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腿也瘸了，你是不是就愿意回到我身边了？】
慕凝雪这条信息像是烧红的钉子，瞬间烙在了苏衡的视网膜上。
望向窗外的春雨渐渐停歇，黑夜却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路灯一圈圈晕开着光明，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那片阴影。
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胸口像是塞进了一块巨石。
“我cao！”苏衡的脏话冲出口，却弥补不了他心里骤然塌陷的空洞。
他原本只是想演一场身体残缺的戏，试试看慕凝雪会不会回头？
如今……戏台像是被一把火烧得精光，他却还站在台上。
其实他的腿早就痊愈，医生甚至夸恢复得漂亮。
只是剩下了一道蜿蜒的刀疤，那像是一句他不肯言说的悔过书。
他再装不下去怕是不行了，思前想后，他第一时间拨通了李生的电话。
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整个人紧张到不行，生怕慕凝雪出什么事情？
车载蓝牙无声接通，一切都无声无息的进入了倒计时……
苏衡提着一口气，嗓音哑得发沙的质问：“阿生，雪儿回家了吗？”
李生的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笔直的望着汽车前灯劈开的道路。
“回去了……可是大哥，你这回真是玩过火了。嫂子说要离开这里，她打算这辈子都不再回来了。”李生感到悲哀，他接受不了的吵吵道：“嫂子说了，她不怕你腿瘸，她只是想要你的一句话，你最起码得给她一个选择的权利吧？”
“你说得轻巧，她有什么资格做选择？”苏衡说不出来的生气，下一秒便酸涩的补充了一句：“是她跟严恒不清不楚，我试探她怎么了？”
“大哥，事到如今嫂子要走，你还要继续装瘸试探嫂子吗？”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走？万一她……她……”
苏衡言语进半，在电话这头滚了滚喉结，一时间陷入了左右为难。
他不确定慕凝雪是不是要走？
他甚至不确定她跟严恒是不是睡了？
李生无语的选择沉默，烦躁的在车里点燃了一只香烟。
他大力的猛吸了两口，苏衡突然在电话那头开口……
“阿生，别人可能不了解我，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我不是不想坦白，是怕她连最后的一点儿怜悯都不给。
当初我们离开星海市远走伦敦，我是不想连累她和孩子。”
苏衡这番话再度勾起了李生的回忆，他侧头目光失落的看向暗处。
因为心口发疼，他直接冲苏衡发起了火：“大哥，你现在怎么想起来跟我提怜悯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因为车祸的事情，我总觉得是我欠你一条命。你要是再拿“腿瘸”当盾牌，就是把刀往我的心口扎！我要是早知道你会怨他们不管你，我说什么都会告诉嫂子一切。明明是你觉得你自己废了，可是嫂子想要的也不是你的腿啊！”
李生生气了，这是他认识苏衡以来第一次发火。
一年以前，他敬重苏衡是他的上司。
过去的这一年，他打心里把苏衡当做大哥去看待。
今晚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认为，苏衡这次真的做错了！
苏衡被他的一番话震碎了尊严似的，这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生知道自己的话重，再度自责的启口：“大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的，你自己想想……你的骨头都能长好，你那点自尊就不能重新长点儿肉吗？”
“阿生，大哥知道你是为了大哥好，可是我……”苏衡攥着文件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骂道：“我TM是怕她哭，更怕她哭完了还要离开我。”
李生听完立刻笃定道：“那大哥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误会嫂子，嫂子跟严恒之间根本没事哪？她要是赌气真的走了，你怎么办？”
对话再度陷入沉默，苏衡被李生的追问搞得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秒，李生的声音突然带着哽咽的声线传来：“大哥，我不想内心难安，毕竟你是因为我出了车祸，我不想大哥痛苦的失去挚爱，所以大哥听我的……把我是装的说得诚恳些儿，最好比你当年替我挡车时还要响亮。”
“听你这么一说，就好像是她会哭着笑出声，说出原谅我似的。
万一你嫂子接受不了甩我一巴掌，我跟她岂不是要彻底没戏了！”
“大哥，万一这事你先别想，有你儿子在，你还怕孩子妈跑了不成？”
李生这话说得在意，苏衡听后瞬间豁然开朗，轻笑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好，那我现在去慕家找你嫂子谈谈。”
“有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回家看周周和孩子了。”
说罢，他没有挂断苏衡的电话，而是习惯性的任由苏衡挂断。
苏衡着急出门，手边的文件被碰掉散落一地，就连外套也忘记穿了！
这次他不是去演戏，他是要把他的命……他的雪儿，领回身边。
——
三单元入户门被慕周如蓉推开后，楼道的暖光灯打进了屋内。
苏衡是淋着雨一路跑到三楼的，他的嗓子这会儿干得发涩。
