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你为什么要跟严恒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
盯着救护车顶灯猩红的灯光，苏衡站在树后躲避的暗想，全身僵硬。
对于苏衡来说，慕凝雪的‘背叛’像是一柄来回拉锯的刀，把他的心切成碎片。
孩子被保姆抱在怀里上车时的哭声，这会儿也在苏衡耳畔挥之不去。
那些痛苦像是致命的毒液般，直往苏衡的骨头缝里钻。
他隐藏在树荫后面，指节掐得发白，接受不了慕凝雪跟严恒在一起过！
当他转身打算漠视这一切时，苏宠一个慌神侧眸，清晰的认出了他的背影。
“哥哥，哥哥……”苏宠惊恐呼喊，苏衡闻声回头看去。
她立刻补充了一句：“大哥，你不要走，你别走啊！”
瞧着她不顾一切跑来，甚至踩进了道路上的水洼，苏衡没有再移动一下。
潮湿的雨水小沟，气味混着一阵腐败的腥甜味道，污染到了她的鞋子上。
她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她只想阻拦苏衡，不顾一切靠近他，攥住他的袖口。
苏衡垂眸看去，只见水沟里的泥水都已经溅上苏宠的粉色风衣衣袖上。
那些水污被风衣稀释，在粉色的衣料上，形成了泥污干涸的土色枯花。
苏衡正准备说一句：‘妹，你其实不用这么着急，以前你最爱干净了。’
苏宠先他一步开口，压制着想哭的念头，心碎的哽咽着，泣不成声。
“哥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出事了。
你别怪我们，别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嫂子吧！
我那天那么说，是我的错，你千万别跟嫂子分开。”
苏衡虽然看起来一脸冷漠，行为却还是跟以前一样疼爱她。
他摸出口袋里的手帕给苏宠擦泪，就像小时候苏宠哭着找妈妈一样。
那时候，苏衡总是会找办法去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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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你要乖一点儿，哥哥和爸爸都会很爱你的。
小妹，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回不来了。
妹妹最勇敢了，不许哭了，不然哥哥也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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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苏衡不过十二岁，他一直没敢告诉她……
他跟苏宠一样大的时候，远比她还要可怜得多了！
那时候，他想要妈妈疼爱，想要爸爸关心，甚至想让舅舅和爸爸和好。
可是……妈妈没了，爸爸为了和舅舅争夺他的抚养，关系也彻底决裂了！
苏衡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舅舅不看好爸爸，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苏景南这种连自己儿子都算计的人，确实不得他的母亲去托付终身！
一想到母亲自杀的结局，苏衡毫不犹豫的将手帕塞到了妹妹的手心里。
“宠宠，我们已经离婚了，哥哥去看她不合适。”苏衡嗓音发颤，心里好似刮出血丝似的，再度补充补刀：“以后别再叫她嫂子了，一年前她就不是你的嫂子了，我也不配她了。”
“不是的，事实不是这样的，嫂子不会在意你的情况。”苏宠攥着钥匙和手帕呼喊，再度扯住了他的衣袖喃呢：“我们先去医院，我们见到嫂子再说。”
随着她的手掌被苏衡用力甩开，她手里的东西落地，“当啷”一声脆响。
水洼里，苏衡为她擦泪的手帕瞬间湿透，手帕边上躺着一只木雕的小狐狸。
仔细看去，狐狸的尾巴断口被水泡得瞬间发白，胶痕像是一道裸露的旧疤。
苏衡的眸光猛地一颤，骤然自嘲地嗤笑着，只觉得慕凝雪太过于痴情了！
“雪儿竟然还留着它！”他喉结滚动喃呢，声音低到几乎苏宠听不见道：“原来你也跟我一样，我还以为只要我这般……没出息。”
苏宠去捡钥匙和手帕的时候，他望见妹夫江肆的身影出现在了酒店正门口。
届时，苏衡不愿意跟江肆周旋，毫不犹豫转身走开，直奔几步远的汽车处。
那一刻，他的背影像是被风折断的桅杆，走路不利索的身影也落入了江肆和苏宠的眼中。
李生第一时间为苏衡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而后质问：“大哥，我这边进行的一切顺利。”
“衡哥，李生……你们等等！”一阵男女混喊传来。
李生抬眸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了汽车。
不等坐在车后排的苏衡说话，他便第一时间道出了一句：“我开车了。”
苏衡沉默默认时，无数雨点突然砸在车顶上，像是无数的手指在敲着车门。
他用左手捂着右腿的旧伤，像是被雨气重新撕开似的，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摸出口袋里的另一只小狐狸，小狐狸的尾巴棱角硌着他的掌心。
两只狐狸隔着一座医院、一场大雨、两本离婚证书，如今再也凑不回一对。
苏衡的手机屏幕在手里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最终，他以短信的方式，发送了一段关心人的文字。
只是这样还不够似的，苏衡还攥着手机，气息抖得不成句的喃呢了一遍……
“雪儿，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生闻言，侧眸看了苏衡一眼，他不敢追问，也不忍心去开口。
苏衡侧眸时‘雨珠’顺着睫毛滚落而下，只觉得雨水像是老天爷在替他流泪。
下一秒，苏衡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悠悠响起……
