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虫子?
那她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郝荨不觉得自己是看错了,不开玩笑,她现在的视力足以在八十公里的时速中看清路边一闪而过的海报,甚至还能说出海报上的细节。
何况,司机也看见了。
“老孙啊,去哪啊?”
司机的手机响了一下,一个沧桑的中年大叔的声音从手机传出,郝荨扫了一眼,是他们本地的出租车司机群。
司机战战兢兢地将自己要去的地点报到群里,可谁知,他刚报出去,手机就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一下把这些还没睡的司机都给炸了出来。
他点开一条最长的语音:
——“我【哔】,老孙,你怎么去那啊?!白天就算了,这都几点了?你不知道最近这家警局的传闻吗?”
这个叫做老孙的司机很疑惑,他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今天才刚开始上工。
“传闻?什么传闻?”
——“就那个啊!大家都说,这家警局晚上会闹鬼!”
老孙懵了:“啊?闹鬼?你、你们没开玩笑吧?那可是警局啊!”
干他们这行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忌讳,比如晚上不能送去墓地的客人等等,可、那可是警局啊!
——“真的啊,我骗你干啥!老五呢?老五在吗?他上次亲眼看到的!”
群里一水的艾特老五,片刻后,这个外号老五的司机也发了一条长长的语音过来。
——“嗐!别说了,现在想起来我都瘆得慌!当时我接了个网约单,乘客让我在警局门口等,我就蹲在门口抽了根烟,结果有个人跟我搭话,我回头一瞅,这哥们蹲在暗处,只能模糊看到有个人影,他还问我要烟,我也没太在意,就给了。”
——“老五你废话真多,说重点!”
——“别急啊,重点这不就来了吗!”
这句语音发完,老五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发了一条新的语音过来,能听出来他想保持镇定,但声音还是微微打着颤。
——“我问他在这干嘛,他说他在等乘客,我当时心想这么巧,但后来我才想起来,当时那马路上空的要命,除了我的车以外,哪还有第二辆出租车呢!”
——“我们随便吹了几句牛皮,眼看着都要超时了,这乘客还不来,我就打了个电话,结果你们说怎么着,这人居然莫名其妙的说,他已经在我车上了,怎么还不来开车!我都懵了,我一直在车边上等,没看到有人上车啊,更恐怖的是,我把车门打开,发现里面也没人!”
——“啥意思?那乘客坐错车了?”
——“我当时也这么想啊!我就又给那人打了个电话,可这次,电话铃声却是从旁边那条小路里传来的,我当时感觉很奇怪,就往里走了两步,这小路的灯坏了,啥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那个跟我搭话的大哥点着的烟头,我就顺着烟头问那大哥,大哥,这里头还有人吗?”
——“大哥没说话,我就又往里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起来,也往我这儿走了两步,手机铃声越来越近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就停下了脚步,见我停下,那大哥也停了下来。”
——“不瞒你们,我当时真的感觉快尿了,很想跑路,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动都动不了,我只能问那大哥,电话响了,怎么不接啊?过了一会儿,大哥的烟头突然灭了,然后,手机铃声也停了,我拿起手机,大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他说,我的乘客找到了,你的乘客呢?”
这句话一出,刷的飞起的群起码有十秒没人接话,过了好久才有个人发了条信息:
——“我靠,是不是杀人犯啊?你没事吧?”
又过了几秒,老五才继续发语音。
——“要是杀人犯就好了!也就是那时,我终于借着警局冒出来的光看到了那大哥的脸,他跟我穿着一样的衣服,没有皮肤,浑身上下都被血肉包裹,更诡异的是,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他的声音也变得跟我越来越像!我差点没吓死!幸好当时有个警察路过,问我在这干嘛,那个人才消失不见。”
群里人纷纷安慰这个叫老五的司机,没关系没关系,什么脏东西碰到一身正气的警察都会被消灭,这老五真是吓得够呛,好半天没说话,直到有人问了一句:
——“那个乘客呢?真…真没啦?”
几分钟后,老五的语音信息弹了出来,老孙点开,他吓了一跳。
这段足足有六十秒的语音先是放了四十多秒的杂音,夹杂着些诡异的电流声和卡顿声响,然后,老五的声音在杂音中显现,不知为何,这声音显得格外近,就好像贴在他耳边说似的。
——“那个乘客?就在我车上呢。我的乘客找到了,你的乘客呢?”