他的那句“妈，我来找雪儿”几乎是从裂缝里挤出来的，生硬且尴尬。
“妈，是爸爸回来了吗？”屋里传来慕凝雪的声音，轻得像碎冰相碰。
她抱着孩子站在走廊尽头，并没有迎过来靠近一步。
苏衡抬眼，目光穿过灯光与她的实现撞在一起，胸口猛地钝痛。
周如蓉见状退回道：“既然来了，进来坐吧！”
苏衡闻言一步步走道慕凝雪身边，脚步声在空旷客厅里有沉闷的回响。
她没有躲开，只是抱着孩子的手臂紧了又紧，感觉像是幻觉似的。
“苏衡，你是因为我要走了，你终于肯出现……对吗？”
慕凝雪平静的一句话，像是刀背刮过玻璃，刺耳得人心颤。
苏衡没有答她，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指节都在紧张的发抖。
苏慕寒在她怀里拿着小摇铃，无意识拍着他们的手掌，笑得欢喜的出了声。
周如蓉见状赶忙打着圆场：“阿衡，快坐下，别站着了，我去倒茶。”
苏衡确实口渴了，听完不语，慕凝雪见状直接厌恶的推开了他的手掌。
短短半分钟时间，茶几便像是一条横河，阻挡了他们的距离。
慕凝雪抱着孩子坐在他的对面，背脊笔直，坐姿端正。
周如蓉端着茶水出来，一看到这一幕，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雪儿，你们难得见面，妈带孩子下楼转转，你们聊。”
“妈，外面下雨了，最近雨水多湿气重，你别出去了。”
慕凝雪抱着苏慕寒反驳母亲，还是最后还是被她抱过了手。
入户门被周如蓉轻轻阖上，屋里安静的只剩两人的呼吸声似的。
苏衡不敢看她，瞥向茶几上的茶水方才低声问：“雪儿……你真的要走？”
沉默是她唯一的回答，苏衡只好再度启口：“你要去哪？是跟严恒一起吗？”
慕凝雪在对面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嗤笑。
“我为什么要跟严恒一起？我一个人天南地北都敢去。”她声音低沉，神情伤感的声明：“只要是没有你的地方，在哪里都行。”
那一刻苏衡像是碎玻璃滚过喉咙，艰难追问：“雪儿，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是你先喜欢我的。”
“是啊！你也说了那是当初。”慕凝雪瞪着他，眸子里燃着一簇将熄未熄的火，气冲冲道：“既然是当初，我现在讨厌你怎么了？我讨厌你，讨厌死了！”
她的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尾音却碎成了无力的哽咽。
她别过脸不肯让苏衡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苏衡因此猛地站起身。
"吱呀……”旧木椅在被苏衡碰到晃了晃，在大理石上刮出了尖锐的声响。
慕凝雪见状快速站起来冲了过去，他伸手一把拉开了那把椅子。
她怕苏衡撞到右腿，更害怕他那条“伤腿”再度受创。
她的关心也带着怒气冲口而出：“你自己什么情况知道吗？就不能小心点？”
这话一出口，她的泪也滚了下来。
苏衡见状垂眸，声音低到了尘埃里：“好，我以后会小心的。我会尽快回伦敦的公寓，在那里……过完剩下的日子，你安心留在这儿，别再走了。”
闻言，慕凝雪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胸口剧烈起伏，却发不出声音。
苏衡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指尖刚碰到她，慕凝雪猛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像抱住一根漂到面前的浮木，又像是在抱住一场迟到的相逢。
苏衡愣了一瞬间，随即收紧手臂，把她的体温狠狠地按进了自己的胸腔。
两人的心跳加速，目光撞在一起，眼中都带着蓄满的泪水。
“雪儿，好好照顾自己，忘了我吧！”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我会忘记你的。”
她抬眼的泪光里映出他的倒影，苏衡托住她的下巴，俯身想靠近她。
只可惜，他却在最后一厘米停住，像是被无形的玻璃挡住了似的。
他忽然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笑得比哭还难看。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转身那一下，像是把自己的肋骨一根根掰断了。
掌心骤然空掉时，慕凝雪愣在原地，泪水沾湿了眼角。
她看着苏衡的背影往门口走，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跳上。
“衡哥！”慕凝雪崩溃地哭喊，急切的追赶着他喃呢：“别走，别离开我。”
她的声音在客厅内回荡，苏衡听见了，泪滚落着，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室外的雨声在这一刻急剧加重，像是在替他们两人一起哭一样。
慕凝雪阻拦苏衡的去路，苏衡顿步垂眸与她四目相对，心里那份真情再也压制不住……
苏衡猛地俯身，唇覆上她的唇，带着久违的温度与颤意。
唇齿相触的瞬间，两人都轻轻颤了一下，屏住了呼吸。
他掌心贴上她的侧脸，指腹在她耳后反复摩挲，像在确认真的是她。
慕凝雪踮起脚尖，手指揪住他衬衫的领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舍不得松开手，呼吸交缠、唇舌相交，痛苦与想念似乎都被一并吞咽。
慕凝雪腿软的搂住他的脖颈，苏衡因此忘我，炙热的吞噬着她口中的热气。
直到慕父手里的钥匙“当啷”一声落地，他们方才发觉有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