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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爱里出生的孩子

    冰雪扑面而来,可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她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方向地只管向前跑,直到精疲力尽再也跑不动,才蹲在路边紧紧抱着自己失声痛哭。

    恐惧、后怕、无助一齐涌上身躯,弥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急促到快要窒息。她从未这样想念临江市,想念林野年和万晴旦,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回家!回家!

    不知哭了多久,眼泪都干了,弥岁哽咽着摸衣服口袋,半晌后才找出不知何时塞到口袋的二十块钱。

    弥岁下楼时没有带手机,所以现在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二十块钱。

    不够回家,但足够打电话。

    2014年,公共电话慢慢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智能触屏手机开始走进百姓的生活。

    但依旧还有一些角落设有公共电话亭。

    弥岁先找了家小卖部将钱打散换成硬币,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

    投币,拨号。

    一阵“嘟”声后电话被接起。

    “喂,哪位?”是林野年的声音。

    听见熟悉的声音,弥岁还没开口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是弥岁。”

    “岁岁?新年好呀!”林野年开心地叫到,但片刻后他听见话筒另外一边传来压抑的哭声,这才反应过来慌张急切地问:“你是不是哭了?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你别哭啊!”

    弥岁呜咽着点头,马上又意识到林野年看不见,几度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怎么坦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耳边是少年慌张的呼喊,她的内心却在崩坏,哑口无言许久她才说:“我想你和妈了。”

    听到这个,林野年舒了口气:“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原来是想我想到哭了呀!就这么想我吗?嘿嘿!”

    “对。”

    见弥岁难得的直球,林野年又高兴又害羞:“那,那你早点回来,”声音小了一点,“……我也很想你。”

    弥岁看着电话显示屏上的倒计时,知道时间不多了,马上说道:“我用的是公共电话,要没时间了。反正,我以后不会来北京了,就留在临江市过年。”

    “好啊!到时候我……”林野年才说一点,突然电话就断联了,再打过去也打不通,只好放弃。

    弥岁拿着话筒愣怔半晌,然后抿着嘴把它放了回去。

    电话亭外面的雪慢慢变小了,但天际依旧阴沉。

    弥岁茫然地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不知道去哪,室外冷得她浑身不自觉地发抖,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冰的。

    所幸电话亭不远处是一座商城,弥岁便进了那里。

    商城里暖如初春,加上因为是过年期间很是热闹,来来往往全是老人、父母和小孩,很是有年节的气氛。

    弥岁一个人坐在商城设置的休息椅上,脑子很乱,无意义地重复播放今天发生的一切,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是我的错吗?

    我做错了什么?

    我该怎么办啊?

    就这样想着,路过的行人越来越少,除了商城的工作人员就只有三三两两拎着东西准备回家的顾客了。

    “小妹妹,我们商城要关门了,你赶紧回家吧。”是商城的安保。

    弥岁沉默地点点头,起身离开。

    商城一楼右侧有家肯德基,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弥岁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看着窗外的雪渐渐变小直至彻底停下,天空从碳墨色慢慢变浅,最后显现出深蓝色,太阳出来了。

    弥岁想,今天是个好天气。

    太阳升到半空时,店里来了两个警察,找到弥岁说她家人报警她失踪了,让她跟他们一起回警局。

    弥岁警惕地看着眼前两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警察。”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对男人天然地充满了不信任,一次逃脱是侥幸,她不敢赌第二次。

    警察们对视一眼,从衣服里拿出警察证给她看。

    弥岁就扫了一眼,还是拒绝:“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里。”

    这里是公共场所,怎么样都比和两个身强力壮的陌生男人离开强——即使眼前的男人穿的是警服。

    警察好说歹说,女孩就是不肯跟他们回警局,他们只好打电话回所里,让同事通知弥岁的父母来这里接人。

    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后,温幸推门而入,小跑冲到弥岁跟前握住她的双肩:“岁岁你怎么来这里了?一晚上不回家,吓死妈妈了!”

    不知为何,当温幸碰到她时,弥岁鸡皮疙瘩全起,仿佛回到了昨天噩梦的时候。

    弥岁伸手推开温幸,不让她碰自己。

    温幸被推得一踉跄,有些惊讶地看着女儿。

    “妈妈,我想回家了。”弥岁说。

    温幸不再计较弥岁为什么推自己,应了声好,然后感激地对警察们再三道谢。

    温幸开车来的,一路沉默的弥岁在快到别墅时突然开口问道:“爸爸呢?”

    一阵寂然。

    温幸不自然地替潘潮生解释道:“你爸爸最近忙着工作,见你找到了,就让我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失望了,好像永远都是这样的,什么事情都可以排在她前面,即使她失踪了也无关紧要。

    弥岁想,或许她不是在爱里出生的孩子吧。

    她没有再说话。

    别墅里很安静,爸爸、舅舅、保姆都不在,只有刚到家的温幸和弥岁。

    温幸下了碗面给弥岁,没有什么味道,上面只窝了两个蛋。

    一夜没睡,弥岁的眼睛酸痛不已,但她还是坚持去洗澡换衣服。

    热水从花洒喷出,因为温度较高,没一会就把弥岁的皮肤烫红了。

    弥岁一手拿着花洒,一手用毛巾用力搓拭着被温靖碰过的地方,不一会腰、肋骨和脖颈处的皮肤下都渗了血痧。

    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麻木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洗完澡临睡前,弥岁不仅反锁了房间,还把所有可移动的东西都堵在了房门口——温靖身为这栋别墅的主人自然是拥有所有房间的钥匙的,所以即使反锁了,弥岁也惴惴不安。

    但即便如此弥岁还是睡得很浅,时不时就惊醒,然后反复确认房门依旧是睡前的样子。直到晚上温幸来叫她下楼吃饭,弥岁才将那些堵门的柜子和椅子挪到两边。

    实话说弥岁并不想下楼,她害怕见到温靖,但上午吃的那碗面早消化了,她现在很饿。

    有温幸在,温靖也做不了什么,弥岁只能这样想。

    她轻手轻脚下楼,躲藏着窥视餐厅,只看见了正在端菜的保姆和坐在餐桌前的温幸。

    弥岁在温幸对面坐下,问道:“他们呢?”

