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

    林野年住在弥岁公寓附近的酒店,有事没事就跑来接弥岁去学校,等弥岁离校又把她送回家,整天无所事事——这是弥岁看见的。

    事实上,弥岁一天里绝大数时间都在忙工图,而这段时间里,林野年在看房子,他打算在弥岁公寓附近租住下来。

    弥岁以为林野年只是来找她散散心,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国,毕竟林野年还研究生在读。可一连十几天,林野年都没有要走的意向,很是闲适。

    见到林野年的第十二天,弥岁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是周五,弥岁的舍友早就收拾东西出去玩了,家里只有弥岁。

    林野年将她送到公寓,正准备转身离开,弥岁喊住了他:“你不回国吗?你还没毕业呢。”

    林野年侧头看向公寓的阳台,彼时是黄昏,外面的天空冒出了火烧云,很是壮观。

    他在犹豫,他有些害怕,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林野年?”弥岁喊他。

    “我……”林野年回头看向眼前女人明丽的双眸,很快又微微低下头,“我休学了,一年,等你毕业了,我再和你一起回国。”

    “休……学?”弥岁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野年,觉得很是荒谬,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休学的意思。

    “你是说,你书都不读了,跑来英国守着我,我不回去你就要拿你的前途开玩笑?!”弥岁大声质问道。

    “我没有不读了,只是休学一年而已,为什么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你休学一年去玩、去旅游,去干什么我都无从置喙,可你就是不能来这里守着我!你让我怎么对得起妈!”

    林野年要崩溃了,双亲去世的打击让他没办法理智:“那我能怎么办!那你说我能怎么办!爸妈都去世了,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岁岁,你不能抛下我……”眼泪随之掉落,这一两年的泪,比他过往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林野年,你这是无理取闹!道德绑架!凭什么我就要被捆在你身边!我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弥岁尖叫地蹲下身,又歇斯底里地大骂,“林野年你畜生,你不是人!你就是想逼死我!”

    林野年也蹲下,想抱她,却发现弥岁早已泪流满面,他小心翼翼地揩去她脸上的泪:“我怎么会逼呢?岁岁,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啪!”弥岁狠狠地甩了林野年一巴掌,几乎是瞬间,男人清隽的脸上就浮现了红痕。

    “你凭什么说爱我!你没看过我看的书,没走过我走的路,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你凭什么说爱我!你的爱幼稚、虚伪,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

    林野年看着女孩,她眼眶通红,目眦欲裂,像只被围困的小兽,愤怒、崩溃、绝望,不复平时的从容沉稳,一点都不像她。

    “是我,害了你……”林野年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林野年走了。

    弥岁仿佛浑身被抽走了力气,狼狈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崩溃地想,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弥岁又想起那个男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想起那场只有她一个人“死去”的灾难。

    二零一四年初。

    期末考试后,弥岁和林野年迎来了他们初中时期的第一个寒假。

    放假的那天下起了小雪,淅淅沥沥的很是好看。

    雪,在临江市是不常见的,因为临江市位处偏南地区,可能数年都难得下一次。

    少女抱着刚考完的试题卷和笔袋,抬着头看天际漫下来的雪——这是她来临江市下的第一场雪。

    弥岁眨了下眼睛使得落在睫毛上的雪融化了,化成一滴泪从眼苔处流下。

    “岁岁,别看了!我们回家吧!”

    “嗯,来了。”弥岁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转头对不远处的林野年道。

    而林野年身后是正忙着将两人行李塞进汽车后备箱的林家父母。

    弥岁小跑奔向他们,漫无天际地想着“今天晚上吃什么?”“今年在哪里过年?”之类的小问题。

    过年是弥岁一年里唯一可以固定见到父母的时候,一般都是弥岁去广州找他们过年。

    唯一一次去北京过年是三年前,因为温幸的父亲去世了,弥岁和父母前往北京参加葬礼,又因恰巧是在寒假,便一起留在那和她并不熟识的舅舅过年。

    弥岁是猜测是和往常差不多,自己去广州过年,但意外接到温幸的电话说今年去北京,和舅舅一起过年。

    “是出什么事了吗?”弥岁疑惑的问。外婆在潘家破落前就已经离世了,而唯一一次去北京过年又是因为外公去世,这让弥岁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亲戚走了才会去北京过年。

    “能有什么事?太久没见你舅舅了,总要联络联络感情吧!”

