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粤赶过去的时候,何嘉佑所在的手术室指示灯还亮着。
走廊里的何家亲友应该都是从宴会上直接过来的,礼服都没来得及换,个个珠光宝气的,高门大户的气派尽显。
只是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像是何嘉佑已经必死无疑了似的,张梓希甚至在哭。
穿着病号服的钟粤一出现,就有人就投来了探寻的目光,刚在宴会上她和周锦程手挽手高调出现的画面给人印象应该挺深的,现在又这副狼狈模样,也难免让人生疑。
可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别说是无关路人的想法,就是有人告诉她下一分钟太阳就要坍塌,地球就要停转,她也不在乎了。
何咏恩躲在张曼贞怀里,瘪着小嘴,不停地问着:“妈妈,三叔胳膊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咏恩好害怕,三叔会死吗?”
张曼贞安慰道:“三叔只是不小心受了点小伤,当然不会死。咏恩不怕啊,咱们家人都能活到一百岁的!”
小朋友童言无忌,“可是二叔就没活到一百岁啊。”
孩子的话音一落,本来神色还算冷静的苏青就别过了脸去,肩膀不受控制地耸动了起来。
“妈妈别哭。”
一旁的小小少年见状立刻递了张纸巾过去,并安慰地拍了拍苏青的肩膀,“三叔会没事的。”
“乖。”苏青接过纸巾,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她大概是不想在老人和孩子面前哭,起身往洗手间去了。
她一离开,白皙清瘦的男孩也跟着红了眼眶,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钟粤心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笙笙了。都说外甥像舅,可这孩子却不怎么像苏闻礼,五官更像他妈妈,眉宇间的气质还有几分何嘉佑的影子,应该是像他爸爸。
孩子一哭,严湄和何世雄也撑不住了,走廊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压抑。
钟粤扬了扬头,努力把失控的眼泪咽回去,走向许延青和彭澍,点头问道:“三哥怎么样了?”
许延青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彭澍却义愤填膺,“你来这干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大,立刻引来人群一阵侧目。
钟粤不答,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医生怎么说?”
彭澍冷笑:“你在这表演什么深情?要不是因为你,三哥会变成这样?”又故意往她身后看了看,嘲讽道:“怎么,你那个未婚夫没跟着你一块来吗?”
钟粤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他噎得停滞了好几秒。
这几个人还真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啊,连说话的风格都这么相似。
这会儿的他可不是那个在酒吧搔首弄姿嘴对嘴喂女孩子吃棒棒糖的甜男了。
“你少说两句。”许延青看不下去,制止道。
彭澍不服气,“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但三哥肯定不愿意听到你……难为她。”
“你算什么兄弟,三哥都要死了,还在这怜惜别人。”
许延青斥责:“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生啊死的?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彭澍不吭声了。
钟粤赶紧接道:“所以,何嘉佑会没事的对吗?”
许延青却根本不看她,也不接她的茬。
钟粤顿时感到一阵锥心的痛,脑子里更是天旋地转,腿一软差点摔倒。
郑静娴扶住她,语气里都是心疼,“能撑住吗?不然我们先下楼去吧,我让小杰过来帮你等着消息。”
她这种仿佛只要稍稍弥补就可以将前二十几年的事情一笔勾销的态度让钟粤很不舒服,她立刻不动声色地往一旁躲了躲,“不用。”
郑静娴一怔。
手指在空气里尴尬地蜷缩了一下,又默默收了回去。
钟粤谢天谢地,邱新杰没有跟着她上楼来,不然这彭澍还不定有多难听的话等着她。
可尽管如此,他似乎也没打算放过她,“有事怎样,没事又怎样,你都是名花有主的人了,问这些合适吗?”
钟粤抿了抿唇,沉默。
“难道你会陪着三哥去死吗?”
“首先,他不会死。”钟粤倔强地强调。
他怎么能死呢?
他那么好,又没做错任何事。
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从淇水河边荒唐的拥抱开始,到西贡夜色中无边浪漫的告白结束,他们甚至都没有真正好好恋爱过呢,他怎么敢死?
