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云萝猫着腰翻上藏经阁的外墙,食指戳破窗纸往里头窥探,值班的老头子果然不在。
她刚把一条腿跨过墙头,后衣领突然被人拎住,整个人悬在半空晃了晃。
“非金丹修士,禁止入内。”
这冷冰冰的声音让乐云萝眼皮直跳,太熟悉了,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挣扎着转身,看见对方正用指尖拎着自己的衣领,那模样活像拎着只偷腥的猫。
“我当然知道规矩!”她边掰阿水的手指边嚷嚷,“这不瞅着没人嘛……我说你怎么回事,守阁老头都走了,你怎么才来查岗?”
阿水松手时故意带了点巧劲,害她踉跄着退了半步。
这人初见时対绯衣她们摆着一张笑脸,如今对她倒是一脸冰冷,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正垂眸盯着她沾了墙灰的裙摆,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阁中典籍自有灵识感应,何须人守?”
乐云萝翻了个白眼,趁她不注意又往墙头凑了凑:“少来这套!我就看一眼《灵植志》,看完就走……”
“再说一遍。”阿水突然往前半步,袖口拂过她腰间的储物袋,“非金丹修士入阁,按门规该如何?”
夜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乐云萝忽然想起之前向外打听的有个外门弟子偷闯藏经阁,被长老罚去灵田浇粪三个月的惨状。
她咽了咽口水,干笑着往后退:“嘿嘿,我突然想起今晚还没给师父的仙鹤添水……”
“站住。”
阿水长剑出鞘,冰凉的剑刃抵住乐云萝脖颈,锋利剑尖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肤。
她浑身僵住,却仍强撑着举起双手:“你想怎样?”
“试炼场那次让你逃了一时。”阿水声音淬了冰,“本想等我找到明然后,再追上来杀你,没想到你竟能通关,就凭你这毫无灵力的凡人,也配?”
乐云萝假装未听见,听她继续咬牙切齿:“原以为你会被丢去杂役堂自生自灭,谁知符院那老东西竟瞎了眼收你为徒……现在倒成了有靠山的宝贝疙瘩?”
“哦,”乐云萝忽然笑出声,眼尾扬起一抹狡黠,“所以你气不过,特意堵在这来杀我?可现在我有师父庇护,你能奈我何?”
剑刃猛地压下,颈侧传来刺痛。
乐云萝却不退反进,指尖轻轻推开剑脊,甚至踮脚凑近她耳畔:“阿水,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
她温热的呼吸扫过阿水耳尖,换来对方瞬间的僵硬:“我就喜欢你想杀我想得发疯,却只能像只被踩住尾巴的丧家犬,哦不,连狗都不如,毕竟狗还敢咬人呢。而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保护不了,一下失去两个亲人的痛苦,可太疼啦。”
阿水握剑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乐云萝盯着她眼底腾起的那一丝杀意,心里得意极了,果然如她所料,对方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你以为有了师父就能高枕无忧?”阿水忽然抬眼,眼底闪过狠戾,“别忘了,半月后宗门大比的传送阵……可是我亲自检修的。”
这话如冰水兜头浇下。
乐云萝笑容凝固,却仍嘴硬道:“那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在众目睽睽下动手脚?别忘了,此次宗门大比不仅有本宗弟子,其他宗派的天骄都会来历练。届时传送阵若出问题,你以为单凭‘检修失误’就能脱罪?”
原来这家伙进阵院就是为了在这针对她呢。
阿水眼神一紧,袖子里的手指摩挲着传送阵的图纸边角。
乐云萝说的没错,这次大比各宗门都有长老在旁边看着,要是敢在传送阵上搞小动作,往轻了说会被废掉修为,往重了说会被当成魔道奸细抓起来。
“我当然不敢在传送阵上动手脚。”她突然冷笑一声,往后退了半步,双手背在身后。
月光照在她脸上,把侧脸的轮廓衬得又冷又薄,“但有些人啊,就算没有传送阵的事,也活不到大比结束。”
乐云萝瞪着阿水,神色终于有些动怒,她道:“轮得着你在这咒我什么时候死?我就算真死在大比上,也得先拉你垫背!”
她跨步上前,手掌一摊伸到对方面前,掌心还沾着方才翻墙时蹭的墙灰:“把红红还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阿水面无表情道。
乐云萝狠狠跺脚:“我再说一遍,把鸟还我!白天看在宗门规矩的份上没跟你算账,你别装傻充愣!今天要是不还,我就去宗主那告状,看你怎么藏!”
阿水忽然冷笑出声,指尖拨弄着腰间玉牌,眼神像看傻子:“呵,我犯得着偷你一只鸟?脑子没病吧?再说了……”
她往前半步,居高临下盯着乐云萝气红的脸,“就算你去告,宗主是信一个金丹修士,还是信你这个连筑基期都没到的小杂役?发癔症呢?”
