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急得一脑门子汗,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山城知名主播大成哥爱探险猝死直播间,死相诡异凄惨,传播很广。相关人员排查现场后发现不存在人为因素,很快以猝死结案。
当然只是明面上,暗地里,这件事被转给了特调局。
特殊案件调查局,隶属华国官方,专司各类神秘灵异案件,在全国范围内有七大分部,以北斗七星命名,此次出手的是掌管西南大区的开阳司。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开阳司特勤很快便锁定了罪魁祸首,正是在大成哥直播间露过面的那尊成精鬼佛。
负责人作为外围辅助跟了半个月,本来已经将鬼佛逼入死路,就差临门一脚了,但谁知道这玩意儿突然凶性大起,跟闻到腥味的狗似的,竟然一路从山城逃到门昌省。
这回坏了,要是保不住眼前几栋楼中的群众,别说他们了,就连本地分部也得折进去。
愁啊,只能寄希望于卢道长赶紧控制住局面吧。
那尊鬼佛凶得很,一旦卢道长失手,局面失控,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负责人跟焦急的群众和消防队对峙着,接到信号前无论如何不肯放人进去,不仅如此,还要赶紧带大家转移。
“但不管怎么样,诸位放心,我们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口号喊得好听,进展根本没有。
乌丞站在消防车顶,身影被冲天的火光拉长,尾生和它幽深殷红的眼睛对视,随后轻轻推开了身边的人。
“不用等特勤支援,现在就让消防进场,有任何意外我来负责。”
她又看见记忆深处那片白。
“你不能去,里面的东西很凶,你我加一起也未必对付得了。”纯白的空间里,乌丞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凝重。
如果神都对付不了它,那里面的人更是送菜。
“我没几个亲人了,扈老师算一个。”
“没事啊,等她死了你还能见到她。但你现在进去就是送菜。你实习的,我记忆缺失全凭本能的,二拖三十不太可能。”
……说真的,乌鸦,闭闭嘴吧。
“实在不行我就自杀,立地成神,看谁还能拦得住我。”
“哎?”
尾生自己切断联系,抬头对上负责人,负责人低头看着这小孩,怀疑她疯了。
“你负责,你是什么人你就负责?你有能负责的身份么?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先跟大家一起离开这……”
现场闹哄哄的,负责人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尾生掏出身份卡往他眼前一推,焦急中带着不容置喙:“你看了就知道我什么人。”
特调局的人平时跟蜂嘟嘟公司打交道最多,亮银色的卡片落在负责人眼里既是惊雷又是救星。
哪来的及时雨啊这是!
身份卡轻而易举地刷开了封锁线,消防车呼啸着开进小区,尾生手有点抖,后背被大火熏得滚烫,但她很快镇静下来,眼神中有种金属般的冷静。
“大家放心,我会带他们出来的。”
“尾生?”相熟的女同学伸手拉扯她的衣袖,却只得到一片背影。
刚进小区就有些不对劲,乌丞使劲抓了下尾生的肩膀,警惕道:“你察觉到没有?”
有,明明大火肆虐,小区里却泛着一股阴冷,车队在浓烟艰难地跋涉着,然而还没走几米,就彻底停下不动了。
司机手心全是汗,刚刚队长说这火烧的蹊跷他还不信,结果还真邪门,他打开穿透力极强的远光灯,也只能照亮两三米距离,前方竟然没路。
正当他拿出对讲机想跟队长汇报的时候,车后拐出个人,司机看她顺着车灯一直走,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消失的路就重新出现了。
金光荡漾,尾生挥手碾碎土里挖出的东西,很眼熟,正是大成哥直播间那尊鬼佛的迷你版。怪不得刚刚负责人说话支支吾吾的,原来是他们办事不力让这玩意儿逃出来了。
“像是奔着你来的。”
她挥挥手让车队继续前进,一辆辆消防车从身边经过,车灯照亮身上临时腾出来的消防服,反光材料在灯下十分显眼,像一座站在原地的灯塔。
乌丞的猜测不无道理,她当初在直播间曾经劝大成哥快跑,指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得罪了鬼佛。
“初步判断,鬼佛有迷惑人心和制造幻境的能力。”像刚刚,她眼中路就在那,但开车的消防员根本看不见。
“目的不明,水平不明,不好对付。”乌丞嘎了一声,它煽动翅膀,红眼珠滴溜溜地转。
“我先协助消防灭火,不能让火势继续扩大了。“
书香华庭属于高端小区,内部环境不错,楼间距很大,能同时容纳几辆消防车进行作业。消防进场后按照正常流程进行灭火,但水是打进去了,却像进入无底洞,根本不起作用,连降温都困难。
“什么魍魉手段?”