“其次,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会陪他一块去。”
钟粤累了。
她已经受够了这短短二十三年命运赠给她的一切。如果它连他也要夺走,那她就把自己的也还给它吧。
“钟小姐还真是博爱,一天之内可以把自己许给这么多人。”一声嗤笑传来。
声音虽有些沙哑,却无比耳熟。
钟粤意识到了什么,忽地一下回过头去。
手术室的指示灯果然已经熄灭,手臂上缠着纱布的何嘉佑正站在医生侧后方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眼角照常弯着,看起来像是在笑,眼底却都是嘲讽和冷意。
时间是一个短暂又漫长的静止。
而后又像是被谁按了快进键,人群呼啦啦涌了上来,没过三秒,就将何嘉佑和医生围在了中间,并把钟粤挤出了画面之外。
“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何世雄紧张地抓着医生的手,那样子不像是医患之间沟通病情,倒像是受害人好容易逮住了亲历案件的目击者。
张梓希刚刚好容易不哭了,这会儿看见何嘉佑手臂上像裹木乃伊似的层层纱布,又忍不住落下泪来,“三哥,你是不是很疼?”
许延青先是看了看他脸上深浅不一的几道已经干涸的伤口,然后才蹙眉问道:“怎么搞了这么久?是冲洗困难还是缝合花了太长时间?有扩创吗?医生有没有说神经损伤情况怎么样?”
彭澍烦躁地骂了句:“妈的。”
其他人也跟着一阵感叹惋惜,纷纷表达着关心。
何永嗯则只敢躲在妈妈怀里,却又忍不住去偷眼看何嘉佑,待看清楚后嘴角一扁就哭了起来,似乎是有点接受不了自己从小最爱的三叔竟然变成了这副吓人的样子。
一边哭一边还问她妈妈:“三叔怎么跟爸爸玩的游戏里的缠着绷带的僵尸一个样了?”
张曼贞立刻捂住了孩子的嘴。
走廊里一时纷乱至极,可何嘉佑却始终一句话不说,只把目光越过人群直直落在钟粤身上。
其他人都还穿着宴会上的衣服,唯有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件丝绸质地带织锦暗纹的黑色衬衫,这会儿配上这一身损伤以及暗黑的气场,像极了刚从地狱逃出来的修罗,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钟粤被他看得喘不过气来,耳朵里断断续续飘来医生和他父母交谈的只言片语,“术后神经修复……后遗症……肌肉萎缩……污染严重……潜伏期……打针……强直……僵硬……角弓反张……死亡率……疤痕……”
每个字都像是致命的符文,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脆弱的心理防线,让她避无可避,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大脑里都是轰鸣声,连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她的身体为了保护她不受到伤害,自主开启了自我保护机能。
她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信号不稳定的黑白电视机,连带着何嘉佑的脸也跟着忽明忽暗着。
“Felix。”她不知从哪借来的勇气一步一步拖着像是灌了铅似的腿走到了他面前。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钟粤不怪他。
真的不怪。
怪只怪严湄和何世雄这条离间计实在太高明,和江丞那个只会坐在河边抹眼泪的妈根本不在一个段位。
在整个计划中,钟能胜这条自投罗网的鱼是生是死早已变得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何嘉佑都会看清自己在她心里真正的位置,那就是只要她的人生发生不可控的变故,他就会是她在权衡利弊后放弃的第一个人。
并且,她还会迅速为自己找好借口和退路,心安理得地去享受比跟他在一起所需要承担的风险更低的人生。
她这样的人,向来如此。
就像寄居蟹,随着自身长大,它们会不断丢弃原来的壳,寻找更大的壳来装载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
使馆说,没人知道控制钟能胜的那辆车究竟是怎么翻到河里去的,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河里飘了一整晚,直至被下游的居民发现的。
说起来还多亏了郑静娴,大手笔把他失踪的消息在当地的媒体上挂了一天,才让他得以迅速被人认出来交到官方手里。
所以说,今天上午发生的所有事,对她而言都只是试探。
何嘉佑凌晨出门的时候就说了的,只要她坚定站在他身边,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可惜,她没有选择相信他。
相爱一场,她又怎么会不懂他的骄傲和脆弱。换成谁,毫无保留的爱意却换来一场盛大的辜负和背刺,想必都会崩溃吧?
更不要说,这件事还牵扯到周锦程,这个生意场上混蛋,又岂是谁都可以随便戏弄的?
他们之间,或许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Felix。”钟粤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飘忽到连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她原本想说的是,“你还好吗?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呀。”
可话一出口,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你还……打算要我吗?不然,我们结婚吧。”
何嘉佑明显一愣。
就连钟粤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想当初,她自认为自己那么爱江丞,一个人熬过那么多失眠的夜晚,哪怕感觉自己痛苦得快要死了,最后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丧失自我的话。
可现在,为了何嘉佑,她竟然连自尊都不要了,她说不清自己是应该为此而感到悲哀还是高兴,可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黑白电视里的画面突然变成了一片雪花,一脸愤然的何念念正指着她的脸说些什么,可她一句都没听清。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何嘉佑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很短,只有两三个字。
凭他的脾气,她猜着应该是,“你疯了?”或是,“有病?”
