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使

    踏入祭坛的瞬间,空间在脚下无限延展,穹顶隐没于不可见的黑暗中,四壁延伸至视线尽头,整片空间大得令人晕眩。

    脚下不再是坚实的石地,而是一片暗色的泥沼,粘稠如融化的黑漆,表面浮动着细密的金色梵文残片,每一步踏下,都会激起涟漪般的金光,却又被深处翻涌的魔气迅速吞噬。这些残片正是当年佛门大能封印魔气时所留下的四谛伏魔阵的阵图,只不过已经被魔气侵蚀而紊乱破碎。但这些漂浮的梵文残片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仍保持着微妙的联系,如同被扯断的珠链,散落的珍珠间还连着若隐若现的丝线,要重新镇压魔物,就必须将这些破碎的阵纹再次归位,让那四谛伏魔阵重现威能。

    四壁佛窟中的罗汉金身早已面目全非,以千百种扭曲姿态在佛窟中凝固。有的双手合十却生着鳞爪,有的跌坐莲台却腹裂肠流,有的面目慈祥却手持头骨。更诡异的是,这些魔像的嘴角都保持着佛陀特有的“慈悲微笑”,只是配合着腐烂的面容,那笑容显得格外阴森。当祭坛内魔气翻涌时,所有魔像会同时发出低沉的诵经声,只是原本的梵唱已变成含混不清的魔语,在空旷的祭坛内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和声。

    佛龛间隙伸出的腐烂佛手托举着数盏黑色莲灯,灯芯燃着诡异的绿色幽火,呈螺旋状排列,偶尔滴落腥臭黏液,在泥沼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孔洞。

    祭坛中央,四根通体漆黑的“谛相柱”呈方形矗立,表面布满龟裂的佛纹,石柱上原本的四圣谛真言已扭曲、龟裂,每根石柱顶端都盛开着一朵“血肉优昙”,花蕊处悬浮着一颗红色晶石。

    最中央处,度厄禅师的金身遗蜕以“降魔印”姿态悬浮,这具佛骨通体晶莹,却爬满紫黑色经络,胸腹处凝结着一个巨大的黑气缭绕的肉瘤,随着呼吸缓缓搏动。佛骨周身延伸出无数条半透明的粘稠长练,如同某种远古巨树的根系一般向整个空间肆意伸展,如同蛛网般交错缠绕。最粗壮的四根深深扎入血肉优昙,隐隐可见暗红色的光点缓缓流动,成百上千条稍细的分支刺入四周佛窟,与那些魔化的罗汉金身相连,还有些细微的须根则垂落地面,如同水蛭般吮吸着泥沼中的魔气。

    虚空骤然响起一声似佛似魔的诡异低吟,声波震荡间,整座祭坛的灯盏齐齐转向陶望卿。那些腐烂佛掌中托举的黑莲灯芯突然爆燃,幽绿色的魔焰在空中交织,竟凝成一张足有丈许的鬼面。这张鬼面半佛半魔,左半边宝相庄严,右半边却狰狞可怖,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从它口中传出:

    “拿着净世宝鉴的小子,”佛相半面吐出庄严梵音,“是管家的小辈?”

    “还是陶家余孽?!”魔相半面突然厉声尖啸,声浪震得四周佛窟簌簌落灰。

    陶望卿手中玉盘银芒暴涨,游动的蝌蚪符文突然化作一条条银色小鱼,在他周身流转成光幕,他嘴角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浅笑,眼底却闪过一丝锋芒:

    “前辈这话问得有趣。”他指尖轻抚玉盘边缘,“这破盘子辗转千万年,谁还记得最初是谁家的?不过...”话音陡然转冷,“晚辈更好奇的是,此刻与晚辈说话的,到底是当年舍身镇魔的度厄禅师...”

    玉盘上的银鱼突然汇聚,凝成一柄银色巨剑直指鬼面:“还是那个被禅师镇压万年,反将禅师金身污染的古魔残魂?”

    鬼面骤然扭曲,佛魔两面互相撕咬起来。整座祭坛开始剧烈震颤,石壁上的诡异罗汉突然齐声诵经,只是诵出的早已不是佛经,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魔咒。正中佛骨胸腹处的黑色巨瘤剧烈搏动,四条主脉突然绷直如枪,无数黑气在其中奔涌。

    “放肆!”鬼面终于统一成狰狞魔相,“本座镇守此地万年,尔等小辈也敢...”

    “也敢什么?”陶望卿突然打断,玉盘上的银蝌文组成一个大大的“卍”字,“魔物,你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吗?”他指尖轻弹玉盘,银蝌文顿时化作万千流光,“度厄禅师早已形神俱灭,如今不过是一缕残念困在你体内,你吞噬了他的记忆,却消化不了他的佛心!”