“结界。”
鬼佛设下了结界,也可能是天然携带着的某种东西造成能量场扭曲。
尾生用神力将附近几栋楼囊括进去,果不其然找到几处阴气浓重的地方,她跟消防队长打个招呼,顺着标记挨个排查过去。
大火还在烧,水柱被烘烤成气态,花园里树被熏得叶片卷边,月季花蜷缩在角落,消防员正在附近扩大隔离带。
尾生脸被烘烤得发红发亮,她背着人,趁忙碌的消防员不注意,甩出两道金光。
泥土翻开,里面是块缠绕的树根结节,只不过已经被鬼气浸染,变得腐烂松软。
鬼气结节被毁,附近令人不适的凝滞感很快被驱散,对讲机中传来队长兴奋的喊声:“这边,这边!有用!快快,加大水压!”
但仅仅是一部分,单个鬼气结节的辐射范围有限,尾生继续排查鬼气结节,找到就销毁。
但这玩意儿竟然会自我恢复,比如等她找到第二个,第一个已经重新冒出来,水打不进去,刚刚熄灭的地方就又复燃,毕竟这块的火灭了,别的地方还烧着呢。
尾生这边疲于奔命,消防队那边哪里亮了点哪里,两相配合打了半天地鼠,只灭掉40栋两层的火。
半个小时过去才两层,这跟毫无进展有什么区别?扈老师和冯吉人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多拖一会就多一分风险。
红光中,尾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对,不对,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乌丞收拢双翼站在她肩头:“我试过了,楼外的火和结界已经形成屏障,我飞不进去。”
“尾巴?想什么呢?说话啊?”
“我在想,解题条件不足。”
就像考试,没有解不出来的题,也没有坚不可摧的东西。如果有,那一定是缺少关键条件。她相信世间没有牢不可摧的东西,就算有也不是这种害人的的玩意儿。
然而现在这八个结节就像机械齿轮,不仅咬合完美,还能彼此支援互相合作,她试过同时打破两个也没用。
解题的关键条件是什么?破局点又在哪呢?
神力金光在空中跳动,乌丞看的眼花缭乱,“啥啥啥?你还有心情放烟花?”
尾生不语,只一味地点动成线线动成面,组成各种平面立体形状,直到其中出现一个“卍”字。
确定位置她扭头就走,乌丞扑棱着翅膀追上去:“哎哎哎上哪去?”
“总共九个节点,被隐藏起来的中心点才是关键。这鬼东西好狡猾!”
乌丞很快就知道尾生说的狡猾是什么意思了,她通知消防队做好准备,一路回到来时的岔路口。
被碾碎的石佛碎块还躺在原处,尾生冷笑挑眉,光如弯月飞斩而出,切断四方阴气脉络,土中霎时发出极为瘆人的惨厉叫声,埋着的东西后路被毁,不得已从土里跳出来。
尾生哪里容它逃窜?金枷早已等候多时,悍然迎上此阴诡之物,金石相撞,后者立碎,等尘烟散尽,赫然又是一尊小佛。
“藏得挺深。”
原来鬼佛在这里放了两尊小分身,第一个用来迷惑视线搅混水,就是尾生为消防车开路时从路旁挖出来的。第二个才是真正的阵眼,就埋在相同位置,但却更深,深入地下足有两米,怪不得难找。
点亮半边天的火终于熄灭,夜空回归了应有的色彩。
只剩下43号楼楼顶三层,仍旧在大火之中燃烧。
特遣队尚未赶到,但有尾生的保证,负责人同意消防进场疏散群众,医护人员准备好可能需要的担架氧气等物品待命,物业则开辟出一条宽敞的路供各种车辆通行。
被困楼中的居民相继被救,人群闹哄哄的,有意无意跟43号楼保持着距离。
尾生站在楼下整理刚刚弄乱的衣服,把鞋带仔细系了一遍。
负责人:“您要现在上去么?胡道长尚未传信,里面的情况不好说,不如等等天权分部的人一起?”
门昌省位于东南地区,隶属特调局第四分部天权司掌管。
“该来的早来了。”
尾生说话的时候微微抬头,对上一片飘荡的灰白透明的雾气,那是一只刚刚死去的新魂。
她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