但她幻听到的却是,“好啊。”
钟粤再次醒来,外边的雨已经停了。
病房的窗帘没拉严,太阳明晃晃刺进来,照得人间一片光亮,仿佛前两天的台风不过是她的一场幻想。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归了宁静。
只有她和何嘉佑留在了那场大雨里。
偌大的豪华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显得室内尤为安静和空旷。消毒水的味道不太好闻,钟粤蹙了蹙眉,坐起身子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想没掌握好力度,直接把上面的保温水杯碰到地上去了,发出震天的一声巨响。
“怎么了?”
有人从洗手间里跑出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她的床边,声音欣喜:“你醒了钟粤?”
竟然是卢琳!
半个多月辗转了好几个国家,她连皮肤都变成了小麦色,看上去健康十足,能量满满。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钟粤也很欣喜,但又有点委屈,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睛就湿了,“这趟旅途还顺利吧?”
卢琳帮她把保温杯捡起来,以为她要喝水,便帮她拧开了杯子盖,“嗐,别说我了,倒是说说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惨样的?你和何嘉佑又是怎么回事,cos罗密欧和朱丽叶啊?”
钟粤神色一黯,苦笑着抿了抿唇,“你都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吗?别忘了我身边一直跟着条甩不掉的尾巴呢。”卢琳嫌弃地撇了撇嘴,眉宇间却不自觉有幸福流露出来,可见她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厌烦那条“尾巴”。
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钟粤了然,却也没戳破,只问:“今天是几号?我睡了多久?”
“反正你生日已经过了,你足足昏睡了一天两夜了。”
“什么?”
“你说你……”卢琳感觉自己有点想哭,赶紧回过身去假装忙碌着,她动翻翻西找找,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包里掏出一堆小玩意来,有首饰,有钥匙扣,有小手办,还有一块款式很特别的手表,并献宝似的放到钟粤手中:“看看,喜不喜欢?送你的生日礼物,祝我宝贝永远青春,永远快乐,还有花不完的钱和泡不完的帅哥。”
“宝贝”在此刻显得太过刺耳,钟粤勉强笑笑:“谢了,等回头你的祝福成了真,我一定要好好请你吃一顿大餐。”
卢琳眨眨眼,“那咱还去五星大饭店吃。”
“都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了,吃五星大饭店又算什么?”
“也是!”
两人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卢琳说:“我去叫护士,告诉她们你醒了。你都不知道这两天你把大家吓成什么样了”
“好。”
钟粤摸过手机,准备联系一下林英爵。
她爸还只身一个人滞留在境外的医院里,她又是这个身体状况,眼下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他了。
不想一打开聊天软件,置顶在第一位的聊天框右上角的小红点就跃然映入了眼帘。
那是专属于她,林英爵还有钟能胜的家族群。
钟粤赶紧点进去,跳到第一条未读信息。若是平时,她才懒得听钟能胜动则60秒的长语音,可今天,她格外想听听他的声音。
“囡囡,爸爸安全了,你别担心了啊。我听他们说你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谢天谢地你人还在国内。这边台风和暴雨吓死个人,你要是过来出点什么事,我将来准会被咱家八辈祖宗揍到满地找牙。”
只这一条就让她哭出声来。
她就知道,这世上无论什么事最后到他爸嘴里都会变得很离谱,可尽管如此他毋庸置疑还是爱她的。
“我宝贝可是咱家祖坟百年冒一次青烟才保佑来的,哪能跟着我毁在这个鬼地方。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有怀念之前在牢里的生活!咱那牢里跟这一比,那都得算天堂。”
钟能胜说完这句话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赶紧改口,“呸呸呸什么坐牢!我瞎说的囡囡你可别生气啊。”
钟粤在这句话的尾音听见了他的一声痛呼,像是不小心翻身压到了身上的伤口。
她顿时想起了他胸前纹着她名字地方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更加泣不成声。
钟能胜又说:“不过爸跟你说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不是白经历的。这要不是爸之前为了躲避欺负我的那帮人练过一点闭气的功夫,这次肯定骗不过那帮人,要是到了他们老巢,爸可就死定了。我死了不要紧,我宝贝女儿在这世上可就剩下孤零零一个了。爸就算死,也得等你结婚,找到可以替我照顾你的人才能放心,你说是吧?”
