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蜚

    方好和燕州回江海的那天是个好天气。

    上飞机之前方好把手头的工作都忙完,上了飞机就开始拉着燕州的手摆弄,燕州的手上还戴着她做的简约戒指,这人得到了之后就爱不释手,方好甚至怀疑他有点超能力,检测出里面实则全都是宝石。

    那可能性太小,但就算里面有宝石钻石,他也不会私藏,总归会落到方好的手上。

    方好玩累了就松开手,却又被燕州捞回去与她十指相扣,方好看到他手上的戒指想笑,身上品牌的衣服加起来能买下钻戒,但却偏对这枚戒指情有独钟。

    她总是喜欢逗他,喜欢看他这个向来冷静自持的人表现出一丝慌乱,因为她。

    所以她毫无预兆地想要抽出手,但还没抽出去就被燕州捏住,问她:“怎么了?”

    方好笃定,她说完她准备好的那句话,燕州就会放开她的手

    面无表情会显得太假,方好抬眸时微微蹙眉,轻声说:“你手上的戒指硌到我了。”

    果然,燕州闻言当即放开手,把戒指摘了下来,方好以为燕州会把它放到口袋里,她目光紧紧追随,看着燕州把那枚戒指换到了另一只手的无名指。

    方好失笑,看着他的侧脸想起昨天的事情来。

    她来燕州这一趟旅程从燕州这人来之后就改变了轨迹,她多数的时间都是和他窝在家里。

    昨天本来是因为逛街累了回去休息,没想到燕州还是追求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又追了过来。两个人在沙发上拥着看电影,窗帘在微风下轻轻浮动,方好靠在他怀里,燕州为她重新扎好在接吻时散乱的头发。

    最后一圈系好,燕州的手顺势滑下来,摸到她的发尾,轻轻地缠住一缕。

    方好因为电影情节笑得肩头都在颤,燕州也开始使坏,在她笑的开怀时把头埋在她颈窝,因为他无预兆的紧贴和炙热的呼吸,方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笑着微仰起头吻在她侧脸,方好侧过头,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时刻关心剧情发展,她抬手捧起燕州的脸,动作轻柔地抚摸他的侧脸,食指抚过他的耳垂,感受温度在指尖逐渐攀升。电影马上要到揭秘的桥段,方好缓缓收回手想要全神贯注地看完,谁料燕州还追了上来,用下巴蹭她的掌心。

    方好觉得他像布丁,布丁是乔佳音和都柏林养的一只小狗。

    她略显敷衍地在燕州脸上亲了下,扭回头时燕州的吻落在他后颈,她又是下意识缩脖子,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

    “你干嘛啊燕州?”方好拍了下他的腿,吐槽他:“我们看的是悬疑电影,难道看到尸体会激发你的兽性吗?”

    燕州笑得不行,“看到你就情不自禁了,那我克制一下。”

    方好竖起食指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电影看完之前都不许动手动脚。”

    燕州则信誓旦旦地敬了个礼,答应得比谁都快:“保证完成任务。”

    窗外风大,吹得窗帘起起落落,房间亮了又暗,窝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又吻在一起,扎好的头发再次散乱,方好伏在燕州身上,手抓住他的衣领,扯得他露出大片的肌肤,室内亮起来时能看到她指甲刮在脖颈上时的抓痕。

    燕州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撑着沙发不至于让他们倒下去。

    电影播到最后的片段,方好偏开头埋在燕州肩头喘息,她已经习惯了燕州接吻的方式,骤雨狂风般的凶蛮劲儿后总会温柔下来,她像是渐渐融化在他怀抱里的春水,慢慢地流淌,被他掬起一捧饮下,却似饮鸩止渴,越发上瘾。这种瘾并不是坏事,所以在唇瓣相贴时传给她,她也甘愿。

    燕州轻柔地抚摸她的后颈,贴在她的耳畔说些黏黏糊糊的爱语,伴着低低的喘息在方好听来像是旧磁带里放的断断续续的老情歌。

    昏暗的房间内一切都褪色,方好的眼里闪烁着光,她躺在燕州的腿上,燕州问她电影情节时勾着她的食指,慢悠悠地晃。方好有条有理地讲给他,连接吻时播放的那段情节也记得清楚。燕州捏了捏她的脸颊,问她:“怎么这段都记得?”

