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彼得三世决定离开圣彼得堡,前往奥拉宁巴姆宫,传言他要在一千四百名荷尔斯泰因士兵赶赴丹麦战场之前振奋士气,好好操练他们一番。
同时,他也命令叶卡捷琳娜立刻离开圣彼得堡,不许踏入奥拉宁巴姆宫,吩咐她搬到六英里以外的彼得霍夫宫。
“我完全搞不懂我的狡猾丈夫在想什么。”叶卡捷琳娜心有余悸,所以将儿子保罗留在了圣彼得堡,一个人离开了。
同时,帕宁成为了她的参谋,在以往的日子里,这位瑞典使者对彼得三世痛恨疾首,他们的为人处世与主张都完全不同。
叶卡捷琳娜的亲信周旋于各个禁卫军军团里,他们挥霍着金钱和美酒,并且告知兵营里的所有人,这是叶卡捷琳娜赐予他们的。
拉祖莫夫斯基伯爵也加入了反叛的队伍,受过良好教育的他非常痛恨每天要身穿普鲁士军装在练兵场讨好皇帝。
这天,他没带一兵一卒,来到彼得霍夫宫面见叶卡捷琳娜。
他告诉皇后,自己已经命令科学院印刷了彼得三世放弃皇位的公告,由叶卡捷琳娜继位。
“这太危险了。”叶卡捷琳娜大吃一惊。
伯爵死死盯着她说:“现在,我们的命连在一起了。”
她楞在原地,眼里闪过焦虑与不安,如果有差错,她们将全盘皆输。
“立即昭告天下说彼得治国无能!”伯爵对这场冒险异常的亢奋狂热。
她只觉得七上八下:“这不是儿戏,因为...”
“皇帝现在不在首都,一时无法回朝,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时机!”
还未等伯爵说完这句话,叶卡捷琳娜目光紧锁,凝滞在他的身后。
“基里洛·拉祖莫夫斯基。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声音极为冷淡,伯爵脊椎发冷,倒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到彼得三世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悄无声息,甚至走路都没有声音。
彼得盯着他,眼神邪佞而妖孽。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伯爵说。
“不久。”
“我们谈论的事情你都听到了。”
他嘴角勾起弧度,眼里却没有笑意:“你,还有奥拉宁巴姆宫的反叛者,居然打算生擒我。”
叶卡捷琳娜不忍地闭上眼睛。
伯爵感到颈部一股寒意,一把尖刀横在他的喉咙上,错愕之间,他攥紧拳头,不敢再次呼吸。
“你一定会下地狱!”
“那就请你先在地狱里等我。”
鲜血唰地溅到彼得三世的脸上,他的表情毫无起伏,仍挂着淡淡笑意。
叶卡捷琳娜身后的墙上也盛开了一朵血红诡魅的蔷薇花。
他偏了偏头,用舌头舔着刀上的血迹。
叶卡捷琳娜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她惨白的双颊上依旧流露出不屈的神情。
“我逃不掉了。”她说。
彼得三世没有直接回复她,他拍了拍手,让侍从从外面进来。
叶卡捷琳娜如遭雷击,瞪大双眼望向侍从怀里熟睡的保罗。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彼得掏出了一把火铳,对准了保罗的脑袋。
她浑身冰冷,大叫:“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把他留给了帕宁。”
“虎毒不食子!”
“他又不是我的儿子。”他阴湿地笑道:“我记得你和彼得是表兄妹,你说你和谢尔盖·萨尔蒂科夫是不是也沾点亲戚关系,不然保罗怎会像个白痴?”
叶卡捷琳娜扑通跪了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跪爬,她颤抖着抬头抱住彼得的一条腿,苦苦哀求他,但他却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狠狠地按了下去。
“缠住我,逼疯我,只是千万不要伤害保罗。”
现在的她,毫无尊严。
她是狐狸最棒的玩具,不等到她支离破碎为止,它是不会收手的。
它会把她榨干到只剩一个驱壳,连绝望的余力都没有。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她:“我是那么信任你,爱你,你竟然背叛我。”
“是我的错,你放过保罗。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究竟在奢求什么,我早说过,人类是无法杀掉我的。”
他俯身下来,将她摁在了怀里,她凌乱的头发混着泪水粘连在他的衬衣上,她瞬间紧绷住身体。
“我就是你的猎物,和那些老鼠没什么区别。”她抽泣着:“亲吻我,杀死我,无论我逃到哪里,想要做什么,你都会找到我,我永远都不会摆脱你了。”
“是吗?”彼得卡住她的下巴,阴沉狠厉,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似的。
而叶卡捷琳娜就像石膏一样愣在原地,任由他摆布。
他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顿地说:“乖,听话。”
在那以后,奥宁巴姆宫一片祥和。
彼得三世的随员收到了十日内动身的通知,各国大使也都得到了消息,他们决定在皇帝奔赴前线时为他送行。
海军中队也收到了启航的命令,但是很多海军战士以生病为由拒绝出征,彼得专门颁布了一项法令,命令他们即刻恢复健康。
6月19日,彼得邀请叶卡捷琳娜一起观赏戏剧。
她盛装打扮,在众人面前牵起丈夫的手,礼貌地向每一位出席者问候,笑着祝贺他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她在他面前装做快乐,扮演着完美夫妻穿梭于人群中,实际上只是屈服于他。
这他也知道。
她就如同今天的戏剧表演一样,虚伪到没有真实的感情。
化妆舞会上,女孩对男孩一见钟情。
但为了骗过世仇的家族,神父给了女孩一种药,服下去后就像死了一样。
但是男孩不知道,他吻了她,掏出随身的毒药一饮而尽,女孩醒来也不想独活人间,就用剑刺向自己,倒在男孩身上死去。
如果是情窦初开之时,叶卡捷琳娜可能会为此感动流泪,但现在的她无动于衷。
只剩下无尽的挫败感。
彼得说:“只有肤浅的人才会为爱殉情。”
人类皮囊之下的狐狸只会对戏剧中的杀戮和决斗感兴趣,叶卡捷琳娜不由的想到,倘若彼得乌尔里希活到现在会怎么样。
他们也会手挽手地观赏戏剧吗,或许她的泪腺会更加发达,人也会更加纯粹,但爱的本质是用眼睛看不见的。
所幸他没有禁掉她做梦的权利,如果说14岁的她咬碎了一颗甜蜜的糖果,现在的她就在咀嚼玻璃渣。
皇家乐队邀请彼得三世在他们的伴奏下演奏小提琴,叶卡捷琳娜知道他并不会拉小提琴,但她仍然跟着宾客一起欢呼鼓掌。
那难听如同锯木头的声音,在阿谀奉承的人耳朵里,就是天籁。
阿列克谢站在她身边小声说:“他小时候明明拉得一手好琴。”
“日子久了,都会生疏。”叶卡捷琳娜只是一味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