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五月的风裹挟着槐花香从窗口溜进来，初三（2）班的电铃声准时在午后两点响起。李糖正用涂改液在课桌上画歪歪扭扭的星星，听见走廊上沉稳的脚步声，立刻用圆规尾端戳了戳同桌林小雨的胳膊。

    "山哥来了！"她压低声音，这是同学们对班主任张山的爱称。

    林小雨手忙脚乱地把啃了一半的蛋黄派塞进抽屉，腮帮子鼓得像只偷吃的仓鼠。语文课本"啪"地一声摊开，扉页上"中考必胜"四个大字被荧光笔描得发亮。李糖瞥见张老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后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林小雨鼓起的脸颊——软乎乎的，带着蛋黄酱的甜香。

    "谋杀啊！"林小雨含糊不清地抗议，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

    张山把保温杯往讲台上一放，金属碰撞声让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他今天穿了件藏蓝色POLO衫，板寸头上还带着打球后的汗湿。粉笔灰在他宽厚的肩膀周围扬起细小的光晕。

    "耽误大家三分钟。"张山清了清嗓子，声音像他常打的篮球一样沉稳，"周五全年级模拟考，就在本班，桌椅按上次的考场布置。"

    教室里顿时哀嚎四起。后排男生把篮球拍得砰砰响，前排几个女生愁眉苦脸地翻着错题本。李糖凑近林小雨，闻到她手腕上驱蚊花露水的味道。

    "上周周测的卷子还没讲完呢。"李糖小声嘀咕，在草稿纸上画了个被试卷掩埋的小人。

    林小雨把课本立起来当掩护，悄声说："信不信办公室墙上挂着'初三倒计时虐学生计划表'？"

    李糖连忙咬住嘴唇憋笑。阳光透过纱窗在林小雨鼻尖投下细密的光点，给她蓬松的刘海镀上金边。她们默契地在课桌下击掌，橡皮擦不小心滚到过道上，被张山弯腰捡了起来。

    转眼到了周五清晨。

    教室里飘着风油精和早餐包子的混合气味。同学们像搬运工似的挪动桌椅，练习册在走廊堆成歪歪扭扭的城墙。李糖和林小雨合力把《中考必刷题》搬到指定位置，塑料封皮在晨光中泛着刺眼的光。

    "摞一起，考完好找。"林小雨说着，把那本翻得卷边的数学公式手册压在最上面。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两个小鬏鬏，活像动画片里的哪吒。

    李糖蹲下来整理散落的默写本时，忽然发现桌腿旁粘着张对折的便签纸。边角皱巴巴的，像是被揉成一团又展开过。她本能地要扔进垃圾桶，却在瞥见开头几个字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我喜欢你」

    四个字像四颗跳跳糖在舌尖炸开。走廊上搬桌椅的噪音忽然变得很远，耳膜上只鼓动着自己急促的心跳。李糖做贼似的环顾四周——值日生正背对着她擦黑板。

    鬼使神差地，她完全展开了纸条。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每个笔画都力透纸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你。你低头记笔记时垂落的发丝，和同桌说悄悄话时翘起的嘴角，甚至抱怨考试时皱起的鼻子，都让我移不开眼睛。李糖，我喜欢你！现在我要放下你了。——刘明川.」

    落款处一小块晕染的痕迹，像是被水滴洇湿过又晾干的纸纤维。

    李糖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预备铃突然炸响，惊得她差点把纸条甩出去。这是谁写的？什么时候塞在这里的？为什么就这么放弃了？无数问号在太阳穴突突跳动，却找不到出口。

    "魂儿丢啦？"林小雨突然从背后拍她肩膀，"监考老师都进班了！"

    "马上！"李糖慌忙把纸条塞进校服口袋，布料下的心脏跳得发疼，"捡了张废纸..."

    林小雨狐疑地歪着头，但张山已经拿着密封袋站在讲台上。李糖摸着口袋里微微发烫的纸条，第一道选择题的选项在眼前乱跳。那些句子在脑海里单曲循环，像卡带的随身听。窗外，槐树的花瓣被风吹得纷纷扬扬，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六月雪。而刘明川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抿着嘴唇，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仿佛在守护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