    “有声音啊,画面靠联想。”方好眨了眨眼,说着戳了戳他,指尖触到他的腹肌,“是不是要说我不专心?”

    “怎么会?”燕州笑着说,“我会觉得你看电影还愿意和我接吻,我很荣幸。”

    方好不管他说些什么,抓着他的衣服下摆掀起来,一只手钻进去贴在他的腹肌上,慢慢地滑来滑去,抬眸对上燕州的眼睛,他没有管她的手,而是始终看着她的眼睛,“在画画吗?”

    “在写你的名字啊,怎么这都猜不出来。”方好说着停下来,终于感受到手掌下皮肤的温度,和他略显僵硬的身体。她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差点儿弹座起来,“害羞啊?不至于吧燕州,之前又不是没摸过。”

    “没有害羞,只是没想到。”燕州说着隔着衣料戳了戳她的手,“电影还要继续往下讲吗?”

    刚才打岔聊了几句别的,方好都忘了进度,问他:“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女主角查出了好朋友去世的真相,找了——”

    他话还没说完,方好忽然说:“你耳朵还是红的,就是在转移话题。”

    燕州轻咳了两声,想要否认但是已经露出马脚,所以他说:“只是很喜欢你这样。”

    方好笑出声,不再逗他,想起什么来:“我刚才又说到哪儿了?”

    “女主角找到好朋友的姐姐——”

    “好了,要么别聊这些了。”方好已经有些忘了,但她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不是很浪漫。”

    “嗯,那你想聊点什么?”燕州说着开始想话题,“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方好觉得这也不是很浪漫,但她提出的显然也和自己所想的形容词并不沾边,“这样吧,我们聊点刺激的好不好?”

    燕州沉默片刻,有点犹豫地开口:“比如?”

    方好说,“你们歌手圈里的八卦消息啊,杨柳特别喜欢你们公司的一个男生,叫陈述,唱小情歌的那个,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已经结婚了。”燕州莫名松了一口气,看着她亮盈盈的眼睛说道,“今年年初结的,我们还去参加了婚礼。”

    “这样啊。”方好继续想在她脑子里搁置的未解事项,“婉秋姐那个分手好多年的前男友,是不是在追她?”

    燕州顿了顿,对上她目光中的狡黠,笑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方好闻言歪了歪头,还真让她猜中了。

    当时郑婉秋和他分手时他还把事情闹得挺大,说郑婉秋看上了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还造谣郑婉秋职场潜规则,当年还是大学生的方好为了被卷入八卦中心的燕州打听了那个男人,原来是他自己在外面有了其他年轻的女孩。

    她直接把两人的合照打印出来贴在了他公司,还帮他联系了婚庆公司。这件事燕州起初不知道,后来被都柏林那个藏不住事的泄露了,燕州和她复盘时笑得不行,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方好还记得那时她跨坐在他身上,他把头枕在她肩头,看不到彼此表情的时候,她听到燕州因笑得过于开心而颤抖的声音,他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方好歪头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头,“那你还想让我对谁好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燕州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滴,弯唇笑了笑又凑过去吻她发丝,轻轻地,像是有风拂过,谁都没有握住,燕州用眼睛记录下来了那一刻。

    聊了一会儿,方好觉得她似乎要把燕州公司的内部消息全都套出来了,燕州也迟钝地发觉这个问题。

    他提议说,“我给你弹吉他唱歌吧。”

    方好点头说好,上一次他只给她一个人弹唱,还是在分手前,那段时间洛希极限成名在望,方好替他开心,他就也开心。

    回忆的火星总是噼里啪啦地响,让爱燎原。时光过得很快,仿佛倒流回几年前,谁都不曾变过,岁月不曾改变过他们的模样,连同那些习惯和爱。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若是把此刻和几年前对比,想必没人能分辨得出。

    下飞机后方好和燕州一起去吃了顿饭,回家时途经方好读过的高中,方好想起燕州至今都留着的胸牌,笑说,“燕州学长,不进去看看母校吗?”

    “不了吧。”燕州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听说你们学校比较严格,严禁谈恋爱,那我们进去不是炫耀么。”

    方好失笑,“炫耀什么?”