“老二，你一会儿去医院门口守着她，平安的送她回家。
我们记得按照计划进行，我倒要看看她会不会在意我腿！”
“好，我知道了，嫂子那边有人跟踪着，大哥不用担心她。”
李生说罢专心开车，转动着方向盘，赶往苏衡这几天所在的住所。
“李生，你……”苏衡想问他为什么叫慕凝雪嫂子，最后还是停下来了！
彼时的车外，雨又大了，苏衡的悲伤的在想：为什么所有人都叫她嫂子？
曾经的他以为，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可如今，他真的很想问问慕凝雪……
‘你为什么还用着断尾的小狐狸？你跟严恒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想想她和严恒纠缠不清，想想她可能在意自己的腿有问题，他的呼吸都长满了锈似的。
他没有勇气质问，哪怕慕凝雪提出复婚，他也只能忍痛说出了否认的话语！
——
届时，无菌病房的天花板，白得近乎残酷……
点滴瓶里的透明液体一粒粒坠落，像是雪粒敲在空杯里，清脆得令人发慌。
慕凝雪睁开眼睛，瞳孔里先是一片空茫，随后才映出窗外湿漉漉的黑夜。
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着呼吸灯的手机里，她看到了苏衡的问候短信。
【雪儿，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盯着那一行问字，她的唇角慢慢弯出一道极浅的弧，像是冰面裂开的条纹。
她的眼泪顺着鬓角滑进耳廓，滚烫得几乎要灼穿自己的耳膜似的。
当她不愿所有人担心，独自办理出院，站在雨后带着铁锈味空气的室外。
医院的路灯把她的影子压成了薄薄一片，阴霾的背影贴在了潮湿的地砖上。
他把纸袋抱在胸前，药盒相互碰撞，像是细小的钟摆替她数着剩余的心跳。
意外的是，石阶的尽头，竟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沉默地停在住院部门外。
那辆汽车的车灯没开，像是一头屏住呼吸的困兽。
李生撑着雨伞走向她身边，她惊讶的呼喊了一句：“阿生？”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落雪，刚出口就被春日的风吹散了。
李生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半寸，却始终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他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那声“嗯”里藏着他一整夜的纠结和叹息。
慕凝雪怀着紧张的思绪拉开车门，她以为苏衡会在上面，结果后座空荡。
真皮座椅在冷光下泛着幽暗的潮气，像是一张无人认领的婚床。
车门阖上时，世界骤然只剩下了一阵她觉得很熟悉的气息！
那是……苏衡常年都在使用的男款雪松香水味。
她提着一口气看着李生，正在想怎么追问苏衡的下落，手机突然震动了。
“雪儿，你爸爸去医院找你，你怎么没有在医院啊？”
“妈，李生来接了，你让爸爸回家吧！”
一想到她可能有人照顾，母亲在那头沉默片刻。
接着，她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度，像怕惊碎什么人似的。
“雪儿，你听妈说，苏衡心里一定还是有你的。
你公公寿宴的事妈都知道了，是我们对不起他。”
慕凝雪闻言垂眼，打算告诉母亲，她和苏衡不会再有可能了。
“有事你回来再说，小寒寒一直哭着找你，你最好能跟阿衡一起回来。”
“好，我这就回去了，回家再说吧！”
她掐断电话，无奈呼出的热气白雾在冷窗上短暂盛开，又寂灭。
她绝望的看着李生，突然想到了一个能让苏衡和他家人两全的办法。
届时，等待红绿灯的李生转眸看向了慕凝雪。
他突然开了口，可是他的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雪儿小姐……”慕凝雪闻声抬眼，眼神与他的目光相遇，只听他突然认真的道：“嫂子，你别放弃大哥，大哥一直都爱着你，他只是……只是在跟他自己做抗争，他怕他一个瘸子给不了你完整的幸福！”
“完整的幸福？什么叫完整吗？”慕凝雪反问李生，接受不了的补充：“幸福是两个人一起把缺口补齐，而不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推出门外。”
李生开心楞神的回眸间，红灯即将转绿……
慕凝雪抬眸，声音第一次带着刀锋和绝望道破心声。
“李生，你帮我告诉苏衡，我不需要他的怜悯。
我要的是他敢不敢站在我的面前，敢问我一句……
‘我的腿已经瘸了，你敢跟我复婚吗？’我要的是这些！”
李生听完慕凝雪这番话，情绪失落的盯向了驾驶室的窗外。
他低下头叹息了一声，清晰的听到了后方汽车喇叭的督促音。
他知道慕凝雪是心疼苏衡的，可是更多的是，在气他的躲避和隐瞒。
瞧着城市的灯火像倒流的河，慕凝雪突然极轻地在后排座位上笑了一声。
李生盯着前方的夜景，还以为她会选择原谅苏衡……
她竟然开口道出了一句：“我无所谓了。”
她抱紧怀里纸皮袋子的药袋，像是抱住最后一捧灰烬的绝望似的。
“我谢谢你告诉我苏衡的想法，我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不回来了。
一年前，我跟苏衡已经离婚了，他的儿子我会过户留给苏家的。”
慕凝雪字字坚持，清脆的声线，像是她的心终于碎成了无声的碎末。
苏衡是不是瘸子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苏衡的爱和苏衡的态度！
因此，慕凝雪打开手机回复了苏衡的短信……
苏衡，我要的爱从来都是对等的，不是怜悯，而是坦诚。
你这次回来的自我抗争，在我眼里已经变成了二次的伤害。
你认为的决定，是对我最好的，你却剥夺了我一起面对的权利。
她很清楚苏衡会已读不回，回到家之后，她又发送了一条威胁短信。
【如果我的腿也瘸了，你是不是就愿意回到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