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深知萧楚尧这番是怕让姜府里的人撞见了,府里秦小娘的眼线极多,但这是在她的院中,那些探子也不可能会亲自闯到主屋来。
瞬即,她浅浅一笑,“阿尧,我能让你一同吃饭,不是随意的。”
料想到在义庄那几日里,她同萧楚尧亦是刚刚接触,且他做事谨慎,不曾有一丝过错。
“昨日你助我见了那白姑娘,我还没来得及谢你,你坐下罢。回头,我再让小厨房做几道更好吃的菜式来,今日是匆忙了些。”
听到这话,萧楚尧神色微诧,他嘴上方才拒意,却消不了姜玥邀他同桌吃饭的决心。
这次吃饭,与上回在驿站时不一样,是姜玥主动邀约。
“那先谢过四姑娘。”
萧楚尧拱手行了一礼,便听话的坐在姜玥对面。
姜玥唇角微微一勾,只觉他这副被迫同桌吃饭的模样,实在是有趣。
汴京城内,今日动静不小。街上商贩眉开眼笑,卖的物件都比往常还要多了。
所有人都知晓今日是永安公主殷清漓设下的百花赏宴,届时多少个名门贵女或少爷,数都数不清。
京城中的商贩都是从外地来的居多,都是从其他地方带了些许独具地域特色的首饰与配饰,上前围观者,都是想着为了今日赏花一宴而夺得公主或皇子的青睐。
今儿设宴的场地亦是瞩目,是在皇城外的永安公主府,那装潢可不一般,传闻连门口的两只狮子都是用金子打造的。
而永安公主能得这个封号,还是官家亲自赏赐的,给予‘永盛安宁’的厚望,足以见得官家是有多宠爱这位公主。
昭文帝共有三位公主,永安公主最得圣宠,一年到头,不知有多少个筵席都是看在永安公主的份上而隆重举办的。
是以,京城内众多名门贵女,都巴不得同永安公主结交,有的人恨不得把珍藏字画送给永安公主,只为家族以后能够有个好前程。
而长公主殷紫茗已嫁为人妇,公主府却在皇城外较为偏远的角落,朝中不止一次猜想,官家是因着顾虑长公主生母身份低贱,才不给予像永安公主那般隆重恩宠。
第三位公主殷沫沫,名声虽不及永安公主那般,却也是个为数不多见的天真浪漫的公主。
加之殷清漓今日设宴,长公主和三公主都会同去。
是以,不少人重视这次百花赏宴。
若是能惹得公主高兴了,平步青云的日子就近了。
自然,皇子们也不会缺席,参宴的有不少适龄女子,都等着亲自见一见那几位一年当中不多见的皇子们。
接近午初,姜府门前停放两辆马车,其中第二辆马车帷裳颜色最为艳丽。
姜玥走出来时,一眼瞧见了站在第二辆马车旁的姜香萍,她穿着一身颜色娇嫩如粉的织锦罗裙,这扮相的确有贵女的模样,却在她指着一个婢女谩骂着什么话时,那贵女的气质一下全无。
“姑娘,咱们这边走。”
茯苓扶着姜玥,打算越过姜香萍的马车走到前面去。
哪知姜香萍眉眼一转,直勾勾望去姜玥身上那素得不能再素的月白罗裙。
“四姐姐今日倒是素净了些,也不知是刻意的,还是无心的?今日赏花宴,公主那儿可是说了,都叫我们汴京城所有贵女,穿得靓丽些!”
“若是四姐姐早点同我说,我也好将这绸缎庄里花重金买下的织锦也送四姐姐一匹呢。”
姜香萍屡次发言,都爱当众挑衅姜玥,而姜玥曾经温柔乖顺,已然没脾气同姜香萍搭话。
而今日,姜玥冷漠地扫过一眼,轻哼道:“这便是你花重金买的织锦?料子是爽利,不过图案不怎样。”
茯苓跟着姜玥的视线,瞧见了姜香萍衣裙上俗气的淡粉色梅花纹饰,轻笑道:“五姑娘怕是忘了,梅花时节早过了吧?”
“姜玥!你怎么敢……”
姜香萍正打算理论一番,哪知姜玥身后走来了姜嵘,他那脸色很不好看,鼻青脸肿先不说,衣裳亦是松松垮垮的,像是刚睡醒不久,没有好好休整一番。
“三哥哥!你的脸怎么了?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打你了?居然敢打我亲哥哥!”
“五妹妹,走吧,在门口碍什么眼的。”
姜嵘这两日屡次被人询问脸上的伤势,就觉得来气,他是那天一醒来就在自己院中,还是躺在地上的,那般模样还不曾被人叫醒过,实在是丢脸得很!
连上回在前厅发生的事儿,他都没脸去看,更懒得理会事后秦小娘的埋怨了。
看见姜嵘这副模样,姜玥甚是诧异,心里只觉应是在外同人饮酒时,被人抢劫了吧?