    “你爸爸和舅舅都有事,不回来吃饭了,所以今天晚饭只有我们俩。”

    弥岁“嗯”了一声,暗暗松了口气。

    温幸知道,弥岁向来都是乖巧听话的孩子,不可能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所以找到弥岁后她并没有有生气地质问,而是让她先休息,但这件事弥岁怎么说都要给个交代才行。

    温幸斟酌地道:“岁岁,你……愿意和妈妈聊聊吗?关于你昨天离家出走的事。”

    弥岁拿筷子的手顿住了,寂静在空气中弥漫。

    她想了很久,从冷静下来后她就在想:这件事能对谁说?她能向谁求救?

    弥岁思来想去,温幸或许不够爱她,但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了,除了温幸她无人可说,无人可信。

    万晴旦和林野年确实对她很好,可在弥岁之前还有很多人比她重要的多,更何况这件事他们也帮不上忙。

    而温幸作为弥岁的亲生母亲,作为温靖的亲妹妹,这件事或许只有她能帮弥岁。

    “等吃完饭,你来我房间说,可以吗?”弥岁道。

    温幸像是松了口气:“好。”

    即使弥岁的胃在叫嚣着饥肠辘辘,可只要在温靖的房子里一秒,她就担惊受怕一秒,让她难以下咽,寝食难安。

    才吃了几口弥岁就开始反胃,她明白哪怕再吃下去一口她就会立马呕吐出来。

    只好停筷。

    拖动椅子响起,弥岁站起来:“妈妈,我没什么胃口,先上去了。”

    “你吃这么少,半夜肯定会饿的,至少把碗里的饭吃完吧?”温幸挽留道。

    “不了。”

    弥岁转身上楼,回到房间无意义地刷动手机,在各个软件之间滑动,却没点进去任何一个,她只是机械性运动,脑海里思考着等下怎么向温幸叙述。

    过了十多分钟,温幸端了杯温热的牛奶到弥岁房间,弥岁接过后便坐在床边耐心地等弥岁开口。

    弥岁一度觉得自己很难开口,会在说的过程中流泪,会崩溃,会大骂,会哭着求温幸去杀了温靖。

    可事实上她很平静,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语句也很连贯,像是在讲一个无聊的睡前故事。

    事情过去了一天多,在她脑海里重演了上万遍,但真正说完只花了五分钟。

    弥岁盯着温幸,手里死死地握着玻璃杯,牛奶慢慢变凉了,她才抿了两口。

    温幸不说话,像是没反应过来,呆愣地在出神。

    弥岁的话音结束了半晌,温幸终于颤抖地开口了:“岁岁,这些都是假的,对吗?”

    “假的?”弥岁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温幸伸手捏住弥岁的肩膀,透明的眼泪掉了下来:“岁岁,你听我说,你爸爸新开的项目很烧钱,现在手里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投进去了,还是不够,只能拉人投资,但我和你爸爸找了这么多人,只有你舅舅答应会派人去接触,你懂我什么意思吗?岁岁?”

    一时之间,弥岁甚至没推开温幸触碰她身体的手。

    她想过母亲的反应,可能是愤怒,可能是悲伤,可能是心疼,但她唯独没想过现在这样的。

    时间在这一刻按下了慢镜头,弥岁惊恐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温幸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仿佛痛苦仿佛挣扎,但又那样决绝。

    弥岁忽然发现,即使她和母亲认识十三年,她也依旧不了解温幸。

    明明内心已经山崩地裂,但面上弥岁却很平静,没有表情,连声音都没有颤抖:“妈妈,我是潘弥岁,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我?

    “岁岁、岁岁,你听我说,你舅舅没有真正地对你做什么,不是吗?没事的没事的,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不要闹,不要声张,不要对任何人说,过两天我们就回临江好不好?妈妈求你了!”

    弥岁很想继续平静,但她发现她做不到,维系了这么久的面具龟裂开来,漏出声嘶力竭的底色。

    “滚!滚!!你不是我妈妈,你滚!!”弥岁用力推开温幸,将手里的玻璃杯狠狠地砸向地面,发出“嘣!”的一声。

    四分五裂。

    温幸惶恐退出弥岁身边,站在门口再一次重申道:“弥岁,不能说,这件事谁都不能说……”

    “滚!!!”弥岁把枕头砸向温幸。

    温幸立马关门,而枕头甚至没有碰到她的衣角。

    弥岁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面对温幸的哀求和冷漠,她甚至比“灾难”本身还要难以接受。

    女孩蜷缩在床上,死死地攒着床单,声嘶力竭地痛哭,呼吸急促地像再也吸不到一口氧气。

    可明明她的四周都是空气,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窒息。

    二零一四年新春,潘弥岁十三岁,从此她被困在了十三岁,再也没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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