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针线铺子里有淡淡的茜草味道,姜黄玉白嫩的指尖捻着三股白线比色。攒盒里的苏绣丝线排成虹霓,她却独独挑出月白与黛青——昨儿瞧见二小姐新换的帐幔,正是这水墨天色。老板娘倚着螺钿柜台,金耳坠随着手上翻动的动作晃动着。

    她挑起绣好的那副并蒂莲,看向那娇美瓷白面庞的主人,微笑道:"这并蒂用胭脂色,色配得好,喜庆,我给你六百文。"

    闻言,姜黄玉一喜,六百文,除去成本,她还能留下四百文。七日能赚取四百文,那以后就算是出了秋府孤身一人也不用担心钱财了。

    老板娘看她眼神清亮,不由的提点道:"小娘子,以后成了亲,可不能整日的做这绣活了。坏了眼睛,受苦的是自己。"

    姜黄玉知道老板娘是好心,抿嘴笑着谢过。

    挑好了线,姜黄玉又买了帕子,老板娘一并装好给姜黄玉。

    “前面巷子窄,你快快的走过。”

    姜黄玉再次谢过。

    头上的云忽然遮住了日头,巷子里幽幽的有风吹过,想到针线娘子的告诫,姜黄玉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

    巷子幽长,姜黄玉终于穿了出去,长舒了一口气。

    她想回去一趟,邻居的救命之恩她现在虽然无以为报,但不能装作不知道。还有那间烧得差不多的房屋要找人修葺一下。

    买了一些糕点,往家的方向回去。

    却又是在一处小街上碰见薛允。她心中暗道倒霉,低头正准备快步走过。

    薛允见着了她,却是高兴,拱手道:“白娘子,我有话与你说。”

    姜黄玉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明明先前薛允才掩面而逃,此时,怎么又厚着脸与她说话。

    姜黄玉并未停下脚步。

    薛允再后面追道:“姜小姐,我此番是来和你商议退亲的事。”

    退亲?

    姜黄玉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对方有无说谎。

    薛允正了正脸色:“姜小姐,昔日我赠你的鎏金鸳鸯扣还请归还。”

    姜黄玉确定了,此人就是要退亲的,他甚至连退亲的理由都懒得编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是吗?

    理是这个理,但她心中还是不忿的。

    尤其是看到薛允淡定且隐约还有些高兴的脸庞,她就愤怒了。

    凭什么他这么轻松,自己就成了被退婚的人,以后即便再相看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尤其是在自己付出那么多,将这些年的银钱都给了他和姜莺后,这两人还齐齐背叛她,从此夫唱妇随,甜甜蜜蜜。

    “鸳鸯扣吗?那请薛公子先将我这三年给你和姜莺的银钱还给我。”

    “每月六百文,一年七千两百文,算你七两银子,三年你给我二十一两银子。”

    “你便和姜莺双宿双飞,恩爱白头。”

    薛允眼睛一眯,心下了然,姜黄玉她果然是知道了。

    可知道了又怎么样?姜黄玉和她爹娘对姜莺所做的事,足够定她的罪了。既然她爹娘没了,那么父债子还。

    想到这里,薛允眸子蓦然收紧,心中有了算计:“姜小姐,我现在手中并无这些钱财,我写张字据给你吧。前方有个茶楼,还请姜小姐过去稍坐,我去准备一些笔墨。”

    前方街道人声鼎沸,茶楼西侧的杨柳在风中轻飘,好热闹。

    “可。”

    上了二楼雅室,薛允端了茶盏和糕点过来。

    店小二殷勤推荐:“小姐,咱家这桂花糕是招牌,女郎们都喜欢。

    姜黄玉颔首些过,薛允和小二一起出了门。

    姜黄玉端起手边的茶杯,看着窗外清风拂柳,那柳树旁竟有她认识的人。.

    夕阳将落未落,他一袭靛蓝色锦袍极素雅,缀着玉佩的蹀躞带紧扣腰身,长身玉立。

    姜黄玉突然想到那晚,他抱着她滚落,两人气息交缠。

    她的脸上氤氲起两团淡粉,喉咙不自地干涩,轻抿了两口茶水。

    .

    崔砚川带着两个捕快在街上巡视。

    “怎么那白娘子又和那书生走进茶楼了。”他旁边的高个捕快疑惑道:“难道他们又和好了?”

    矮个的捕快道:“不似。”

    “我们打赌,若是他们和好了,你给我二两银子。”高个捕快道,“若是我输了,我给你二两银子,怎样?”

    “高云,就依照你说的,头儿给我们作证。”矮个子笑眯眯地道。

    崔砚川没理会两人,他看见薛允在酒楼门口招手,一个小乞丐便上前去,两人似说了什么,小乞丐迅速地跑了,薛允回到茶楼。

    看着薛允又回到了茶楼,崔砚川眉头微皱。

    .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姜黄玉看见薛允和姜莺一起进来,便觉诧异。

    姜莺目光看向桌上喝掉一半的茶盏,轻抚耳上的金丁香,笑盈盈地说道:

    “我的好妹妹啊,薛郎待你可真是好,今日倒是有闲情逸致和薛郎一起喝茶啊。”

    对她好?

