诘问

    晨光透过茜纱窗棂,在鲛绡帐上洇出层层金晕。白玥侧身蜷在鹅黄锦被里,鸦青鬓发半掩脸颊,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铜漏滴答声中,日头已爬至中天,鎏金兽首香炉里的龙涎香将散未散,袅袅青烟缠绕着帐钩上的珍珠流苏。

    忽有只麻雀扑棱棱撞在窗棂,惊醒了帐中人。白玥轻哼一声,慵懒地翻个身,露出半截莹润的手臂,她眯起眼,朦胧望见殿外摇晃的树影,才惊觉日光竟已这般盛了。

    白玥披着松垮的藕荷色寝衣,随赤足趿着绣鞋,迷迷糊糊往净房而去。路过殿厅时,朦胧瞥见明黄幔帐下,一抹熟悉的浅蓝身影正端坐在梨木太师椅上,手中书卷摊开,墨香隐隐。

    她猛地驻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待看清那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青丝束起,竟是万俟珩!堂堂八尺男儿,此时正垂眸抚过《女诫》书页,抬眼间目光撞上她,面上无波无澜。

    白玥倒抽一口凉气,凌乱的鬓发垂在脸颊,脚下绣鞋还歪着。她心中惊呼一声,转身跌跌撞撞往寝室奔去,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似要破出体外。

    白玥纤弱的身躯委顿于雕花檀木榻上,素手疾探,将蜀锦软衾紧紧拥入怀中。帐幔低垂,她眉峰轻蹙,眸中流转着万千疑云:“万俟珩为什么会无端出现在未央宫?难道他也穿越了?可即便如此,林贵妃既已颁下懿旨,严禁宫人擅入未央宫,他又是如何……”

    思绪纷扰间,白玥双颊蓦地泛起红晕,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锦被边角。

    万俟珩与白玉章堪称竹马之交,从幼儿园的玩伴到大学同窗,二十余载岁月让两人情谊坚如磐石。万俟集团在商界地位超然,作为行业龙头,业务版图覆盖全球,影响力渗透各个领域,是资本市场不折不扣的巨擘。

    万俟珩身为家族独子,自幼便被视作继承人培养。他外形堪称完美,棱角分明的面容搭配深邃眉眼,188cm的挺拔身形无论走到哪都自带焦点。更令人瞩目的是他的学霸属性——从重点中学到常青藤名校,奖学金拿到手软,商业竞赛、学术论坛上总能看到他侃侃而谈的身影。校园里他是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情书、告白络绎不绝,社交账号的私信常被挤爆。然而,这位近乎完美的天之骄子却始终保持着疏离感,待人礼貌周全却透着无形的距离,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冰山。

    万俟家与白家世代交好,不仅是商业版图上的战略伙伴,两家夫人更是闺蜜,常相约做SPA、追热门电影,还会组局品尝私房菜。正因这份亲密,白玥自小与万俟珩抬头不见低头见,比他小两岁的她,几乎是在“哥哥”的注视下长大的。

    儿时的白玥堪称万俟珩的“小尾巴”,只要对方踏入白家大门,她必定黏着不放。被拒绝就立刻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模样总让万俟珩手足无措,只能无奈妥协。最轰动的“壮举”发生在她三岁那年——那天两家夫人结伴逛街,留万俟珩和白玉章在家照看她。两个少年窝在沙发打游戏,夹在中间的白玥百无聊赖,盯着万俟珩精致的侧脸,突然“吧唧”亲了上去,奶声奶气地说:“珩哥哥真好看。”游戏手柄都要拿不住了,脸上写着——

    “你妹妹竟然亲我?!”

    “我妹妹竟然亲你?!”

    万俟珩耳尖发烫,白玉章黑着脸,白玥一无所知,场面十分尴尬。

    自那以后,万俟珩见了白玥总下意识保持距离,生怕再被“突袭”。而逐渐懂事的白玥也读懂了他的回避,默默收起了炽热的依赖。她知道,那个总是冷淡回应她的万俟珩,或许从未把她放在心上。

    白玥每次见到万俟珩,脸颊都忍不住发烫。他往那儿一站,周身冷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瞬间就能把白玥拽回那些“黑历史”里,桩桩件件,如今想来都成了扎人的刺。

    她想过,如果万俟珩没有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或者能像白玉章一样插科打诨几句,自己也不至于每次都紧张得手脚没处放。

    白玥辗转良久,终是轻撑坐起,她取出一领月白鲛绡衬里的浅绿萝纹襦裙,裙裾缀着银丝绣就的缠枝莲纹,走动时若春水摇波。她犹记母妃常言:“我儿着碧色最是清雅,恰似空谷幽兰。”