    魔焰鬼面骤然扭曲变形,那些跳动的火焰突然凝滞了一瞬,隐约显出一张苍老僧人的面孔,但转瞬间又被狰狞的魔相吞噬:“桀桀桀...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石壁上的黑莲灯同时炸裂,灯油化作腥臭血雨倾泻而下,云露折扇急旋,在头顶撑开粉色光幕,只见血雨打在光幕上,腐蚀出缕缕青烟。每一滴血珠中都包裹着一个扭曲的魔影,落地便化作手持戒刀的魔僧,虽穿着僧侣的装束,却生着鳞爪獠牙,脖颈上挂着由骷髅串成的佛珠。

    萧诧的宝树连枝灯骤然分散,十八盏金灯组成环形阵列,灯芯中的金乌真火喷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火网。那些扑来的血佛子撞上火网,发出凄厉惨叫,化作团团黑气。云露折扇翻飞如蝶,数朵桃花在血雨中绽放,每一片花瓣都化作锋利刀刃,将扑来的魔僧绞成血雾。

    陶望卿突然纵身跃起,玉盘银光暴涨,化作漫天流光,顺着那半透明的枝脉直刺中央的黑色巨瘤,就在银光即将触及的刹那,忽听“轰”的一声,所有的魔影同时爆裂,化作滔天黑潮,如海啸般席卷整个空间。

    三人脸色骤变,各自掐诀结印,云露折扇展开七重桃花障,萧诧的宝树连枝灯化作金色光罩,陶望卿的玉盘银蝌文流转成阵。就在防护罩刚成之际,狂暴的魔气已如海啸般拍来,屏障表面顿时裂开蛛网。

    待魔潮稍歇,那具佛骨竟如活物般剧烈抽搐,周身紫黑经络疯狂蠕动,无数半透明的枝脉从四面八方回缩,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声响,将佛骨和黑色巨瘤拖向祭坛中央的深渊旋涡。

    陶望卿眼中寒芒一闪,一口精血喷在宝鉴之上,银色巨剑激射向前。

    就在此时,四朵血肉优昙突然剧烈震颤,顶端的红色晶石迸发出刺目血光,四道身影破空而出。一位红衣美妇手中的拂尘银丝暴涨如星河倾泻,一个灰衣老叟袖中飞出遮天蔽日的蛊虫,一名锦衣中年汉子寒冰剑气冻结虚空,一个慕兰服饰的瘦高男子手中骨笛吹出漫天狼魂。四人攻势如潮,硬生生将追击之路截断。

    这四名护阵灵使便是曾经陨落于此的元婴修士,虽是魂灵之体,但攻势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又能反复重生。必须找到他们的肉身尸骨,毁去定魂珠的羁绊,否则将没完没了。

    三人目光交汇,瞬间选定目标。云露折扇一展,主动迎向那红衣美妇,将她引入东北方向。此番他需得困住红拂,却不能伤她,因为护阵灵使每一次复生,都是在透支轮回本元。红拂的精魂已被魔物蚕食百年,若再损耗根基,纵有合欢宗秘传的轮回引魂术,也难保她能重入轮回。

    “丫头......”云露轻唤一声,声音里藏着说不尽的复杂。

    那红色身影却毫无反应,双目泛着幽蓝星芒。她手中拂尘一甩,万千银丝化作漫天箭矢,密密麻麻朝云露刺来。云露轻叹一声,天香罗帕迎风展开,化作粉色光幕挡住箭雨。

    红拂身形倏变,双足凌空虚点,脚下骤然现出一个星芒剑阵。刹那间,无数道森寒剑气如同九天银河决堤倒灌,带着撕裂虚空的锐啸,朝着云露倾泻而下。

    面对这足以绞杀同阶修士的剑阵,云露眼中痛色一闪而逝,却无半分慌乱。他张口轻吐,一颗龙眼大小的金色珠子激射而出。珠子迎风见长,瞬息间化作一个巨大的、布满繁复镂空花纹的金色香囊球,悬浮于云露头顶急速旋转,将奔袭而来的剑气尽数吸纳其中。最外层的粉色雾气仿佛拥有粘稠的迟滞之力,只见大部分剑气如同陷入泥沼般扭曲变形,威力大减。而穿透粉雾气的残余剑气在香囊球内像无头苍蝇般相互撞击,最终化作逸散的星光碎屑。

    与此同时云露十指如勾,凝出无形魂丝,如蛛网般缠向红拂四肢,却不伤她分毫。“叮叮”两声,一枚青铜铃铛从云露袖中滑落,铃音荡开的瞬间,红拂眼中蓝光锐减,剑势微微一滞。

    趁此间隙,云露向石壁掷出桃花朵朵,花瓣如利刃般斩向佛窟,将周围一大片魔像炸得粉碎。然而烟尘散尽,露出的却只有空荡荡的佛龛,他瞳孔骤然一缩,莫非那魔物已经将尸骨换了地方?就在他分神之际,红拂忽地拼着魂灵受损猛然挣脱魂丝束缚,攻势骤然凌厉起来,拂尘银丝如暴雨倾盆。面对这样自毁式的打法,云露不敢全力反击,只得且战且退。

    西北角战况也十分激烈,那个慕兰人生前修为应至元婴中期,在四名灵使中是最强的,可惜此刻他面对的,是萧诧!

    十八盏金灯结成天罗地网,金乌真火将那慕兰上师逼得节节败退。他手中骨笛狂舞,涌出的金色狼魂尚不及逞凶,便在幽蓝锁链的威势下瞬间碎裂,随即便被萧诧掌心飞出的鬼首吞噬殆尽。

    萧诧趁机掷出天都妖尸,妖尸利爪如刀,将十余尊佛窟魔像撕得粉碎。然而烟尘散去,同样不见尸骨踪影。

    东南方位,陶望卿的四道分身各显神通。抚琴者音刃如雨,吹箫者摄魂夺魄,击鼓者震荡虚空,执磬者银波横扫。那锦衣汉子虽剑气化丝,却也疲于应对。陶望卿本体趁机祭出银色巨剑,剑光过处,佛窟尽毁,却也是一无所获。

    西南角战场,极阴化身掌心喷吐的天都尸火霸道绝伦,将毒叟的蛊虫焚烧一空,七情傀儡的粉色丝带趁机缠住数尊魔像,猛地收紧,魔像爆裂的碎屑中,同样没有发现元婴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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