而对于姜玥那惊讶的反应,守在不远处的萧楚尧,心领神会,唇畔轻勾一抹笑意来。
随即,姜玥也顾不得姜香萍在那边大惊小怪地质问姜嵘了,现下该赶路去永安公主府,不用想,都知道这下公主府门前,格外热闹。
她今日需得低调些,不让人注意,才是最好。
……
风和日丽,最是踏春好时节。
公主府庭院中,如数摆放着颜色各异且娇嫩盛开的鲜花,下人们手捧着花盆,小心翼翼走来走去,不为别的,在这永安公主府中,最是不能怠慢几分,稍一怠慢,便会被轻易发落。
男子做错事便会随意发卖,运气好些的,会去到汴京城中一些官员家中当值,而运气差的,便是被发卖到樊楼那儿当小厮。
这还算好的了,若换成是做错事的女子,轻则发卖给官员做小妾,重则便是教坊司或那些不知名的窑子里头,那苦头要比男子吃得还多。
自然,这些案例都是曾经出现过的,亦都警醒着无数个后来人。
府内陈设金碧辉煌,连屋檐上都有金子做的喜雀雕像,负责洒扫的一群下人亦是不敢怠慢过多,一大早便将整个公主府打理得十分干净。
只是进来的人,无一不被这富丽堂皇的装潢闪了眼。
这边是受了恩宠的公主,该有的最佳待遇。
连几年前成亲的长公主仪仗,都比不过这永安公主一次设宴那般隆重,真叫人感叹不已。
一处闺房内,两位样貌不俗的女子,正坐在窗前吃茶水。
“你是说,那萧楚尧竟一点都不给过半点回信?”
其中,身着一袭华丽乌金祥云绣衫的女子,面色十分惊异,那脸上涂抹了的脂粉,精心打扮过了的妆容,在这一刻听闻不好消息时,显得黯然无色。
她手中正拿着茶杯,惊诧之际,竟悬空了有两息之久。
而一旁饮了半口茶水的殷清漓,浅浅一笑,伸手上前安抚着面前正紧张着的清河县主,魏芳蕙。
“芳蕙啊,你也知道的。那皇城司就是我父皇手底下亲自管的部门,若是那姓萧的不作为,皇城司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就等他蹦跶一些时日罢,今日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暂时懒得搭理那个姓萧的。”
殷清漓心里十分笃定,现如今萧楚尧是不听话,但日后呢?
那韩府灭门惨案,父皇催进度有些紧了些。所以,她如今也不着急让萧楚尧胡乱处理那个贱婢的事儿。
听到重要的事,魏芳蕙满脸诧色,转眸与殷清漓对视一番,“可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
她知晓殷清漓举办此次赏花宴是虚,但不曾过问过殷清漓此宴的目的何在。
殷清漓想到那个女子,气得直咬牙切齿道:“不就是一直压在本公主面前的姜玥?我倒要看看,今日特意设宴在此,她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不成?”
再次听到姜玥的名字,魏芳蕙心中一惊,但面上依旧淡定,只是对着殷清漓笑了笑,“那公主可有想过什么法子?”
整治人,她魏芳蕙倒是很有手段。
加之姜玥是她死敌,那更加不能错过此次献计了。
而那贱婢银烛一案,她事后便来告知殷清漓,是以,她们二人这几月来一直暗中窥探姜玥的动静,若是只为了一个贱婢而做出不该做的事,那姜玥简直是自寻死路。
前些日子,殷清漓以加急密报送去萧楚尧那儿,正是殷清漓想到的能替魏芳蕙处理完贱婢银烛之事。
是以,方才听到萧楚尧竟敢这般置之不理那加急密报,魏芳蕙面上虽看着沉静,实则心里慌不少。
“我早就想好用什么法子整治她了,她不是倾国倾城么?那我今日就让她出糗。”
说起这整治人的事,殷清漓满脸都是喜色。
毕竟已是许久未这般设宴了,如今为了见一个女子,她豁出去让父皇出银子搭的舞台,必须要让姜玥自己入局。
魏芳蕙掩饰着眼眸中的一丝急色,忽然想起了什么,附在殷清漓耳边说了几句。
庭院里,人潮涌动。
随处可见的,便是精致打扮的贵女们,一同到花盆前仔细观赏。
而长廊里,亦有不少贵府公子哥前来,如今认识的与不认识的,都能在这公主府齐聚一堂,都只简略问候几句,做足表面功夫。
其中不乏会吟诗的才子,那最引人注意的才子,便是谢廷敬。
“谢兄,今日这般赏脸前来,怎不见前两年,你也进这公主府里头赏花呀?”一位青衣男子面带笑容,却不怀好意地询问。
一旁尽是贵府公子居多,而谢廷敬的存在,无疑是给他们一记重锤。
毕竟家中不止一次教训,要读书便读成谢廷敬那样,年纪轻轻便是满汴京城中唯一的解元,还盛得官家厚爱,不用经过筛选,便能在御史台谋一官半职,简直是大庆朝内,少见的人才。
本来,谢廷敬不打算搭理,但看见数次在教坊司里头遇到的祝家二郎,轻笑道:“原来是祝家二郎,久仰久仰。不知前些日子,祝兄可有在教坊司里与蕊初姑娘见面了么?我听人说起,蕊初姑娘每日见客只见两人,也不知祝兄排上了没?”
被说到痛处,祝丘气得直脸红,如猪肝色那般难看,“谢廷敬!你别不知好歹!居然敢揭我的短?你是不知官家最不喜这般斗争?若是哪日有人弹劾你,那也是你应得的!”
“如此喧哗,所为何事?”
一道冷厉暗哑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望去。
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玄衣男子走来,那衣裳上有着显赫的用金丝绣成的蟒。
经人一见,长廊的人都大惊失色,纷纷低着头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