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绵搬来养心殿一个多月，夏延宁的咳疾愈发严重了。她早已习惯了他日渐消瘦的身形，习惯了他咳在帕子上的血丝，甚至习惯了太医们欲言又止的表情。

    近来每夜都能听见他压抑的闷咳。有时她假装熟睡，能感觉到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暖阁服药时还特意掩上门——这个傻子，真当她会听不见瓷碗轻碰的声响？她心里盘算着任务手册上的日子，不得不承认，夏延宁的寿命，怕是快到头了。

    “娘娘，该进药了。”福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她将接过福安手中的药碗端到夏延宁面前，却见他今日厌恶地看着她手中药物。

    药碗在他们之间冒着热气。夏延宁突然端起碗，眼神深邃如潭：“皇后每日这般服侍朕，辛苦了。”

    苏绵绵含笑反问：“陛下今日怎么这么客气？”

    他不答，却说：“今日这药……闻着比往日香甜。”

    她眨眨眼不解地问福安：“太医院的药方可曾变过？”

    “回娘娘，不曾。”

    夏延宁没有立即喝药，而是凝视着她：“皇后近日总是心不在焉。”他抬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头，“可是有什么心事？”

    她不想教夏延宁看出什么端倪，正要寻借口解释，“臣妾只是……”

    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算起自己进入这个小世界的日期。她平时没心没肺，只当是一个寻常的任务，并未放在心上。谁知道后面会喜欢上这个人。一场梦而已，没关系的。她安慰自己，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后？"夏延宁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抬头，却听到殿外宫人通报姜相求见。

    夏延宁一贯不理朝政，她嫁入皇宫至今一次都没见过姜相因朝事觐见皇帝。今日怎么？

    她脸色一白，突然明白了什么，浑身如坠冰窟。

    “这药……”她的声音发抖，“张太医说……”

    “说什么？”夏延宁平静地问，“说能治朕的病？”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疲惫，“皇后当真不知这药里有什么？”

    她想到一个月前她寻到太医院问太医们对待皇帝咳疾有什么更有效的方子。那时张太医是怎么和她说的？

    “老臣惭愧，”张太医摇头时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犹在眼前，“陛下龙体……这药虽不能根治，至少能让圣上少受些苦。”

    她一直以为是药石罔效。

    殿内静得可怕。苏绵绵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听见窗外的风着吹着树木摇枝的声音，听见更漏一滴一滴坠下的声响。

    “皇后希望朕喝下去吗？”他端起药碗，语气平静得可怕。

    苏绵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想起任务手册上如此精准的时间，想起她进宫时姜榆意味深长的笑容，想起张太医颤抖的双手……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而有一条生命要真真切切在她手上结束了。

    夏延宁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

    十五年前的椒房殿，药香浓郁得呛人。年幼的夏如轶跪在榻前，夏延宁立在阴影处，看着母后枯瘦的手抓住自己的衣袖。

    “我还是走在你前头啦。”母后气若游丝，“今后我护不住你们了，以后太子还是要你多费心……”

    他哂笑，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可看着母后转向太子时骤然明亮的眼睛，那一刻他就明白，在这深宫里，连生死都是算计。

    ……

    夏延宁面露哀伤，趁在她愣神的瞬间，仰头将药一饮而尽，黑血立刻从唇角溢出。

    “陛下！”泪水模糊了了她的视线。

    “这次……”他抚上她的眉眼，笑道，“皇后真要殉葬了……”

    她看着夏延宁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弱，看着他唇角不断溢出的黑血，看着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怨恨，只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殿门轰然洞开的刹那，十二扇朱漆雕花门板重重撞在鎏金铜钉上。姜榆绛紫官袍翻涌如云，领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百双官靴踏地的声响竟与立后大典那日的礼乐节奏分毫不差。

    “陛下——”姜榆扑跪在龙榻前三尺处，额头将金砖磕得砰砰响。他抬起的老脸上涕泪纵横，却半点没沾湿前襟。

    “娘娘节哀！”姜榆突然抓住她染血的裙摆，指甲隔着布料掐进她膝盖，“保重凤体要紧！”那力道哪是劝慰，分明是警告。

    殿外甲胄声如雷。太子夏如轶逆光而来，少年一脚踹在姜榆肩头，绣着仙鹤补子的官服顿时裂开道口子。

    “逆臣姜榆！”少年声音嘶哑，“勾结北境，毒害先帝，罪证确凿！”

    姜榆冷面抗辩：“殿下慎言！”

    太子猛地掷出一卷染血的羊皮纸，“你与北境的密约，要朕念给满朝文武听吗？”

    姜榆起身起身将羊皮纸捡起，看见上面均是自己的字迹时，满脸错愕：“这不可能！”

    ……

    苏绵绵看着忽然闯入的太子、跪地伏诛的姜父耳中嗡嗡作响。

    怀中渐渐冷却的身躯，她忽然明白了一切。

    夏延宁早知是死局，却心甘情愿入局，只为在命盘上为太子谋一条生路。

    殿外，丧钟响彻皇城。

    “母后。”夏如轶第一次这样唤她，“父皇遗诏，请姜皇后……同日殉葬。”

    他将白绫放入她掌心，少年天子的手冷得像他父皇。

    【嘀——系统检测道任务者被抹杀，任务强制终止中。】

    苏绵绵就是这个时候被拉进系统空间的。

    【亲亲宿主，欢迎回来~

    本次任务结算：任务完成度100%，完成评级C。奖励积分200，保底积分100，上次积分结余-100，总计200积分。】

    她还沉浸在夏延宁离世的悲伤中，一时回不过神来。

    【亲亲宿主你好~系统检测本次任务情绪过载，需要本系统帮亲亲宿主清除情绪记忆吗？】

    “清除情绪记忆？”

    【是的，为了保障任务者的健康，任务者们可以要求系统帮忙清除情绪记忆哦，只是清除相关情绪，但是保留任务记忆。只要50积分哦，童叟无欺~】

    “还要积分？？？”苏绵绵悲伤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积分是不可能花积分的。

    “这次任务我明明没有完成，为什么说我完成度100%？”

    【是这样的亲亲宿主，任务要求是让太子成为一代明帝，系统检测到剧情后续已完成，所以即便宿舍没有当上太后也不影响结果，任务判定完成度即为100%。】

    ！

    “那这么说来，如果我第一个小世界不勾引林唯清，而是撮合林唯清和安蕊心在一起也会判定我任务完成？”

    【理论上来说，是的。不过因目前是以剧情满意度为结算，所以第一个世界不适用哦~】

    “……那我大概理解你们的任务模式了。”

    她沉吟了下，忽然问道：“2024，你知道为什么在第二个世界的夏延宁长得和第一个世界的林唯清一模一样吗？”

    【目前系统这边并未有检测到相关问题，本系统已将问题记录反馈给总部。】

    看出来了，这个2046系统并不是特别智能。

    【亲亲宿主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现在抽取第三个任务了哦。】

    苏绵绵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反正，都是任务世界而已。

    她的目标是复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