“你!”乐云萝被气得脑袋发晕,绯衣说得对,现在根本要不回红红。
她本来只想试探阿水有没有藏鸟,可看对方这副样子,十有八九没把红红带在身上。
红红大概率在那个送她鸟的男修手里,但她压根不认识那人,平白无故的为何要抢她的鸟?
乐云萝咬着牙哼了声:“没拿就没拿,骂什么人?你给我记着,要是敢在传送阵上动手脚,我拼了命也要拉你垫背!”
阿水冷笑一声:“乐云萝,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活到那时候。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宰了你。”
“好啊,我拭目以待。”
乐云萝是被气回符院的,连晚饭都气得吃不下,却仍记着要给屋里那位熬药,她不吃饭不会死,可里面那位不喝药却是要命的。
她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坐在床边,发现今日的宋知遥心情格外好,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忍不住好奇问道:“瞧着气色不错,发生什么好事了?”
宋知遥笑道:“你送来的话本很有趣,我看到第一百章了,终于等到主角逆袭了。”
“是吗?”乐云萝将药碗凑近些,只见书页上正写着男主持剑砍杀从前欺辱自己的反派,赶走对自己不好的父亲,最后狠狠打脸退婚的未婚妻。
乐云萝看得一阵咋舌,嘴里嘀咕道:“真好啊,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主角这么厉害,把欺负我的人统统收拾干净,好好打脸。”
宋知遥问:“是谁欺负你了?”
乐云萝立马吐槽:“还能有谁?阵院的阿水呗,自打宗门考核起就跟我不对付。”
宋知遥追问:“为何不合?”
乐云萝食指轻点掌心,眼神发虚:“我杀了她弟弟。”
见宋知遥神色平静,似是早有预料,乐云萝急忙解释:“这……这也不全怪我啊!当时她为了组队少个人,竟想杀我灭口,我总不能束手待毙吧?若不是她先动手,我也不会误杀她弟弟。不过现在有师父护着,她倒是不敢明着找我麻烦了。”
宋知遥点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打转:“那她今天又对你做了什么?”
乐云萝撇撇嘴:“互相骂了几句,我溜进藏经阁看书,被她抓了个正着。”说着,她将视线转回宋知遥身上,“你这人真有意思,换作别人躺在这里,怕是早绷着脸不说话了。”
宋知遥轻笑:“怎么讲?”
乐云萝感慨:“你心真大啊!一般修士没了修为,哪个不是消沉得很?你倒好,还有心情看话本。”
宋知遥挑眉:“那我不看了?”
乐云萝慌忙摆手:“别别别!看!必须看!你要不看,回头你闷得慌,我也得跟着发愁。”
她端起药碗凑到宋知遥唇边:“来,恩人,喝药。”
喂完药,乐云萝像往常一样用手帕拭去他唇角的药渍,指尖刚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忽然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不由得一愣:“怎么这样看我?”
宋知遥目光微垂,避开她的视线,喉结轻轻滚动:“无事。只是……”
“只是什么?”乐云萝歪头追问,手帕还攥在手里。
“只是觉得,”他忽然轻笑一声,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阴影,“你擦药渍的样子,像在哄小孩。”
乐云萝指尖一颤,耳尖发烫,忙将手帕塞进袖口:“胡说什么……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仔细些。”
“哦?”宋知遥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恩人若是想回报,不如……”
“不如什么?”乐云萝下意识凑近,却见对方低下脑袋,闭目轻笑:“不如明日再去帮我寻些话本,这次换本江湖恩怨的如何?”
她松了口气,又气又笑地起身收拾药碗:“好个知恩图报的法子,合着你是拿我当书童使唤?”
宋知遥睁眼时,眼尾还挂着未消的笑意:“书童哪有你这般贴心?”
他看向枕边堆叠的话本,“再说了,这些故事里的主角若有你三分机警,早该在阴谋诡谲里杀出重围了。”
乐云萝将药碗搁在小几上,故意用帕子重重擦着碗沿:“恩人少给我戴高帽,我真要有那本事,我早该把阿水的舌头薅下来当灯芯了。”
“薅舌头当灯芯?”宋知遥低笑出声,胸腔震动带得被褥轻颤,“倒像是话本里黑山老妖的做派。”
“黑山老妖怎么了?”她梗着脖子反驳,却在对上他温软的目光时忽然泄了气,“反正……反正我现在连藏经阁都闯不进去,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
“闯不进去便不闯。”宋知遥笑道,“灵植志而已,我教你便是。”
乐云萝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清透的光:“你?你还懂灵植?”
“懂些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