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彦并不清楚地下通道的入口在哪,他只是无意中听村长提起过一嘴,入口离浴场很近。他本想带着一众人一同前去寻找,却被岳青罗拦住了。一番劝说之后,谭彦接过瞿麦给的药,又一一记下之后的料理事项,这才先行离开。
临近浴场,陆绥突然想起来还有两个人不见踪影,他追上最前面人的脚步问:
“我学长和那个新上任的渡人呢?”
“我让他带着你学长先回去了。”岳青罗仔细回想了一秒,“在我们进入周敏的时空之前,我把他们平安送出村子了,你放心。他们一个灵力低微,另一个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他们留在这儿既不能帮忙也容易受伤,所以就把他们送出去了。”
陆绥张了张嘴,不知该夸什么。他憋了老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未雨绸缪啊!”
曾经热热闹闹的浴场现在变得萧条又冷清,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斜躺在大门口,因为连日的风吹雨打已经变得锈迹斑驳。保卫室门口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一本“来客登记”,仔细翻一翻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走进门卫室再看一看,显示器里还有浴场监控的画面。自从村里怪事频发后,这池子里也没有活水注入了,从画面里看到的一池死水还不够真切,到了池子旁边才算亲眼目睹现在的境况。
水面上浮着一层油污,上面还夹杂着树叶、灰尘和各种各样的小飞虫尸体,阳光一照,整个水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七彩色。人无需靠得很近,几米之外就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臭味,那种臭味像从许久没人清理的垃圾桶中发出来的,中间还夹杂着点西瓜变质的酸味。
这味道从鼻子钻进去直冲天灵感,闻得人直想吐。司泉和陆绥捏着鼻子,恨不能一口气把自己憋死。瞿麦倒是淡定得很,她不紧不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株草分给同伴,让他们学着自己的样子将这株植物塞进口袋。
众人照办,那股难闻的臭味顿时便消失不见了。眼前清明了许多,钻进鼻腔的空气甚至还带着些淡淡的清香。
“这是蔚雨竹的叶子,四十年开一次花,能防虫驱虫,还能驱散浊气让人神智清醒。在巫山,林子里瘴气和蛇虫鼠蚁都很多,我们去采草药的时候一定会带着这个。它闻起来味道不重,带在身上也方便。”
陆绥仔细闻了闻,觉得新奇,把口袋拉链小心翼翼拉好才继续前行。他盯着油污漂浮的池子,很难想象人要是现在进去泡个澡会是什么后果。
岳青罗站在浴池边上许久不做声,直到大江出声问她:
“姐姐,你不会打算动一动这个池子里的水吧?”
“正有此意。”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不仅大江,其他人也跟着沉默下来——这水光看着就足以让人的每个细胞都抗拒,更何况同伴打算亲自动手搅动这一池臭水呢?
水神对自己的同伴很有数,她摆摆手:“你们都站远点儿,省得池子里的脏东西溅到你们身上。”
话音刚落,她身旁的几个人已经老老实实往后退了好几米。大江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缩到了司泉身后。
一池污水翻天而起,里面的脏污被溅得到处都是。好在努力没有白费,在池子最底下果然能看到一块被密封起来的石板。石板四周的缝隙被水泥填了个严严实实,若非颜色差异太大,岳青罗也差点把它忽略了。
“你们先下去个人把这玩意儿搬开,其他人先跟着下。”她指挥道。
“那你呢?”
“我当然是留下殿后啊,要不然这堆污水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一人喝一点吧?”
大江听得想呕,火速跳下去把石板掀开。待到一行人一个一个沿着石板下的楼梯走到底部之后,岳青罗才慢慢悠悠把石板重新盖上。
底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只能靠声音。刚下去时陆绥尚且不习惯这种黑暗,等到同伴们一个个张口说话以后,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练出一身听声辨位的本事。
“有没有手电筒?”问话的是司泉。
“没有,这鬼地方哪来的手电筒?”回答的是大江。
“那有没有火折子?”
“更没有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哪儿又来的火折子?”
“那个……”陆绥打断他们,“你们神不能发光吗?”
“我们不是萤火虫,更不是奥特曼,发什么光!”
司泉在这头没好气地回怼,那头已经亮起一道微弱的白光。
几个人顺着光线找到光源,赫然看见陆绥一张惨白兮兮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挠了挠头,一脸无辜:
“你们都知道要去地道,怎么还不带手电筒啊?”