钟粤开始放声大哭。
“囡囡,我看短视频上说,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这一条语音和上一条隔了大概两个小时,像是他中间挣扎了很久才下定的决心。
“所以,爸爸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你妈妈根本不叫郑小红。我也不知道她叫啥名字。”
“我是在你小婴儿服里的纸条上看见的郑字,还有你的生辰八字。”
“爸不瞒你了,你其实是我抱回来的,不是我亲生的。之前不敢告诉你,是怕我老了你不养我。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我说不定根本就活不到自己老的时候,更没有资格隐瞒你的身世。”
“今天是你生日,爸祝你生日快乐。等回去咱们再商量,你要是想找你亲生父母我就陪你去找,你要是不想找,爸就和你好好相依为命生活下去,好不好?”
又过了几个小时,见钟粤不回,她终于有点慌了,问:“囡囡,你是不是生爸爸气了?”
最后还是林英爵看不下去,接过茬去,“胜叔我姐急火攻心病倒了,我刚从医院看过她回来,现在正准备动身出发去接你。”
钟粤这才意识到什么,往下翻了几十条,终于看见了林英爵安全落地的消息。
然后没过多久,林英爵就发来了他和钟能胜在异国医院里的合影。
照片里的他黑眼圈极重,嘴角的皲裂即使他故意笑得很灿烂都没藏住。
照片里的钟能胜更是惨上加惨,乱糟糟的头发打着结,脸上还是青肿的,右手还打着石膏用绷带固定在脖子上,显然是骨头被打得错了位。
但同样的,他也用力弯着嘴角。
他们两个都在用一种避重就轻的方式安抚着她的情绪。
钟粤感觉自己碎了,又被谁歪歪扭扭拼了起来,逐渐恢复了生气。
护士和卢琳进来的时候,她正泪流满面地笑着。
把护士吓了一跳,“钟小姐!你知不知不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怎么还敢这么哭!我拜托你情绪稍微平稳一点,可以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何先生会杀了我的!”
钟粤眼皮一跳:“哪个何先生?”
“你的债主。”
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然后何嘉佑那张看着无比可恶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后面还跟着并不比他讨喜的苏闻礼。
钟粤明白了什么,忽地一下看向卢琳。
难怪她去了那么久。
卢琳吐吐舌头,“不关我事啊,你老公刚刚被他的医生叫去换药了,所以过来的速度就慢了点。”
“……”钟粤纠结的是这个?
“你别胡说啊。”
钟粤和何嘉佑几乎同时开口。
然后下一秒,她就差点被他气吐了血。
“咱们钟小姐的准老公明明另有其人。不过呢……”
何嘉佑好整以暇走进来,大刀阔斧坐到了钟粤床边的椅子上,似笑非笑,“我这人向来没什么成人之美的心。你不是说要把我花在你身上的钱尽快还给我吗?好啊,那你就赶紧爬起来去给我赚吧。记住,只能是你自己赚的钱,在还清我的债务之前,你就别做嫁给那个克妻的老男人的美梦了。咱们之间的合约期还有一年半,你要是哪天惹我不高兴了,小心我告你金融诈骗。”
然后他又补充道:“要坐牢的,而且说不定会做一辈子。”
这!说!的!是!人!话?
钟粤气得整张脸都充了血,她此刻只想问问那个看戏的护士,就这她怎么保持情绪平稳?
“何嘉佑,你别太过分。”她咬牙切齿。
“我过分吗?这不是咱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吗?你还有没有点契约精神?”
苏闻礼在旁边一副被爽到了的模样:“真是活该啊,钟粤。”
“苏闻礼,你是不是想死?”卢琳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
痛得他直咧嘴,却还不忘贫嘴:“你这么暴力,看来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了。”
“……”
钟粤和卢琳同时陷入了沉默。
何嘉佑却又像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哦,对了,前两天送你做生日礼物的那辆车还值个一百多万,既然没有赠与协议,就也加到你的债务里来吧。”
说完又惋惜地摇了摇头:“钟粤啊钟粤,凭你这一个月六千的工资,岂不是要把你的三生三世都要许给我了?”
钟粤气极反笑:“他们说破伤风的潜伏期多久来着?何先生你,还是先保证自己能活过我的三生三世吧。”
何嘉佑一噎。
然后就是苏闻礼直接笑出声来:“何嘉佑你到底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