    弥岁“嗯”了一声。

    温幸又说:“你别管,收拾好你的行李就行,这周五我和你爸爸来临江市接你,坐飞机去北京。”

    “好,我知道了。”

    弥岁的舅舅叫温靖,幼时虽然常见但也说不上亲近,后来搬离北京后弥岁更是和他少有联系,以至于对他的形象都有些模糊了。

    弥岁收拾好行李,待父母回来和林家告别后,几人乘坐飞机去了北京。

    温家的家业不小,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当年不是没有拉过潘家一把,只是面对经济危机自身都难保,能帮的着实有限。

    北京房价贵又群龙盘踞,想要东山再起怕是很难,所以潘潮生决定南下。

    温靖问妹妹温幸打算去哪,温幸没多想,随口说:“临江市吧,听说那里冬无严寒,也没有发生过地震、洪水这种大的自然灾害,是个宜居的城市。”

    温靖与妹妹关系极好,自幼就宠爱她,对于妹妹如今的处境也自觉亏欠,便擅作主张在临江市购置了房产送给妹妹。

    这就是弥岁一家搬来临江市的缘由。

    只是潘潮生觉得广州经济发达,又有国家政策优惠,决意南下创业,留温幸和弥岁在临江市不必跟着他奔波。

    哪成想温幸担心潘潮生独自在广州会被哪个女人勾搭去了,便也跟着南下,只留弥岁一人在临江市,拜托林家多多照看。

    这说来潘潮生和温幸真是太不负责了,也太不在乎女儿,根本没想过弥岁只有八岁,正是最需要父母的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弥岁的前八年父母的参与度也不高,她是家里的佣人、阿姨带大的,父亲因为工作忙,常常数日都见不到面,母亲虽时常见面,但也整日忙着逛街、美容、和其他阔太太交流感情,对弥岁说不上太上心。

    和弥岁熟识的朋友几乎都是这样,父母不是因为恩爱而结婚,物质给予上一等一的好,可情感上却吝啬匮乏。

    到达北京的时候是下午,鹅毛大的雪纷纷扬扬的,是临江市很难出现的。

    弥岁小时候在北京长大,见过许多次,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她想起了林野年——南方少雪,她猜想他要是看见了一定会高兴地大叫起来,不管不顾地冲进雪地里胡闹。

    想到他,弥岁不禁笑了起来。

    舅舅温靖没来机场接他们,而是温靖的秘书来的。

    “老板临时有个会要开,所以让我来接机了,夫人莫怪。”秘书对温幸解释道。

    温幸温柔地笑笑:“没事,哥哥的工作重要。”

    傍晚,温靖回来后家里的阿姨做好饭招呼众人吃饭。

    “这是弥岁吧?几年没见越发苗条漂亮了,是个大姑娘了。”温靖在和妹妹闲聊几句后看向一直安静到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潘弥岁。

    弥岁下意识的不喜欢温靖说的这两句话,很不舒服,也不适合长辈对小辈说。

    温幸笑眯眯地道:“是,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她轻轻拍了弥岁两下:“还没和舅舅打招呼呢,喊人。”

    “舅舅好。”弥岁看了温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

    不同于妹妹温幸的温婉,哥哥温靖身上有股杀伐果决的气质,总是笑眯眯,像个笑面虎,微胖,头发有些油,梳地一丝不苟。

    潘潮生也加入了话题,说起他们还在北京的事,这样闲聊一会后又说:“不知道靖哥知不知道我在广州新办的厂,做国外高奢品牌包包的代加工,等过完年就开项目了,要是投资进来绝对稳赚不赔!”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要拉温靖投资。

    “哎!家宴不聊公事!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我们吃完饭去书房说。”温靖不冷不热地,看不出是什么意思,话风一转又提到了弥岁,“弥岁现在读初一吧?军训累不累?”