语音戛然而止。
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直到老五再次出现,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开个玩笑,吓到了吧?哈哈。】
“我靠!”
老孙没忍住,骂了一串脏话,跟他一样,群里一下变得鸟语花香起来,唰唰往上刷着屏。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他拿起杯子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
老孙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摇摇欲坠,他看向后视镜,欲哭无泪,这车上的乘客不正常,去的地方也不正常啊!
他已经有些后悔接这一单了,现在是骑虎难下。
老孙小心翼翼开口:“美女,要不,你就在这儿下吧,我、我还有点事……”
郝荨看了眼后视镜,这里离警局就一个路口,她也不想为难他,便拉开车门下了车,车门刚关上,司机就跟被烫了屁股似的一溜烟跑了。
老孙虽然戴了蓝牙耳机,但郝荨现在的听力和视力今非昔比,她看到眼前这座分外安静的警局若有所思。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今天天气不太好,空气里泛着潮湿的气味,马上要下雨了。
郝荨就着手机的电筒功能进入警局旁的小巷看了看,不知道是打扫过了还是什么,小巷很干净,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姑娘,你大晚上的在这干嘛呢?”
郝荨回过头,巷子口站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穿着的短袖衬衫是警局的夏季执勤服,头发有些稀疏。
他的面相很和善,哪怕现在是在质问也不见得有多凶。
郝荨关上手电筒,在走出黑暗小巷的短短几秒内,她已经从一个面带警惕的冷酷女人变成了眼神清澈的毕业大学生,她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看起来有些紧张:“你好……你是警察吗?”
看到她从小巷中走出,中年男人迅速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这个女孩很年轻,看着才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着打扮也满是学生气,短袖T恤和牛仔裤的口袋里看着什么都没放,手里就拿了个手机,快速确认完毕后他松了口气。
“对,我姓张,你叫我老张就好,”他几步上前,将女孩拉到了路灯下,“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凑近了郝荨才发觉,这个老张不知道怎么搞的,执勤服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不断往下滴着水。
“你别怕,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会帮你的。”见对方看向自己的衣服,面露疑惑,老张解释道,“刚刚漏水了,这不,刚修完,来,跟我进来,咱们进去说。”
两人进了警局,路过空无一人的门卫室时,郝荨暗自皱了皱眉。
“来,喝点水。”老张递过来一杯热水。
郝荨接过,她刚想低头去喝,却闻到了一股浑浊的、带着铁锈气息的腥味。
她愣了一下,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不喝吗?”老张疑惑地拿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噗!”
他忙把水吐了出来:“什么味儿啊这是!哦!”他猛拍了一下脑门,“我想起来了,水管刚坏了,姑娘对不住啊,咱们这水暂时不能喝了。”
郝荨摇摇头,老张拿过纸笔开始记录:“说吧,你叫什么?”
他拿着笔极为熟练地在纸上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和警号,水珠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滴在纸上,老张随意抹了几下:“没关系,你别害怕,你是来报案的吗?有人欺负你了?”
他关切地看着郝荨,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
郝荨坐直身体,有些犹豫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一具尸体无人认领?他的眼睛上……是不是有一道刀疤?”
老张的眼睛一下睁大:“你认识?!”
这个案子是警局最近的奇案,一个壮年男人死在了荒废已久的郊外,割喉而死,死状凄惨,现场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种种因素看着都像自杀,可这个割喉痕迹又不像自杀能做出来的,实在离奇。
更离奇的是,这个人就像是没有社会关系似的,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的亲人或是朋友,没有人认领,就只能一直存放在停尸房里,大家也是头疼得很。
郝荨低下头,一副老实孩子的模样,她小声道:“我能……看看那具尸体吗?”
老张焦急地站起来绕了两圈:“是这样的,照理说现在看管停尸房的人员已经下班了,你得等明天才能看,但我看你这么晚过来肯定也有你的苦衷,唉,你跟我来吧。”
说完,他便步履匆匆地带着郝荨往里走去。
走着走着,郝荨忽然眉头一皱,地上出现了一片水渍,仔细看去,这水渍组成了一行字:
——【快离开,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