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玥

    赏花宴进程如常,虽说殷清漓心腹婢女发现了浮尸在井里头,但前院那边候着的一大群贵女与公子们,都不曾知晓此事。

    是以,在旁得知此事的魏芳蕙瞬即献上一计。

    那萧楚尧不是胆大包天不处理她眼下紧要关头的银烛案么?那她便让殷清漓叫他过来这公主府里,前边有人赏花,只需他在后院这边料理井里的女尸,也不妨事。

    对此,殷清漓是一眼看穿,只是一笑而过,认同了魏芳蕙此举。

    进了府后,姜玥并未同其他贵女那般,迫不及待地跟上去赏花,或同相识的友人谈话。

    今日姜珏有事在翰林院当值,亦不便同她进来。

    加之,姜珏这几月里,一直对筵席不感兴趣。

    是以,姜玥即便不用过问,也知晓哥哥现下的难处,赏花之日,必定少不了物色儿郎的贵女们,姜玥亦觉得此时姜府掌家权都在那秦小娘手中,若是突然进了一个女子,岂不是要被欺负了去?

    “姑娘,五姑娘来了,她似乎同那赵家贵女玩得很好。”竹归在旁小声提醒着姜玥。

    竹归是会一点武的,耳力和眼力自然要好一些。

    况且,今日尧公子不便跟来,她需得守住姑娘安危,不让那些往常带有敌意的女子亲近姑娘,时刻得警醒着。

    姜玥顺着视线望去,果真是姜香萍。

    她正同那赵家贵女,赵从菡,站在一群贵女之间,一起有说有笑的。

    说来也是巧,赵从菡本是赵府里的庶女,地位却远在于那嫡女赵惜筠之上。

    赵府里的赵大人赵广均,是户部右侍郎,宠妾灭妻亦是出了名的。

    那原配夫人在生下赵惜筠时便撒手人寰,自此,小妾便得以抬上主母的位置。

    而那赵家嫡女,赵惜筠此刻正在不远处杵着,身边连一个婢女都未曾看见,她只呆呆望向墙角,不敢与人交谈甚多。

    与赵从菡对比,似乎是没有可比性。

    想那赵从菡性子这般欢脱,定是从小就深受启发,耳濡目染,亦是被赵府以贵女为主来培养,今儿只是来赏花罢了,赵从菡身边却紧跟着两位婢女,生怕是出了什么事似的,紧张着。

    姜玥无奈瞥向姜香萍的背影,平日里既天真又跋扈,今日似是特意换了一身装扮,才保持得如同京中贵女那般温柔贤淑的模样。

    姜香萍能同赵从菡玩到一块,这也不奇怪,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让各位贵客久等了,永安公主发话,请各位稍作片刻,待公主一来便一同赏花罢。”一位打扮得体的丫鬟高喊着道。

    看这丫鬟扮相不同与别的丫鬟那般简单,让人一看便知她应是公主府里头的一等丫鬟。

    姜府里,心腹丫鬟能跟在主子身旁,日子的确会比只会浣衣做菜的丫鬟要好不少。

    姜玥只是瞥了一眼那位一等丫鬟,转眼间,便看见姜香萍和赵从菡在那儿小声嘀咕着什么,似是对这位丫鬟有什么意见。

    瞬即,她暗道不妙。

    若是让外人瞧见了当众数落公主府里头的丫鬟,不得被永安公主针对?

    竹归眼见自家姑娘面色急切,瞧见她要去五姑娘那边的方向,想劝一句,但又觉得姜香萍当众嘀咕确实不妥。

    “萍儿。”姜玥走到姜香萍跟前,轻唤。

    听到呼唤,姜香萍立即回头,与姜玥对视了一番,正疾言厉色地想开口驱赶时,想到今日自己是贵女的身份,便故作清高轻咳一声。

    “咳。”

    “阿菡,我同你说,这位便是我那四姐姐。”

    没曾想,姜香萍不理会姜玥的问候,倒是先给身旁一直打量着姜玥的赵从菡介绍起人来。

    姜玥瞬即轻叹一声,她此番来叫姜香萍,为的就是不让她们随意议论这公主府里的丫鬟或侍卫,或是一草一木,毕竟永安公主可不好惹。

    赵从菡曾经亦是见过姜玥的,但那都是远远一望,未曾这般近距离见过。

    看着姜玥出落得亭亭玉立,戴上那轻透面纱,真叫人想撩起那面纱,想亲自瞧一瞧那倾城是因何得名呢。

    “既然是萍儿的四姐姐,以后便也是我的朋友了,我叫赵从菡。”

    别看赵从菡说话这般好听,眉眼里溢出几分轻蔑之色,倒是让姜玥看得真真切切。

    姜玥只颔首一笑,“那便一同赏花,也是好的。”

    而姜香萍见状,只觉是姜玥想抢走她好不容易相处一段时日才能亲近的赵从菡,登时翻了白眼。

    “四姐姐,今日你怎会戴着面纱?是觉得这满园的花都不及你一分美色么?”

    “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本公主府邸里戴面纱!”