    白玥指尖灵巧穿梭,将青丝挽作朝云近香髻,斜簪一支点翠步摇,垂落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

    白玥于镜奁前一番精心妆扮,才袅袅起身行至正厅,隔着雕花槅扇,瞥见万俟珩修长身影仍端坐在梨木太师椅上。她敛了敛眸,眼波未作半分停留,款步而过。

    万俟珩扫了她一眼,什么反应都没有。

    白玥及至净室,细细洗漱,又慢条斯理地尝了牛乳杏仁茶配玫瑰茯苓糕,执箸轻拨碗中碧粳粥,抬眸望向垂手侍立的婢女采薇:“前殿那人是何方来历?”

    采薇福了福身,声若莺啼:“回公主殿下,正是今科蟾宫折桂的状元郎,复姓万俟名珩……”

    白玥指尖一颤,差点将玉箸滑落。采薇见状,忙续道:“是贵妃娘娘懿旨,特遣状元郎教导公主规矩。”

    白玥黛眉微蹙,状元郎本该入值翰林,为何屈尊来此?林贵妃深居后宫,又怎会与新科进士有所交集?她敛了敛神,复问:“此人何时来的?”

    “卯正三刻便至。”采薇垂眸答道。白玥望向殿外斜照的日影,此时已近未时:“为何不唤醒我?”

    “原是要禀明公主的。”采薇怯生生抬眼,“可那位状元郎特嘱奴婢们勿要惊扰。”

    白玥怔了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盏沿,万俟珩定是不愿与自己多生纠葛。吃完早点后,准确的来说是中午饭,白玥施施然款步返回前殿,裙裾上金丝绣就的缠枝纹扫过青砖,步步生莲。

    万俟珩见她款步而来,冷眸微抬,直言道:“林贵妃命你誊抄《女诫》二十遍,须在她寿辰前呈递,莫要耽搁。”言罢,《女诫》搁在梨木案上。

    白玥上前捧起书卷,指尖攥着卷角,心里吐槽∶“太过分了!”嘴上又问:“你怎么会在这?”

    “你们一样。”万俟珩语气疏淡如冰。

    白玥心尖微颤:“林贵妃怎么会允许你踏入未央宫?”

    “我申请的。”

    这话惊得白玥抬眼,眼底泛起微光:“真的?”

    “你哥哥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看看。”万俟珩的回答如冷水浇头,瞬间熄了白玥眼底的星火。

    白玥强压下心头酸涩,又问:“那林贵妃为什么会答应?”

    万俟珩似是被问得不耐:“五公主对我纠缠不休,林贵妃厌弃我久矣,此番正可借机打发。”

    这话如重锤击在白玥心口,她喉间发紧,半晌才挤出个“哦”字。言罢,她即刻唤青梧备齐笔墨纸砚,欲回内室抄写,却听万俟珩冷不丁开口:“去庭中沁芳亭誊写,那里天光清朗,墨色不滞。”白玥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五公主娇嗔着攀附万俟珩的模样,妒意如潮水翻涌,再不发一言,匆匆往殿外去了,万俟珩不紧不慢起身跟上。

    凉亭内,白玥已铺开洒金宣纸挥毫,墨香混着廊下紫藤花香氤氲开来。万俟珩倚着朱漆廊柱,任清风掀起广袖,倒似个闲赏景致的公子。白玥笔尖微顿,语气带着几分倔强:“我会按数抄完,你不用监视我。”万俟珩垂眸把玩腰间玉佩,淡道:“圣命难违,还望公主莫怪。”

    白玥咬了咬唇,终究忍不住问:“你条件这么好,林贵妃为什么看不上你?”

    “嫌我门第寒微,配不得金枝玉叶。”万俟珩答得坦然。白玥心尖一颤,再问:“那你......喜欢五公主吗?”

    “五公主天真烂漫,自然讨喜。”

    白玥手中狼毫险些折断:“你分明是来刁难我的,既然五公主喜欢你,你就不应该来监视我,她要是找我麻烦怎么办?”

    万俟珩语气依旧清冷淡漠:“五公主仁善,岂会为难同胞姐妹?”

    白玥闻言,悬在半空的笔又僵住了∶“也是。”说完这句话,白玥就不再问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白欣娇蛮任性是天真烂漫,刁蛮撒泼是率真可爱,那她又何必多说。

    万俟珩默默看着白玥抄写,现在的白玥,态度大变,万俟珩觉得白玥大概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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