    “他们都是单身,我们在谈恋爱恋,这不是炫耀是什么?”燕州说完又补充一句,臭屁劲儿不知道哪儿学来的,又或许是迟到了几年的少年莽撞:“而且还是热恋。”

    方好见他这样便忍不住笑,她笑着用做了指甲的手捏他,觉得用了挺大的力气,结果燕州还跟没事人似的,明明手背都泛起了一点红,方好边给他揉搓边疑惑地抬眸看他,“你都不疼的吗?”

    他笑得令人心湖荡漾,但显然是他自己先沉醉其中:“想让你多疼疼我。”

    方好受不了他这说两句话就开屏的样子,想甩开他的手,但又被他握紧,他说了句没头没尾无厘头的话:“不想让你疼。”

    她没有追问,因为燕州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他目光掠过校园里的树影,看过周遭的斑斓色彩,又看向她,他说:“如果高中的时候遇见你,我怕我没有定力学习了。”

    方好抬手戳了戳他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你少花言巧语。”

    可目光里燕州叹了口气,转而又笑了,没有那么开怀,语气里有笑也盖不过的遗憾:“可惜,我没见过十八岁之前的你。”

    方好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想说她也没有见过,那他们算是扯平了,但这不能作为答案,只是一个事实。

    她一直熠熠生辉,他在遇见她之前透明到失色。

    方好握紧了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尖,给他绕指柔,也做他心头好,“如果见过十八岁之前的你,我也会一见钟情的。”

    在往事里重逢太过困苦,还是要相爱在清醒的时刻,所以他求仁得仁,透过树影婆娑,燕州看向方好,只觉她眼中闪烁着的光都向他涌来,他被吸引,又一次沉醉。

    遇见方好之前,燕州想他能抗拒任何事物,除了诱惑。而遇见方好之后,他换了心境和想法,原来他能抗拒任何诱惑,直到它们被他诱惑。

    回忆变成蒙太奇,太多相爱的瞬间在某个节点支离破碎,又在目光定落在眼前人身上时而完整,树影被风吹动,视线忽明忽暗,眼前景变得模糊,身边人却愈发清晰,记忆被封存成琥珀,被他们拿来交换一颗真心。

    方好的眼睛比湖水清澈得多,风吹过撩动她的发丝,眼波中又带着几分勾人的风情,纯净无比的眼神令燕州心里升起一股火焰,毕毕剥剥地作响,春风仍然在吹,助长他心中的焰火,春天就要过去,燕州想他要在这个绝无仅有的春日吻一吻她。

    树影遮不住被阳光拉长的影子,两人的唇轻轻碰触一下,方好笑着拍了下燕州的胳膊,“在外面的时候克制克制。”

    她说着往旁边走,即便牵着手也要与他保持一臂距离,燕州笑着看她挪步,问她:“这是干什么?”

    方好的手还被他勾着,她甩不开,也没有想过要甩开,只笑说:“距离产生美,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阳光犹如连绵的潮水,同样源源不断,续续不绝,此时此刻阳光温柔,他曾无数次回想这样的画面,只认为匮乏此后年年,但好在明年明月难预料。

    风吹过,来了又走,错过的四季想说的话都在其中了。他庆幸他们隔着一臂距离,方好听不到他的心跳得有多快,风一般轻盈,落在他的耳畔,牵着的手化作媒介,传达给她的中途返还,让他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也让他得知,曾分离的春天也是好时节。

    方好感觉燕州的手握紧了她,微凉的风拂过,掌心依旧温热柔软,回眸的那一刻,燕州带着薄茧的手指正轻轻地摩挲她的掌心。

    她挑了挑眉,听到燕州含着笑的声音,他很少这样叫她,一个听得最多的称呼在他口中百转千回,变得很是暧昧旖旎,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却叫得很是熟练:“小好,爱你啊。”

    方好在和杨柳对话时不知怎么想起那天燕州的话,杨柳拍了拍桌子拉回她的思绪。

    她回神,对杨柳笑着撒娇:“刚才说到哪儿了?”

    杨柳双手环胸看着她,身子往后靠在办公桌上,说道:“你说你去燕州参加婚礼,然后和当地居民和好了。”

    “嗯,就是这样。”这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见杨柳还紧盯着她,她觉得自己还应该说点儿什么,于是义正言辞地补充道:“有图有真相,不怕打假。”

    杨柳被她逗笑,“我想问的是这个吗?你和燕州是怎么和好的?就不详细讲讲?”