    姜黄玉嘴角抽搐,这是第一次和薛允进茶楼。从前,她倒是一心为薛允着想,从不收他贵重的礼物。

    她看了眼姜莺耳上的金丁香,像极了薛允准备送给她,却又被她拒绝的金丁香。

    她刚要站起来,便觉有些乏力,甚至觉得脑中一阵眩晕。

    姜莺看到,心下一喜,药起效了,只要再拖上两刻钟,等烟雨阁的人过来了,那剩下的四十两银就到手了。

    还有,等姜黄玉去了烟雨阁她就想法子说房契被火烧了,重新办一份。

    这样银钱和房屋都有了,以后和薛郎成婚后,搬过来住,不用侍候公婆,日子一定过得和和美美的。

    想到这里,她按下喜悦的心情,柔柔地说道:“妹妹,可是不舒服?这天热容易中暑,妹妹可是中暑了?”

    中暑?中你亲娘的暑!

    姜黄玉暗狠自己有眼无珠,怎么就对这个假姐姐这么好,被两人哄骗住了。但此时,她不能动怒,听说那些个害人的药就像是毒蛇的毒液一样,你越是动,它发作的就越快。

    姜黄玉缓缓站起,手扶着窗:“薛允,给我的字据呢?”

    薛允愣住。

    刚刚他找人去给姜莺传口信,又在门口等人,急匆匆地又怕姜黄玉走了,哪里记得起字据的事。

    姜黄玉出生威胁:“若是一刻钟内我看不到字据,便咬舌自尽。”

    死在这茶楼中,看这对狗男女如何脱身。

    薛允看见她哀婉的神色不似作伪,他有些慌,他以为自己是怕姜黄玉死了,不好给烟雨阁交代。

    “别…”

    薛允急道,我这就去找小二拿笔。

    姜莺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怕起来。

    原本她是打算将人送到烟雨阁后,想那鸨母一定是将人看得紧,她再伪造一份姜黄玉欠债的字据,便能顺理成章地拿到房子。

    可若是她突然死在这茶楼里,这人命官司店家肯定不会与她串词,她和薛郎又是在这里,还有那茶盅里有药的茶也经不起仵作检验,银钱拿不到,她还可能赔上命……

    姜莺脸上倏然发白,鬓角的珠钗摇摇欲坠。

    再看姜黄玉,她侧身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姜莺突然不敢大喘,感觉到如此害怕,只转头看向门口,盼望薛郎赶紧回来。

    所幸,如她所盼,门很快被打开。

    她笑着将人迎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妇人并两个壮汉,妇人头上依旧带着黄花。

    黄花妇人看了姜莺一眼,随即打量起姜黄玉。

    黛眉杏眼,琼鼻樱唇,端庄之中又暗含一股妩媚惊艳,看上去就似一朵妖娆的桃花。

    尤其那瓷白的皮肤让人欢喜的紧。

    一身淡绿的衣服也掩饰不了的绝色姿容。

    依她在烟雨阁二十多年的阅历来看,只要将这女子好生调教一番,不日便能成为阁中花魁,无数男人追逐的对象。

    也不枉鸨母特意交代就算出五十两银子也一定要拿下这个小娘子。

    黄花妇人朝两个壮汉招手,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向姜黄玉走去。

    姜黄玉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眩晕感一波又一波的侵蚀着她,她拔下头上的银钗,那是凌秋眠赏赐的。

    她抓紧钗子,将锋利的那头对准自己的脖颈,眼睛死死盯住姜莺。

    “我说过,我要先拿到字据。”

    薛允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姜黄玉纤细的脖颈上抵着一支锋利的钗子,一股殷红从雪白的脖颈上流下。

    “快,快给她立字据。”姜莺有些慌乱,接过薛允手上的墨放在桌上。

    她怕姜黄玉真的想不开自杀了,那……她承受不住后果。

    薛允看到屋中多出来的三人,垂下眼帘,将纸铺开,蘸着姜莺磨好得墨开始写。

    姜黄玉看见姜莺磨墨得熟练样子,看来她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她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声道:“欠银写一百两。”

    “一百两???”姜莺她一脸震惊地惊叫:“姜黄玉你怎么敢这样狮子大开口!”

    姜黄玉冷冷地看着她:“还有我的卖身钱不是你们拿着吗?怎么,你不想还?”

    姜莺:“还!可你只值五十两啊!”

    姜黄玉:“难道你是吃屎长大的么,我爹娘将你从婴儿养大,不花银钱的吗?”

    “那也要不了…”

    姜莺欲要再说,薛允拉住了她。

    给就给吧,等他以后考上了举人,这区区一百两算什么?

    姜莺也冷静下来了,写就写吧,一会儿药效全发作姜黄玉晕了,她将字据拿回来就是。

    姜黄玉扫了那字据一眼,“你们两个均需签字。”

    姜莺没再多说话,爽利地签了。

    拿到字据收好,就是这一刻,她手掌撑着桌子,一跃,从打开的窗户跳了下去。

    兔起鹘落间房中就没有了姜黄玉,雅室中所有人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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