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帛手上的军械库,佤联军想要,伦拉维也想要,拿这个做筹码,钓鱼。”宋别放开手,后退半步,好让这场谈判显得尽可能公平,“当然,你要承担一定风险,开个价吧。”
听到她最后一句,周寅没忍住勾唇笑了一声,这不是她第一次拿钱砸人,而他也确实挺缺钱的。
“你有多少?”
“能喂饱你。”
宋别对自己的资产没掰着指头数过,只有个大概的数目,银行卡里躺着的,基金经理那里管着的,加上一些投资,零零总总几个亿还是有的。
“你就非要淌这趟浑水?”
她没说话,耸了耸肩膀,表示默认。
周寅想了想,拉过她的手,指尖在她手心写下一个数字,写完还不忘抬头看看宋别:“给得起吗?”
就这点,宋别当他要多少呢。她把他的手反握住,拍了拍:“我给你两倍。”
这个合作谈得比想象的要顺利得多,她想,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冯·道尔顿把她逼到这地步,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她没有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还不还手的道理。
两人说到这里,孟良正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握着手机,看样子刚打完一通电话。
看到周寅,刚想说什么,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画面里,记者站在一片狼藉的别墅前,镜头有些摇晃,她的声音却很平稳:“据悉,昨日两架OH—6A型直升机从缅甸过境,我国警方察觉之后立马对其进行警告拦截,但对方仍然不听劝告,在我国境内使用危险型武器,随后,两架直升机相撞,一架直升机受损跌落,两人全部死亡。对于此次事件,我国外交部局势指挥中心部长巴育表示,一定会追责到底。”
随后画面切到一个新闻采访上面,看样子是在召开记者发布会。
上面那个被称作巴育的男人没有穿西服,而是穿着军装,眉眼严肃,字字铿锵地表示泰国国防安全的底线不能让步,国家尊严不容践踏之类的官腔。
缅甸现在是联邦制的国家,佤邦也早就脱离缅共,现在巴育只说是从缅甸境内过来的两架直升机,却不说是谁,是要给那边施压了。
新闻放完,开始早间节目,宋别把头转回来,对周寅说道:“阵仗搞得挺大,你能逃出来,还非得把那什么将军搞死,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周寅倒是没什么所谓:“他也没想让我活着离开。”
“你不明白吗?”宋别的目光凉凉的划在他身上,开口道:“你当他为什么没提佤邦一个字,现在桑帛和你都没有抓到,是在给他们留余地。到时候两边一对账,再一合谋,你和你那个小姑娘就等着亡命天涯吧。”
“更何况,你弄死了那么多人,真落到魏学武手里,呵,小心你囫囵个儿进去,散着出来。”
周寅一开始是没想散出去这消息的。可到了帕安隆之后,那群人野狗似的咬着他们不放,是也知道了军械库的事。
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宋别说的没错,这两边要是说和了,他和桑帛真就只有亡命天涯的份。
这还不够,眼下吕澄阳又派来了一条好狗来盯着他,要是让沈缚知道是自己杀了丁成,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个个的,怎么都想要他的命。
孟良这时候才终于开口,说道:“寅哥,那个人没死。直升机坠机之后他竟然还能从里面爬出来,不过后来就被泰国那些军警带走了。”
他说的是敏泰将军。
“心眼儿还挺多。”周寅啧了一声,“不过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让他们找地方藏好,过两天桑坦的丧礼还有的忙。”
孟良说道:“已经都吩咐好了。”
“桑帛那儿有沈缚在是吗。”他又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案,打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
边说边往外走。
这通电话没打多长时间,周寅就很快回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一进来就问孟良:“丁成不见了?”
孟良听见是问丁成的事,拧着眉点点头:“你走那天他也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也联系不上。”
“带走什么没有?”
“没,枪和子弹都没少。对了,他那电脑不见了!”
周寅沉沉地叹口气:“桑帛那死爹的U盘还在丁成手里,怪不得一个两个都要找她,不好说就是这小子透出去的消息。”
“不能吧?”