    “还能怎么样啊。”提起这件事方好难免想起邻居所说的金屋藏娇,莫名有些羞耻,她目光躲闪,顾左右而言他:“可以了,先工作吧。”

    方好坐到转椅上,转过身去不和她视线相对,而杨柳把她的椅子转过来:“有什么害羞的啊?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她正要回答,有人敲门,方好说了声“进”,叶延站在门口说,“你点的下午茶到了,怎么还不出来?”

    方好是常会给公司的员工点下午茶,但今天还没来得点,还在想是不是她自己记忆错乱,手机亮起来,是燕州发来的消息。

    【燕州:下午茶记得吃。】

    她这下就明白了,出去时发现他点的是她常去的那家。杨柳拿了块乳酪蛋糕,看了看叶延,又看了眼方好,用很笃定的语气说,“这是燕州点的吧。”

    方好点头应得很快,“是啊。”

    叶延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咖啡,笑说:“他这算是贿赂吗?”

    “算吧,你们这不是已经接受了么?”方好放下勺子给燕州回消息,顿了顿继续说,“他说下次演唱会可以请你们去,这应该才算是吧。”

    杨柳兴奋过后问道,“你们两个今天方不方便跟我和延哥一起吃顿饭?”

    她也是赶得巧,方好说:“今天不行,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他也有个饭局,改天有时间请你们吃。”

    下班时燕州来接她,叶延还没走,碰上他们两个,方好坐在副驾驶,燕州给她关上车门还没走开,叶延走过来拍了拍燕州的肩膀。

    燕州回头笑着叫了声“哥”,叶延看了看探头瞧他们的方好,转而又看向燕州说,“复合快乐,百年好合。”

    他没有多说,方好被逗笑,燕州也笑了,说:“谢谢哥,改天有时间一起吃饭。”

    燕州上车时方好和他视线对上,两人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方好问他:“你笑什么?”

    “觉得叶延哥的祝福很实在。”燕州说着转过身把后座的礼盒递给她,“刚才在附近逛了逛,看到这双鞋很适合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方好接过来打开看了眼,是她喜欢的类型,也是她喜欢的品牌,码数更是不用说。他之前还要打几份工赚钱的时候也总是买东西给她,现在更是每次见面都要送礼物给她。

    她抬眸看向燕州,揭穿他:“你已经把我的喜好摸透了,还每次都要问我喜不喜欢。”

    “万一哪一次就不喜欢呢?”燕州向来会做假设,他说得头头是道,“我每次都问你,有哪次不喜欢就告诉我,这样我就可以改了。”

    方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欣然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回家途中燕州还展示了他给孟茹煲的汤,方好有些惊讶,她真的有点好奇那天燕州去找孟茹的时候聊了些什么,怎么还煲上汤了。

    所以回家后方好就问了孟茹,孟茹放下汤匙点了点头,显然对燕州的厨艺还算满意,对上方好亮盈盈的眼睛,她笑说,“燕州没跟你说吗?”

    他只是随口一提,还那么轻描淡写,具体内容方好根本无从得知,所以她如实回答说:“他觉得那是他的事情。”

    “他确实和我说了很多,几年前那次见面我们的谈话内容太简短。”孟茹说着想起那天,她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汤,发出轻微的响声,“那天我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愿意喜欢他。”

    燕州来得并不忽然,因为孟茹的时间都是掰开来用的,所以他和孟茹约好了时间。去之前他问了乔佳音孟茹的喜好,给孟茹送的礼物都合她心意。

    他说,“孟阿姨,之前几次见面都没有好好跟您说过话,今天我想和您聊聊我和方好的事。”

    孟茹有些恍然,站在她面前的人和几年前那个燕州样貌上没有改变,但气质上变了太多,他要比当年意气风发,言谈举止都多了分自信。

    她问:“如果那天我没有撞见,你打算什么时候来见我?”

    “等方好愿意和我和好之后,我本来想有了结果再去寻求您的同意。”燕州说得认真,“我想先看方好的意思,如果她觉得我们不合适,那我不该纠缠她,也不会打扰您。”

    “你们分开这么多年,肯定都变了很多,别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孟茹看着他,语气软了几分,“这么多年,是没遇到合适的,想和小好将就,还是真的非她不可?”

