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懑不服输的情绪,在黎音跨入幽静小院看到那抹清瘦身影的瞬间,清风一吹,竟是匆忙散了。
黎音又觉好笑,自己一个情场海女,从来无心之人,竟然会计较对方是否会爱自己。
更何况,爱这个字,太过飘渺不可捕捉。
黎音不出声,定定观察了一会儿,将那人埋在瓜田里捣鼓收拾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听着秋蝉的鸣叫,如一段漫长没尽头让人舒心的白噪音,很快就将身体和呼吸放松下来。
霎那间,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贸然而来,所做的一切,算不算打扰,也许这份宁静本不该被自己打破。
就在这时,田里的男子嘀咕着什么,伸着懒腰直起了身,随意扭头便看见了踟蹰不动的女人。
欣喜的笑意自然而然出现在蔚蓝脸上,他跳出瓜田,快步走到黎音面前,清润的嗓子配着怡然的蝉鸣,叫人分外舒心。
“阿音,你怎么来了?”
心上好似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微暗的流光润上黎音的眼眸,她顿觉刚才那番犹豫担忧都是狗屁。
倘若真能控制,她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
黎音有些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语调闷闷的“嗯”了一声。
蔚蓝嘴角含笑,眼底满是纯粹的喜悦,丝毫不在意对方看起来的冷淡,主动上前热情邀请:“吃饭了吗?南瓜饼吃吗?”
不等黎音回应,蔚蓝已经拉上她的手,把人往自己亮着暖色灯光的房间带去,边走边愉悦地抱怨道:“今年的南瓜太多了,都吃不过来,只好做成南瓜饼。”说着,他回过头,“你要带点回去吃吗?”
黎音感受着指尖的特别触感,鬼使神差地点了个头。
紧接着,她就跨入了独身男子的卧房。
目光所及不过一个二十平方左右的大通间,兼具客厅和卧室功能,靠门处是沙发和木茶几组成的小客厅,中间用一片格纹帘子作为分割,帘子拉了一半,可以看见里面铺着蓝色床罩的木质单人床。
整个房间没有任何蔚家主厅里气派的豪华装修与高档家具,却布置得格外温馨舒适。黎音环顾一圈后,不由拿起墙上一个作为装饰的毛线编制南瓜摆件,好奇把玩。
蔚蓝微笑看着她的举动,随后钻进厨房端来一盘热腾腾的南瓜饼,上面撒着白色的糖霜。
“吃吧,趁热。”
黎音拿上一块吃了,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连吃下三块,她隐隐察觉到一丝违和,对方的态度似乎太过熟络,分明他们才见过两次而已。
“你……随便就把人带到屋里,会不会不太好?”
万一对方图谋不轨,怎么没有一丁点防备心?
蔚蓝不以为意,身体陷入黎音对面的懒人沙发里,懒洋洋道:“不会啊,你是好人。”
黎音:“……”
再次收获一张好卡人,黎音抿了抿唇。
她与好人压根不沾边,图谋不轨的就是她自己。
蔚蓝这边嘴角轻轻翘着,自顾自说起来:“你是好人,你没有伤害小黄,那天也热心帮助了我,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蓦地,他想起什么,宛如一只好奇的小狗倾身靠近,清亮眼睛对着黎音转悠:“你还是林林的女朋友,林林喜欢的人,肯定没问题的。”
有问题,很有问题。
黎音微微眯眼,语调自然地冷下去:“我和蔚林林分手了,他也不喜欢我。”
“啊?”蔚蓝蓬松的头发晃了晃,顶端仿佛溢出一个车大大的问号,“为什么?你和林林看起来好般配,菲菲也说你们感情很好,林林很喜欢你,怎么分手了,好可惜……”
看他为此遗憾不已的表情,黎音那股消散的烦躁重新聚拢。
很明显的,这人根本不在意自己。
这个认知让黎音桀骜偏执的性格蠢蠢欲动,很快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既然您那么希望我和您的侄子在一起,为什么随便将我带进房间,孤男寡女,又是夜晚,不觉不妥当吗?”
蔚蓝一脸纯真,头顶的问号更大了,“进房间是为了请你吃饼啊,你不喜欢吗?”他低头看着盘子里的南瓜饼,一字一顿地数着:“一、二、三……你吃了三个哦,应该是喜欢的吧。”
黎音:“……”
“我只是饿了,没怎么吃晚饭。”
“哦,委屈你了。”
黎音沉默不语,脸颊微微抽动,她从未想过一个傻子能把自己弄得哑口无言,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对上傻子真诚的眼神,黎音的气恼仿佛硬生生打在一团棉花上。
她突然想起那些烂俗电视剧中曾经深陷感情旋涡无理取闹的男子,总是用作天作地的行为来验证恋人对自己的感情。
可笑的是,她和眼前的男子连恋人都谈不上。对方还认为她和别人更相配。
黎音要紧齿关深吸了一口气。
跟一个傻子,就不该采取迂回战术,她总算意识到这一点,清晰地叫了蔚蓝的名字。
“蔚蓝。”
“嗯?”
黎音凝视着那张幻想中曾坠入怀抱的清秀脸庞,清亮的眸光润入心间,坦诚而直白地说:“蔚蓝,我来这里是为了你,很意外,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有点喜欢你。”
告白来得猝不及防,黎音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冲动,说完后,她竟感到一丝忐忑与窘迫,蹭地一下起身,推门大步离开。
直到她一鼓作气冲到小院外,仍不见对方追出来,黎音回头望着仍然房门敞开的小屋,不顺畅的心情顿时攀升到顶点。
“真是疯了。”
低声骂了句,她头也不回离去。
对一个神志不清的老男人动心就罢了,居然一时冲动还向对方表白,既没有计划,也不考虑后果,完全是恋爱小白的水平,枉费她这两年丰富的感情经验。
黎音太过自我嫌弃,以至于长达一个月,她用工作、学业疯狂填充自己的生活,决计不给那个老男人存在于脑海的机会。
甚至通过夏悠白牵线蔚菲的这层关系,她也暂时搁置了。也许这是老天爷在敲打她,让她少惹麻烦,回归一条简单正确的道路。
然而七天小长假的最后一日,蔚菲却主动联系到她,语气仍旧亲切热络,只不过三两句寒暄后随即切入正题。
黎音听完,当即放下手头所有事情,推迟会议,一个小时后便出现在蔚家。
蔚菲说的是:“我小叔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