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天阴沉一片,地上还干湿未分
屋檐下挂着俩笼子,笼子里又站着俩只梳毛的鹦鹉。
屋内又站着几人,不时有零星地说话声传出
“管家,你确定那会去过池塘的就只有这些人。”
有嫌疑的人不过三人,俩人横列一排,都低头垂手。
沈唱年在他们面前走瞅来瞅去,看了半天也没办法把这俩个人和能推动自己的人联系起来。
管家紧张的说“大小姐,我听到您的要求后立刻忙活起来,伞都没打,一个院一个院的查,已经查了不下俩遍,就只有他们三人去过池塘。”
老天在上,她也不想把这些人领到大小姐面前,别说大小姐怀疑,她都不信这三人能推动大小姐。
三人合力到能一试
倒不是说大小姐胖,只是这三人一个病瘸子,一个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头子,还有个早上被马车撞了送去医馆抢救的。
沈唱年轻咳一声,决定先对老头下手
“老伯,你早上去池塘那干嘛。”
“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去池塘干嘛!”
“什么,在大点声!”
“你去池塘干嘛!!”
“我什么!!”
“……”
“哈哈哈,你说什么!”
“你去池塘!”
“你是傻子!你是傻子!!”
屋檐下原本俩只梳毛的鹦鹉,有一只炸毛了,用学过的话冲另一只说。
那只没炸毛的鹦鹉歪歪头,也开始学舌,最后变成了脏话大战。
鹦鹉学舌音调高昂,是因为发声器官特殊,所以听起来就格外尖锐。
配合现在的情景食用,沈唱年觉得自己心口噎得慌。
“大小姐,赵伯耳朵不好,一般人说话他都听不清楚,得要非常规手段才行,还是换我来吧”管家看沈唱年有些无语的表情,立刻上道的接过活。
“好好好,你上” 沈唱年也不想再复刻回忆了,连摆手催促。
旁边的丫鬟极有眼色的端上茶水,沈唱年接过,猛喝一盏。
总有奸人想害朕TT。
被苦到的沈唱年皱了下鼻子,把茶放桌子上。
“傻子!傻子!”
“傻子!!傻!!!子!!!”
俩鹦鹉互骂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锐,吵的人耳朵疼。
丫鬟小跑过去准备把鹦鹉放到远处,起码要让沈唱年听不见他们的叫声才行。
“慢着,你去把那只炸毛的放到我的院子里”沈唱年吩咐道。
“是”丫鬟脸上疑惑一闪而过,随即就把鸟笼提往目的地。
“我要教这只鸟好好说说话,最好能当个鸟部尚书。”
沈唱年慢悠悠的说。
神的鸟部尚书,大小姐果然是气疯了。
剩下的人都不约而同想到。
“咳,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去池塘”沈唱年原本想拍一拍瘸子的肩膀,发现又回想起这不符合她的人设,快到肩膀了又折回来给自己扇风。
“回小姐的话,小人是来过池塘,但小人并没有靠近。”那瘸子木着脸顿了顿。
“因为小人的腿脚不便,府中人也可怜小人,所以就做喂鸟的活。小人来池塘无非就是为了喂鸳鸯,但是那天我刚入园子就看到的墙趴着一只雄鸳鸯,雌鸳鸯在它旁边一直徘徊着叫,过去把它抓了起来,看到它头部羽冠被抓的烂囔囔的。尸体也被剖腹剜心,而雌鸳鸯却完好无损,一时心惊,回过神来立刻去告诉管家,所以小人今天还没真正的去过池塘。”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沈唱年惊讶的看向管家。
“这……目前正在派人彻查中,待有了结果一定向您汇报”管家飞快答到,心里却在不停蛐蛐 :啥都问我,我叫百科全书,问东问西的,时间这么紧,怎么查得出。
不论在哪,打工人都讨厌加活,还是短期内要完成的活
“小姐!小姐!不好了!”一个丫鬟从走廊另一边跑过来,停下还能听到她嘴里发出“嗬,嗬”声。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你先缓缓,慢慢说”沈唱年扶住她,在她背上慢慢顺气。
“沈太爷不好了!!!”