    “孟阿姨,自从遇见小好,我没有对其他人动过心思。我想我能接受她所有的变化,我也是真的非她不可。”燕州说着顿了顿,“她是我的唯一选择,从来都不是将就。条件都是给不喜欢的人设定的,我对她无条件服从。”

    孟茹没有那么多浪漫主义可以消耗,她向来理智又现实,“如果追不回来呢?”

    “小好有喜欢的人,我会真心祝福她。如果那个人不合适,那他们总会分开,我一直都是一个人,随时可以到她身边。如果他们合适,那我应该躲远点。”燕州从前爱思考这些,现在也是,但现在他孤注一掷地想要挽回她,所以总会往好的方向想,“起码现在她还没有喜欢上别人,那我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他也有悲观释然的想法,如果方好不喜欢他,那么他就躲得远远的,他靠着那些回忆也能快乐。而他已经得到过方好的爱,至于方好再去爱谁,他都祝福。

    未等孟茹继续问,燕州弯了弯唇,他在方好看不到的地方称呼她时很亲昵,因为他也曾无数次那样默念她的名字。他说:“之前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觉得小好应该值得最好的,现在我比当年好了很多,我想我可以再试试,我会一直顺应小好而改变。”

    孟茹看着他半晌,说道:“你要知道,她身边优秀的人并不少。”

    “所以我想等她给我回答,我就在一步之外,她说可以我再靠近,她说不行我就远离,她沉默我就继续等,我有很多时间。”燕州说的每一句话都认真郑重,“因为她太好了,所以我想对她好。我知道有很多人爱她,所以我不需要小好最爱我,我最爱她就好。如果有机会,我想一直留在她身边。”

    他说话时在脑海里描摹方好的样子,阳光吻过她的眉眼,一如他吻到了爱情,他的眉眼也晕染上幸福的光亮。

    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有一阵长风吹拂,他得见彩虹,所以他努力拨开云雾,破土而出,甘愿淋雨,情愿落泪,只为故事外生动鲜活的那一笔,也更想更为她故事里的人。

    她遥远皎洁,是他最荒诞的美梦。

    孟茹想起当年当日,方子谦也是如此劝说自己的父母接受她,那时也曾冲动过,俗套过,但结局还是那样。

    当年她听过数不清的流言蜚语,贬低她的价值,无视她的真心,但那都过去了,现在她是孟总。方好再怎样也不会站在她当年的位置,流言蜚语会绕过她,或许会落到她身边人的头上,又或许去缠绕着其他的美好。

    想说的话化作一声笑,孟茹说:“小好愿意,我没有意见。”

    燕州想他生命里那些值得铭记的欢愉时刻都是因为方好,所以他舍不得轻拿轻放,他欲壑难填。闻言他眼眸亮起来,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耳垂,对孟茹道谢时有些微语无伦次。

    那天的谈话内容太长,孟茹也无法句句不落地转述给她,所以她讲了个简洁版给方好,“他说他非你不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这哪够,方好追问:“还有呢?”

    孟茹对上方好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笑说:“他还说,全世界你最可爱。”

    方好眨了眨眼睛,示意孟茹继续说。

    孟茹想了想,还真想起来一桩:“见过我之后,燕州去看你爸了,估计是想让你爸也同意。”

    方好愣住了,她没想到燕州会那么做,尚在思考时孟茹去接了通电话,她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新弹起来的消息。她点开看,是燕州发来的视频,他怀里抱着一只小比熊犬,只露出半张脸,笑眼弯弯地看着镜头。

    方好回复他,好可爱。

    燕州很快发来一条语音,伴着微风,他说:“是作曲老师的小狗,我也觉得很可爱。”

    方好没忍住笑,她说:“我说的是你。”

    这次间隔了一分钟燕州都没有回复,孟茹挂断电话回来,她们继续吃饭。

    大概过了十分钟,方好放下筷子时燕州才发来消息,她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去,燕州当即接通。孟茹在客厅看合同,她踱步到书房,看到视频里燕州的脸颜。

    “刚好路过宠物店,我以为你喜欢比熊,刚才就去买了一只。”燕州的声音里含着笑,顿了顿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没想到你是在夸我。”

    他的行为又在方好的预料之外,没想到他现在变成了行动派,话都来不及说完他就已经做完。方好失笑,“那就养着吧,这样还能有创作灵感。”

    燕州把镜头往旁边移一点,画面里出现了一只更小的比熊犬,头上夹了个粉色的小发卡,他动作很轻地揉了揉它的头,它便蹭了蹭他的掌心,笑说:“是个小女孩,你给取个名字吧。”

    方好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所以要先寻求个同类项看看能不能借用合并,“齐文家里不是也养狗吗?他的狗叫什么?”