“你这是哪儿来的?”大江本来想挑一挑同伴手里这道光的刺,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村长家拿的,就在门口的鞋柜上。听说要去找地道,我就顺手…顺手拿过来借用一下。”
“好小子,你已经掌握了未雨绸缪的精髓!作为我们书局的一员,我非常欣慰能够……”
话没说完,司泉已经长大了嘴看向地道正前方。其他人一同扭过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巨型兽首出现在眼前。
这只巨兽长着赤红色的长毛,两根獠牙比支撑房屋的梁柱还要长;它深褐色的瞳孔中还夹杂着一抹诡奇的绿色,看上去要把眼前的不速之客们一口吞进腹中。
“这是?”岳青罗接过手电一照,一颗提起来的心又放回肚子里,“这是石雕,不是真的,别怕。”
她关上手电,过了好一会儿,适应黑暗以后,众人又发觉眼前的巨幅石雕兽首不见了。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大江跳上墙壁上的衡量蹲着,手电一关,他清晰地感知到兽首缩回了墙壁。
“这莫非是什么机关?”司泉咂摸出点门道了,他让上面的黑猫默默情况,果然发现兽首的眼球能按动。
“你别说这手电还挺有用!”
大江一边感叹着,一边试探性地顺着光把眼球按进去。
一时间天旋地转,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陆绥还以为又是一次山崩地裂的震动,赶紧抱着头蹲下。谁料蹲了半天也不见半点碎石落下,他睁眼,发现刚才逼仄狭窄的地道大变样,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路”。
手电筒的光将死不死地照在路中间,刚好足够众人看清大路往里走不远处的岔路口。
“这?万能的手电筒能不能给我们点指引,告诉我们应该走哪条路?”
“你开什么玩笑,一个手电怎么可能…”
司泉本想让同伴认清现实,可现实是手电筒的的确确又一次给他们指了路——
手电自己动了动,整束光偏向右边的路口,似乎催促众人人快些顺着右侧的道路行走。
“你们说,这手电筒能信吗?”瞿麦小声问。
“信不信就它了。”岳青罗把手电捡起来,走在最前面,“先走走看吧,要是真有危险再掉头跑吧。再说了,我觉得你们对我的战斗力应该还是要有点自信的!”
她说着卯足了劲儿往前走,后面的人也跟着走向未知。要说手电筒指的这条路的确特别:
一路上没有任何障碍物,也没有任何能够供人辨别的信息,只有一条空空荡荡的路,人出了埋头往前走,什么都做不了。
走的时间久了,陆绥便开始怀疑自己和同伴是不是进入了某个循环空间。他提出自己的猜想,这才让整个前行的队伍停下来。
“应该不是循环,我做了标记,目前还没看到重复的路段。”岳青罗否定了他的猜想,接着又提出另一个猜想,“这条路是不是会通往麦麦和老孟他们看到图案的古村落?我们一开始就是为了老孟来的,如果在这里看到了兽首,那么这两个地方应该会有一些联系。”
“是,我记得那个村子和西林村离得不远,布赫村在西林村上面,布赫村和那个废弃的地方应该也不会很远。”
瞿麦正试图回忆从西林村到古村落的路线,一条路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拥有垃圾桶同款绿色的防盗门有点变形;门右手边画着一个潦草的兽首,这只兽同作为机关的那只长相又不同。也许是这扇门太潦草的缘故,打头人的手悬在半空中迟迟犹豫着不拉开。
司泉两条腿发软,心里盼望着拉开门里面能有个休息的地方。他见岳青罗一动不动,索性自己动手拉开这扇绿色的门。门里面的锁链摩擦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声音消失后,门也被拽散架了。
“我发誓我没用什么劲!”司泉左手四指并拢指天向同伴发誓,然而却看到对面四张目瞪口呆的脸齐刷刷盯着他。
“闪开!”
岳青罗大喝一声,眼疾手快把人拉到一边;旁边陆绥也被大江提溜着跳上墙檐;瞿麦闪身躲向一边的小洞,这才躲过一劫。
司泉站定以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原先站着的地方此刻已经被庞然大物拍得粉碎,而那扇绿色的防盗门则已经变了形,大剌剌躺在一边诉说着它的不幸。
罪魁祸首是一只长相潦草的兽:它脸上的毛又长又乱,遮住了它的眼睛;口水拉丝从血盆大口中掉下来,人只能猜测它是不是饿了;扒在地上的爪子又大又厚,就是这双爪子把水泥地拍得粉碎,而它尖长的指甲看上去更是能把人戳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