那丫鬟抬起头,露出一对噙泪的圆眼。
“轰隆隆。”
恰巧,天也开始落泪,还带着雷声伴奏
沈唱年立刻跑起来,沈太爷房离这有些远
“爹,你瞧,这是岁颂刚从外面带来的烟袋,你看这花纹精致吧,特意找了宫里人弄的,你要吸哪种,我给你点……”郑雪松谄媚的弯腰站在沈太爷床前,拿着一杆精致的水烟袋和沈太爷比划。
沈太爷并不看他,只闭目养神
沈唱年一进来就是看到沈唱年爹拿着烟对躺床上油尽灯枯的沈太爷进行诱惑,沈太爷平日最爱抽烟,自从病了才戒烟,沈唱年不抽烟,但她听过烟民都戒烟是什么滋味,郑雪松还敢拿这东西出现。
“爹!你做什么呢!!!”沈唱年快步上前夺下烟袋,把东西塞到丫鬟手里,示意拿出去。
沈太爷听到孙女的声音,又睁开了眼。
“爹的大闺女啊,你可来了,你姥爷现在就吵着要见你呢”郑雪松如释重负的看着救星,接着压低声音说。
“这也是你娘的意思,你姥爷眼看着不行了,临了还是让他吸一口最爱的烟吧,别走了还有遗憾。”
郑雪松也是心累
谁懂啊,他入赘的,他岳父看不上他,他勤勤恳恳伺候岳父三年,还要接受俩面夹击,他快碎了。
哦,加上沈唱年,现在是三面夹击
沈唱年皱眉“母亲和妹妹呢。”
“你娘和你妹妹出去办事了,现在正往回来赶呢。”
闻言,沈唱年楞了一下
真不凑巧
“唱年,唱年–”沈太爷呼唤
“哎,姥爷,我来了”记忆中,姥爷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对孙女疼爱有加,对子女教导有方,除了对郑雪松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也因为沈唱年自出生就体弱,比起沈岁颂更看重妹妹,他更疼爱沈唱年,爷孙关系非常好。
“唱年……唱年……你去,你去把你父亲打发走。”
沈唱年伏耳,立刻催促郑雪松出去。
郑雪松也是迫不及待的放下手里的白布走了。
“大闺女,我先去门口了哈,有事叫我。”
看着一下子就轻松的郑雪松,还贴心的闭门,沈唱年默默为他挂上了不着调的标签。
现在屋内就剩她和沈太爷,太爷实在是没力气,只用指头指着桌子。
“那里……”
沈唱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手摸到桌子上,上下摸索。
沈太爷是个风雅人,就算卧室还会放书架和笔墨,书架书不多,笔墨也不多,都是他最珍爱的笔墨就在桌子上。
“笔……”
笔?
笔架上放五支笔,沈唱年看不出来好坏,但是觉得沈太爷用的一定是好货。
把五支笔一起拿下,让沈太爷看。
“最……右边的,给……给你……你母亲。”
沈唱年连忙抽出那支,紧紧握在手中。
“…………落水……”
“姥爷,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还在你面前好好的”沈唱年蹲下,另一只空的手轻轻握着沈姥爷干巴的手。
“姥爷,你看孙女今天倒霉极了,你先休息俩天等天晴了,你给孙女做主把害孙女的人揪出来。”
“我……时……间,你……自己……解决……”沈太爷听着沈唱年的话,知道她不想让自己走,可是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停不下来。
他以后再也不能带着他的大孙女去老友家讨茶喝,也不能在她们母女间做调和剂,更不能陪在她们身边。
他这一生,说来寻常,规规矩矩的世家子弟,却叛道离经的爱上了醒灵师,一生未娶,终其一生为官,为族,为规矩活着。
有时他也在想,也挺好,两不相欠各自安好,他还有他们的孩子,岁颂,岁颂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不像自己把心交出去,而是牢牢锁在理智里,连放出来擦拭也不敢。
所以他不喜欢郑小子,一个让妻子连心都不敢交付的人算什么丈夫,更不喜欢时时刻刻让郑小子在自己眼前晃悠。
还有唱年这丫头,她像她母亲,心锁在理智里,她看出来她母亲更看重妹妹,在她身上很少注视,也看出来郑小子是个不着调的,沈家要是出了事,他肯定是第一个走的,妹妹和她是亲的,可这里面含了愧疚,不纯粹了,她也不喜欢,和妹妹也不怎么打交道,一个人冷清清的。
像个风筝一样,没人拴着就飞走了。
以前有他放在脖子上举高,用脖子拴着风筝,以后只能是风筝飞累了,找个地方休息。
如果他还能再活……
可惜没有如果……
沈太爷的手渐渐没了力气,本就浑浊的目光也失去了最后的光彩。
沈唱年感觉不对“姥爷,姥爷?姥爷!!!”
她喊的很大声,屋檐下站的郑雪松也听到了,推开门看到沈太爷没了生息的样子,叹口气过去把沈唱年手拉下来。
盯着她的眼睛,回到最初还是书生时温和的样子
“你姥爷走了,快去传信让你娘和妹妹回来”
瞧,雨又开始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