    燕州愣了愣,而后凑近一些好整以暇地看她,“老泼,泼水的泼。”

    他刚说出前两个字时方好下意识地想说他没正形,没想到是齐文没什么正形,给自家的狗取了个这么有歧义的名字。

    但她没有害羞,反而想起了其他,“在外面的时候齐文也这么叫吗?”

    燕州便也偏离话题告诉她:“之前丢过一次,他在楼下喊了半天,好多路人都看他。”

    “那还是不要取这样的名字。”方好觉得还是需要正经一点,但思来想去也没在脑海里找到合适的,她干脆也效仿齐文,但要比他正经可爱,“叫菠萝包怎么样?”

    “很可爱。”果然燕州和她想的形容词都是一样的,他笑着提出,“我很喜欢,它也很喜欢,那明天要不要来我家看看它?”

    “好啊。”方好说着也凑近一点,煲电话粥时放轻声音说的缠绵耳语才最令人回味,她说:“很喜欢菠萝包,也很喜欢你。”

    燕州默了片刻,笑得很开心,他说得认真:“我一直都爱你。”

    犹豫半晌,话到嘴边打了个转,他抓了抓耳垂,轻声地补上个亲昵的称呼,“宝宝。”

    养了宠物的人是不一样的,第二天燕州给方好分享了许多小视频,他已经在客厅给菠萝包安置好了小窝,狗粮和衣服也已经备好,只等方好去参观。

    方好收拾好东西下楼时就见到了燕州,燕州见她出来便朝她走去,伸出手就牵住她的,动作无比自然。

    她垂眸看了眼十指相扣的手,捏了捏说,“你信不信,现在叶延会站在楼上看我们。”

    “你说我就信。”燕州一点底线都没有,但是他也不是一直要被方好攻略城池,他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多想想我好不好?”

    方好被他的直白击中,但又觉好笑,她本来想要回头看看叶延此刻站在哪里偷看,但现在只想靠在燕州的肩头上笑,她抬眸看着他微红的耳垂,开口时呼吸剐蹭而过,就变得更红了,她说:“有道理,还是你比较好看一点。”

    手机震了下,她打开,是叶延发来的消息,几张俯拍的背影照,她和燕州牵手迎着夕阳走,她贴着燕州的胳膊弯唇说什么,而燕州偏头看她的面庞全神贯注听她说话,那双深情眼似乎也在说话。

    燕州是煮好饭去接的方好,因为方好说不知道想吃什么,他刚好闲着,就煮了饭。推开门便能闻到菜肴的味道,还能看到在客厅欢腾的小狗,头上的夹子由粉色换成黄色,明艳得像是一朵小向日葵。

    方好起初还担心狗随主人,以为燕州买的狗肯定也很内敛,但好在菠萝包并不怕人,还很活泼,一直绕着她的腿边转,她便把它抱起来轻轻地摸。

    燕州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回神,笑说:“先洗手吃饭吧,刚才不是还说饿了吗?”

    方好依言把菠萝包放下,起身去洗手,燕州跟在她深厚,菠萝包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她洗手时燕州凑过来,视线里出现一片白色阴影,他抬手伸向她发顶,笑说:“好像是菠萝包掉毛了。”

    方好关了水,任他动作,视线里他舔了下唇,喉结滚动,她使坏,用还沾着水珠的手贴上去轻轻地按压了一下,燕州扣住她作乱的手,垂眸与她视线相对。

    她挑了挑眉,燕州的声音有些低,他说:“你别乱动啊。”

    方好哪里会听他的,揽住他的脖子,让他直视自己,她说:“我看到你舔嘴唇了,你别装傻。”

    “嗯?”

    方好耐心告罄,踩他的脚,“到底亲不亲?”

