听到声音说：“他们来了，现在看有五个人，若是你现在反悔，我还可以护你周全。”

    赵迟阳声音毫无波澜：“你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吗？何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青川不再说话。而是按照之前说好的朝赵迟阳行了个礼便转身朝着远处的酥饼店走去。

    远处华国细作见状不断的朝着赵迟阳靠近，逐渐缩小范围直至将赵迟阳困在他们五人之间。

    赵迟阳停下脚步，声音清冷：“不知诸位找我何事？”

    但还未等他说完，脖颈处的疼痛便让他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身处驿站的一个房间内，他帷帽的早已被摘下，双手被牢牢的困在身后，嘴巴里塞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破布。

    “他醒了。”其中一个人最先发现赵迟阳的动作。

    布从他的嘴里拿掉，赵迟阳虚弱的开口：“你们想要干什么？”

    “我们主子想要你的命。”另一个开口说道。

    赵迟阳闻言不但没害怕反而笑了：“我一个小小闲人，居然值得华国国君如此费心？竟排五名细作潜入大安，只为杀我？”

    他笑的五个华国细作心里发毛，但是细作还是说：“你自是不配让我们陛下费心的，只是你跟错了主子，我们将军与那裴之意是宿敌，他杀我华国将领，我们自是也要杀她心腹为黄将军报仇！”

    “你们不会杀我的，否则何必大费周张将我打晕带至此处，又等我醒来？”赵迟阳说着坐直身体环顾四周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果然，片刻后，身后的屏风走出来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是苍山，那个祭祀时亲手划开妹妹手脚的禽兽，这么多年未见，他的胡须和头发都白了不上，脸上的沟壑也愈发的明显。

    赵迟阳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暗然握紧，十年前的一幕幕不断的浮现在眼前，妹妹的死，母亲的死，他狡诈的嘴脸，皇室的阴暗争斗，这些尘封的记忆像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赵迟阳一时没有控制住，喉间痒意袭来，他开始止不住的咳起来。

    剧烈的咳嗽让周围的人赶忙给他递上一杯凉茶，赵迟阳小口的啜饮着，良久后，他终于止住了咳嗽，而苍山就这么坐在他的对面，眼神中满是审视，待赵迟阳平静下来，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臻阳山人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赵迟阳虚弱的笑笑：“得大将军惦念，是在下的荣幸。”

    苍山挑了下眉毛，不屑的点点头：“看来军师早就知道我在找你。”

    “此从跟在少将军身边，想杀我的人就有很多，所以在下在这里见到苍将军，并不奇怪。”

    “她一个黄毛丫头，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她？”苍山问道。

    赵迟阳撇了撇嘴角：“与你何干？”

    苍山粗粝的大手掐上他的脖子，久握兵器的手掌粗粝，带着铁锈的味道，他手上的力道不断地收紧，将赵迟阳胸腔中的空气一点点挤干。

    “你就那么不怕死？”苍山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不管是从体型上还是从力量上，他掐死赵迟阳就像是摘下一片叶子一般轻松。

    赵迟阳的脸已经憋的发紫，但他的眼中依旧毫无惧色，他看着苍山的眼睛说道：“今日你在此杀我，边州必有大难！”

    苍山饶有兴趣的看着赵迟阳，就像看着一个濒死挣扎的动物一般，在赵迟阳快要因为呼吸不畅而晕过去时，他猛然撒开了掐着他的手，他看着赵迟阳大口喘息的样子，满意的说：“你想错了，我才不会杀你，我要放了你。”

    赵迟阳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一名细作发现了驿站外的异样，说道：“将军，我们该走了，护国军的人找来了！”

    苍山满意的站起身，刚要踏出房门，却回过头告诉赵迟阳：“我会把今日你见过我的消息传出去的，怕是到时候，我不杀你，裴之意也会亲手杀了你！”

    赵迟阳脸上尽是惊慌：“那你还不如杀了我！你回来！”

    伴随着赵迟阳的怒吼苍山大笑着跟着五名细作一起消失在驿站长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