“找着他再说吧,你们先找找看,我去趟仰光。”
孟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周寅把目光转向宋别,半晌,终于说道:“你也小心,敏泰被带走,我怕他们会找上你。”
他担心的不无道理,真要让那个敏泰活过来,伦拉维找他对一对账本,宋别的那套说辞就不攻自破,一不小心,再让他顺藤摸瓜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那才真是鸡飞蛋打。
“敏泰伤的怎么样?”她转头问孟良。
孟良把刚才电话里听到的话又给她转述了一遍:“爬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该废了。”
只是废了还不行。宋别下意识又抽出一根烟,没有抽,只是夹在指尖。她得让他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我得走了,孟良,你……”周寅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至于孟良的去处,他还没有想好。
让孟良离开,他担心宋别的安全。孟良留下来,他也不想宋别和他们这些人扯上什么关系。
犹豫了两秒,周寅最终还是说道:“孟良,你留在这里,这件事别告诉别人。”
孟良了然,转头看了看宋别,又看了看他,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了一下,最后朝着他扬了扬下巴:“寅哥,这算不算你欠我的一个人情?”
周寅边拿起枪检查子弹边说:“算,以后慢慢还。”
孟良故作夸张地打了个寒颤:“还是别了,我可不敢承你的情。”
安排好这些事,周寅就放心离开,转身朝外走去。
一边的宋别回过神,也跟了上去:“送送你。”
两人走到别墅外面,关了门,周寅立马问道:“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人要杀你。”宋别说,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要杀他的人多了去了,不能每个都记在心上。于是她补充道:“记得我去救你那天吗?你跳伞之后,就有枪瞄准你了,是提前埋伏好的,应该不是佤邦那些人。至于是不是伦拉维,我不确定。”
他听完,点了点头:“嗯,我会小心。”
“还有件事。”
泰国的早上还透露着一些寒气,让她不自觉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到仰光帮我看看林康安,这姑娘一根筋,别让她给自己折腾死了。”
这句话倒让周寅神色微动。宋别一直给他的印象都是不算好人的那类,没想到对自己的亲人还挺温情。
“你姓宋,她姓林?”
“她爸娶了我妈,我妈嫁给了她爸。”
两个人连血缘关系都没有,还能这么记挂,还真出乎他的意料。
“知道了,还有吗?”
宋别想了想,回看了一眼别墅大门,扬起嘴唇,那种势在必得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衬得她更加明艳了:“那个叫什么丙成丁成的,是你杀的吧,装的还挺像那回事。”
“理由呢?”
“在帕安隆山上的时候你就跟我说了军械库的事,照刚才你跟孟良的说法,那时候你还不知道丁成已经失踪了。”
宋别说道,“如果不是私人恩怨的话,那么应该是他先知道了军械库的事,告诉你,然后你为了封锁消息,所以杀了他。”
宋别是个聪明到让人不得不时刻提防的女人,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来推导出真相。虎口的茧子,脸上的神情,言语间的漏洞,都让他在她面前原形毕露。
“说起蛇蝎心肠,周先生也不遑多让。”
她肆意地笑着,没有半点对人命的敬畏和对这样一个双手染血的人的恐惧,只有对她堪破他秘密的得意骄矜。
“宋别,你这样,会让我有时候忍不住也想把你杀了。”
“你不会的。”她的语气似乎永远这么笃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宋别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的眼睛,很轻蔑地笑了一声。
那样子,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伸手拍拍他,转身就回了别墅。
周寅立在原地,回头看着她的背影,腰带把腰线勾的紧紧的,那么细一点,该宽的宽,该窄的窄,没有人再比她窈窕。
还真是,他自己把把柄送到人家嘴里,不怪别人吃准了他。可是没办法,他真就舍不得。
他想起在香港时两人欢度的那一天,他握着她的腰把她送上去时,汗水从她的额头顺着下巴砸在他身上,然后他们吻在一起,缠绵,离开,对视,他问她,是不是和别的人也会这样。
她亲了亲他的眼睛,捧着他的脸说:“可是周寅,我现在和你在一起。”
看吧,有时候她连骗人都懒得。
可他还是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