    他求之不得,笑说:“亲。”

    说话的同时把她拉近一点,在唇瓣即将碰触到之前,方好余光瞥见在地上撒欢两眼放光的小狗,她别开头说,“菠萝包还看着。”

    于是为了不教坏小狗,他们忍到了书房才拥吻在一处,拥着彼此踉踉跄跄地后退,燕州用手捂住桌角,又在转身时按住门把手,桌边的玩偶被撞掉在地,他们抵在门板上共享彼此的呼吸。

    爱人的掌心灼热似野火,窗帘浮动,吹进来的微风洒下一片粉紫色的涟漪,让火连了天,而他们圈地为牢,甘愿被困住。

    吻到一半,门外有声响,燕州出去看发现是菠萝包太兴奋把狗粮打翻了,他在外面收拾,方好参观他的书房。

    陈设倒是简单,书架上摆着的书大多都不是她喜欢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爱看的书,是鲁迅和许广平的《两地书》,她抽出来,翻动一页时有一张纸掉出来,平整的纸已经微微泛黄,或许是被当成书签使用。上面有字,她便看了眼,只一眼便愣住。

    那是她的字迹,上面写着几个城市的名字,旁边画了不少凌乱的圈,唯一一个显得规整一些的圈住的城市是燕州,纸的边缘画着一只飞出樊笼的燕子。

    背面还有字,是燕州的字迹。

    回忆和那行字同时涌入脑海,这是当初她去燕州前选旅游地点的纸,当时她睡着了,睡醒时燕州就在她旁边。

    ——因为你来,燕州不再是干涸地了。

    像是一封没有写姓名和地址的信件,时过经年还是到她手上。遥远的去日化为一根刺,给她迟来的钝痛。原来早就有迹可循,从前她连浮出的一角都没有看到,只有燕州紧握,她却生生错过。

    他那么光明坦荡,又那么秘不可宣,或许在她看来隐晦难寻,对他来说却是声势浩大。

    风吹来花香,吹动纸张,叩响心扉,方好把那页纸原封不动地夹回去放回书架。抬起眼,她猝不及防地对上燕州的眼眸。

    燕州见她这么久都没有出来,靠在门边看她,笑问:“是继续接吻,还是先吃饭?”

    方好的话在他选项之外,她说:“抱一会儿吧。”

    其实除了牵手,他们最常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拥抱,这样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和心跳。拥抱的时候什么话都不必说,就那样静静地感受时间流逝。

    燕州闻言便走过来张开双臂环住她,方好被他抱满怀,感受到他一只手拂过自己的头发,而后他拥紧她,脸颊蹭过她的。方好听到燕州过载的心跳声,在怀抱间嗡鸣。

    他拥着方好,嗅到她洗发水的清香,书房的门虚掩着,菠萝包在门口跑来跑去,桌上的水是温的。他觉得生活这个拼图游戏,在方好拥抱时他便找到了最后一块。

    因为有她,他不再孤单了。

    她是他荒年里的雨季,是他连雨天的彩虹。

    方好垂着眼没有看他,却像是悬在绿枝上的水滴,他是被攀着的枝头,因为晃神而低头,他抵上她的额头,轻声问:“怎么了?”

    方好摇了摇头,燕州就仍抱着她,两人在原地晃来晃去,不倒翁似的,她从他怀抱里起身,边往前走边说:“吃完饭一起去散步吧。”

    燕州跟在她身后,笑说:“可以啊,刚好溜菠萝包。”

    方好举杯时余光闪过他戴着戒指的手,她想起来什么:“佳音姐过两天就回国了,我可能要多陪陪她。”

    以往肯定是不行的,都柏林总是要在乔佳音身边,但最近都柏林在准备求婚,所以方好得配合他瞒着乔佳音。

    “明白。”燕州说着也举杯,与她默契十足地碰杯,他迎着她的视线,笑得开怀,这话一听就是从任易那里学来的,他发朋友圈时常用:“那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会记得爱我吗?”

    方好被这戏精逗笑,但是很配合他:“爱爱爱,爱你到世纪末,成吗?”

    ”好啊。”他笑得烂漫,但转而思考起来,又问道:“到世纪末我们头发都白了,我还说爱你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为老不尊?”

    她从前想过,即便到了晚年也要像年少一样活,她才不要循规蹈矩,不要被任何事物困住。

    “不会,到那时候你只听我的话就好了,跟着我继续折腾,撒野。”方好依然笑着,她说,“到时候就算有流言蜚蜚,我也要吻你。”

    燕州偏过头凑上去,唇角勾起,“现在也可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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