    姜香萍话音落下时,不远处便响起一道凌厉刺耳的女声。

    经人一瞧,见是公主仪仗,纷纷低着头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殷清漓来时,一眼瞧见了姜玥。

    她一袭月白色罗裙,倒是让这满园的鲜花暂时失了颜色一般,让周遭的人都会忍不住往姜玥身上瞧一眼。

    “永安公主息怒,民女只是容貌有损,怕损了公主今日设宴之喜,故戴面纱示人。”

    姜玥不紧不慢着道。

    今日戴面纱不为别的,正是不想让人总是瞧着这副面容,总给她一个倾国倾城的名头,这儿是在公主府里头,若是都在夸赞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恰巧在来时路上,竹归亦在街上铺子里买了点药粉。

    涂抹在脸上时,略显粉红,细看会有几个斑斑点点,但不妨事,第二天便会自然好。

    这一招,她的确用了很久了,是应对各大筵席的妙招。

    殷清漓轻笑一声,走到姜玥面前晃了晃,“今日的鲜花都是特意从南下而来的,本公主亦让人勤加看管,必不会让你容貌受损,你若是摘下这面纱,本公主自然不会同你计较此事了。”

    说话间,殷清漓回眸同魏芳蕙对视一番,两人默契一笑。

    这一幕,姜玥都看在眼里。

    看来,今日她定是要摘下这面纱了。

    “公主说的是呢,姜玥,你可要知足。这些都是官家让使者南下时特意花重金买来的花,哪会影响到你呢?”

    魏芳蕙眉眼一抬,轻蔑地望向孤立无援的姜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姜玥前几月还是同她一块玩的,没成想,因为一个贱婢,姜玥便选择与她为敌。

    她倒要亲自瞧瞧,今日姜玥能否破了这赏花局了。

    “既如此,民女这便摘下,望大家不必介怀。”

    姜玥下意识摘下了面纱,唇畔里勾起一抹笑来,笑看着每个对她好奇的面孔。

    本以为姜玥脸肿了红了,摘下面纱一定会让人耻笑。

    谁知,看见姜玥容貌的人都止不住夸赞一句美。

    真叫魏芳蕙和殷清漓气得只能两两对望。

    “阿漓,赏宴怎还未开始?”身后,响起殷昊苍催促的声音。

    殷清漓瞬即变了脸,转头笑着迎接殷昊苍,“太子哥哥,这不正要开始吗?就等着你来了。”

    “这位是……”

    哪知,殷昊苍走来时,一眼瞧见了姜玥。

    那一袭月白罗裙并未削去她美色半分,脸颊上的微红,似是因着日头晒而形成的。

    那低头模样,似是不敢同他对视,既怯懦又惹人垂怜。

    他见过无数女子,却未在京中见过像她这般举手投足间都是绝色的女子。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眼看着殷昊苍看呆了的模样,缓缓走到姜玥跟前时,殷清漓忍不住上前扯了扯殷昊苍的衣袖,“太子哥哥,她是无关人士罢了。”

    “香菱,快些让人把花都端上来。”

    那名被唤为香菱的丫鬟,当即得知自家主子的嘱咐,张罗着那些下人赶忙端来特意从南下而来的名花。

    而姜玥很不好受,她不喜在外露面的原因简单,为的就是不想让人盯着看。

    眼下,殷昊苍不止看,还走上前来,让她不得不往后退两步。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行了万福礼,终是让殷昊苍止住了步调,姜玥只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殷昊苍依旧未死心,当着众人的面问起名来,看这架势,应是看上了姜玥。

    旁的贵女围在一起小声嘀咕着,“这姜玥戴着面纱,实则为了摘下那一刻,定是为了让人看上,这心机实在是高。”

    被储君看上的女子不多,以往大庆朝里不多见,前朝太子的确因在京城中游街时一眼看上了一个奇女子,但那女子后果惨重,被带回东宫后,只待上了半个月,便落得一命呜呼的下场。

    古有言,美女子不长命也,说的正是如此。

    姜玥面不改色,那双瞳剪水如同含几分柔婉,目光流转之际,仅望向地面。

    这番楚楚可人模样,惹得殷昊苍只想让她抬头,与他来个正对望。

    而姜玥不抬头亦不收回礼数,就这般在太子面前行着礼,似在等待良机。

    “太子殿下,恕臣有一言,女子不说芳名时,便是她羞愧之时,太子殿下大可在宴后询问这位姑娘芳名。眼下,还是永安公主的赏花宴最为重要。”

    谢廷敬只用一眼便认出姜玥是那日在教坊司里头只喝茶的‘公子’了。

    那清秀扮相在脑海中清晰可见,但见姜玥这番女装模样时,更是让他只觉惊艳。

    听到这话,姜玥微微侧眸望去谢廷敬那儿,眉眼里含着几分感激之意,便匆匆走到一旁角落里待着。

    殷昊苍见谢廷敬这般说辞,轻咳了一声,自己方才的确有损太子颜面了。

    “既如此,各位自行赏花罢。”说话间,轻轻甩了衣袖转身,下意识直奔谢廷敬跟前去。

    看见有人替自己解了围,姜玥心中的怯意瞬间消散。

    她今儿是记着谢廷敬的好了。

    看来,谢廷敬并非是个只会成日吟诗的谢御史。

    而在人群之间,瞧见一切缘由的萧楚尧,暗暗用眼神剜了眼殷清漓。

    若不是殷清漓这般逼迫,怎会叫太子一眼相中了姜玥?

    萧楚尧只觉无奈,方才抵达公主府,便看了这一出戏。

    被太子看上,并非一件好事。

    往后,他需得时刻跟在姜玥身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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