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之死
林晚跪坐在东宫暖阁,指尖摩挲着棋枰上的黑玉棋子。窗外落花无声,衬得夏如轶脚步声格外清晰。
“太子殿下终于肯来见我了?”她起身相迎,望着门口夏如轶身影轻笑,声音像淬了毒的蜜,“还是该称您一声……新君?”
“最后一次机会,”他眼帘微垂,眸光幽沉如水,不带一丝温度地掠过她的脸。那目光冷得像淬了冰,分明落在她身上,却又仿佛穿透了她,望向某个虚无的远方。“你与姜……皇后,是何关系?”
月光透过窗棂,在林晚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殿下说笑,妾身怎敢高攀中宫。”她忽地轻侧过头,勾唇一笑,“还是说……殿下透过妾身,在看别人?”
“朕说过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少年帝王的声音在初夏夜间凉意尽显。
话音落下,两名羽林卫押着姜榆踉跄而入。
林晚抬起头,对上姜榆的视线。他紫袍玉带早已被剥去,只余一件沾满血污的白色中衣。
林晚笑容一顿,疾步上前,头上步摇的珠串簌簌作响。她怜惜地整理起了姜榆披散的乱发:“这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姜丞相吗,怎么沦落至此了?”
姜榆浑浊地眼神麻木地移开,一句话也不回。
林晚突然大笑地松开了姜榆,笑得眼角沁出泪。“多讽刺啊……父亲如今竟像条狗一样跪伏在女儿面前呢。”
她复又凑近姜榆,在他耳边低语;“父亲一定很好奇吧,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姜相怎么回沦落至此?”她从袖中拿出一封密信——这是她模仿父亲笔迹写的假情报,足够让北境那边露出马脚。“父亲看看,女儿的字迹仿得如何?”
姜榆盯着那书信,目眦欲裂:“逆女!”
“逆女?”她好笑地看着姜榆,一脚踹开姜榆,“你有当我过是姜家的女儿吗!”
“你不喜欢我母亲,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不想让姜夫人和姐姐知道我们娘俩的存在,一直偷偷将我们藏在外面,统统没有关系。可是!”她一脚踩向姜榆的右手,“我娘病得快死的时候,我跪在雪地里求姜府救人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啊,想必父亲定是想不起来了吧,没关系,女儿来帮你回忆。那天啊……你忙着给姐姐庆生辰呢。”
“殿下现在明白了?”林晚转向夏如轶,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我帮你扳倒姜家,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而是我要这个姓氏,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殿下问我和姜织什么关系,自然是妾身不敢高攀的关系。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妹妹,一个从来没被冠以姜姓的妹妹,姜织会认吗?”
永远不被认可的母亲,永远不被承认的身份。永远如影子一般活在姜织的阴影下的自己。太可笑了,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所以我要姜家倒下,我要姜榆在我面前匍匐苟且,我要,姜织死。”
姜榆双目通红盯着林晚破口大骂:“恶毒!”
“恶毒?”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姜榆,转而向夏如轶寻求答案,“殿下,妾身
恶毒吗?”
不夏如轶开口,她自顾自地说:“姜榆那老东西和姜夫人恩爱吧?还不是和我娘有了我。可是他憎恶我娘,憎恶我。他不敢让姜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一直将我们偷偷藏着,一直藏着。藏到我娘死他也不关心!好了,后来姜夫人也死了。我以为我的身份可以重见光面了。没有,他没有!在他眼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女儿,只有姜织!姜织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当初姜织爱慕你,只要姜织愿意,她就会是你的太子妃。你以为以姜榆那老东西的手段做不到吗?谁知道为什么后来她改了主意,非要嫁给你那痨病鬼的父亲。”
“殿下以为,妾身为何非要嫁与你?”她笑得浑身发抖,“我要让姜织亲眼看着……她求而不得的人……是怎么被我……”
“住口!”夏如轶冷声打断。“林良娣宫变受激,精神疯魔,赐鸩酒。”
侍立在侧的太监总管浑身一颤,捧着雕漆托盘的手抖得几乎端不稳。托盘上的琉璃盏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林晚低声笑了起来,她拿起晶莹的酒杯继续说道。“殿下怎么了?这就生气啦?”
“那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不过帮助她走上自己的路而已啊。你父皇多爱她啊,那活该她要去殉葬!”
她举起酒杯向姜榆敬了一下。“作为那么爱女儿的父亲,姜榆去陪她一程也不为过啊。”
“说起来殿下不应该感谢我吗,不然以姜榆那老狐狸的实力,你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扳倒他?妾身也为你的帝王之路用尽了全力啊!怎么,飞鸟尽良弓藏?呵呵……”
她端起面前的鸩酒一饮而尽。酒杯从她指间滑落,碎成一地晶莹。
什么爱啊什么恨啊,她都不要了。真好,她终于不用被囚在渴求爱的牢笼里面阴暗度日,终于,解脱了。月光照在她渐渐涣散的瞳孔上,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娘亲站在梅树下,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