    弥岁只想安安静静吃饭,但长辈问话又不能不答,只能应付了。

    边说,弥岁边加快速度干饭,温靖还要问什么,弥岁却已经放下碗筷站了起来:“今天坐飞机有点累,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温靖的话落在半空中,但也不恼,笑着说:“赶飞机确实累,去吧。”

    弥岁的房间在父母的隔壁,都是在二楼。

    她沿着楼梯上去,到拐角处时侧头看向餐厅,发现温靖的目光竟还在跟着她。

    弥岁心脏一颤,莫名地不安,便立刻收回视线加快回房间。

    但第一天后温靖再也没有说过或者做过让弥岁不安的言行举止,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疼爱外甥女的舅舅。这也让弥岁不知不觉放下了些许戒心。

    “岁岁,我和你妈妈下午要去拜访旧友,你去不去?”是潘潮生问道。

    说是拜访旧友,其实是去拉投资的,而且十有八九都会被拒绝。

    弥岁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摇摇头:“不去。”

    潘潮生也只是一问,并不强求,应了声好便和温幸出门了。

    因为开了地暖,室内的北京暖如初春,体燥的人完全可以穿着短袖吃冰淇淋。但弥岁不行,她怕冷得紧,不仅穿了保暖的底衣,外面还套了件厚毛衣。

    潘潮生和温幸出门后,弥岁以为就她一个人在这——过年期间,舅舅家的阿姨做完饭后就会回家,而温靖工作忙,还经常需要应酬,也时常不在家。

    下午三点,弥岁父母离开的两个小时后,房间的落地窗外飘起了纷扬的大雪,天地阴沉,连近处的建筑都模糊不清。

    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尽,弥岁拿起它,下楼去厨房倒水。

    楼梯的最后一阶,弥岁却意外地看见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温靖的背影。

    弥岁宁愿渴着也不想和温靖打照面,皱着眉果断转身上楼。

    “岁岁。”温靖却发现了她。

    弥岁僵着身子回头应道:“舅舅,下午好。”

    “不是下来喝水吗?怎么就上去了?”很显然温靖看见她手里的杯子。

    “我……我忘记拿东西了,晚点再下来倒水。”

    温靖笑眯眯地:“哦。那你顺便也把你的小提琴拿下来吧,我听你妈妈说你又开始学小提琴了,舅舅还没听过你拉呢。”

    “我才学没多久,小时候学的都忘了,拉不好。”

    “没事,自家人,舅舅又不会嫌弃不好听,就想看岁岁拉小提琴。”

    都这样说了,弥岁还能怎么办?

    她只好答应:“好吧,我去拿。”

    弥岁站在距离温靖不远处,小提琴架在肩膀,微垂着眼眸看向琴弦,流畅优美的琴声盘旋在这栋别墅。

    咚!!!

    “啊!”

    温靖拽过少女头发把她摁在沙发上,小提琴被摔在了地上留下了裂缝。

    男人终于揭开了伪善的面具,露出急切贪念的嘴脸,脸埋在弥岁颈肩亲吻,肥粗的手从毛衣下摆伸进。

    弥岁惊恐地用力推他:“你放开我!!滚!!滚!!!”

    无用。

    一个十三岁女孩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成年男子?

    “岁岁,岁岁,我的好岁岁,前几年我爸葬礼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等你太久了!岁岁乖,舅舅会对你好的!”腐朽恶臭的气味从温靖的口腔弥漫出来,弥岁几乎要呕出来了。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弥岁声嘶力竭,可偌大的别墅只有她和这个禽兽,简直求救无门!

    弥岁几乎要绝望了,可她不甘心!不甘心!

    余光瞥见茶几边的水果刀,银白色,锐利的刀尖闪烁着拯救的光芒。

    弥岁颤抖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挣扎反抗的力度变小,衣服被禽兽推到腰上。

    她感觉到温靖越来越沉迷,小心地努力地伸长手去够水果刀。

    一点,一点,还差一点点!

    拿到了!

    弥岁毫不犹豫地用小刀刺进温靖的手臂,见男人吃痛地挺起身子,又猛地抬膝撞向他的下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温靖失力地滚下沙发,蜷缩地痛苦怒吼。

    弥岁不敢犹豫,爬起来就往门口跑,冒着风雪离开了那座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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