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知夏耳朵上切开引流的创口已经长好了,她挂了隋育的号,鼓起勇气准备把囊泡一起切除。
当然,安知夜也知道了这件事,他猜测这次复发多半是与情绪有关,安大勇的事对知夏影响不小。
韩末人虽然去了广州,却是一天一个电话打过来询问知夏的情况。每次知夏都含糊过去,不想让韩末因为这个而有所愧疚。
手术那天是安知夜陪知夏一起来的,这次可以打麻药,不至于太痛苦。但是毕竟病灶离耳朵太近,手术的每一步动作知夏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也挺折磨人的。
术后隋育又交代了几遍注意事项,叮嘱知夏一定要注意作息和饮食,还有要注意心情。知夏知道,隋育大概也是听说了肿瘤科的事情,医院没有秘密。
道过谢之后安知夜跟知夏说:“你这几天就不要来医院了,你自己那摊子事也先放一放,彻底好了再说。”
知夏点点头,不想说话。
等回了家,一进门小狗就朝脚边扑过来,知夏蹲下身把小狗捞起来抱在怀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小狗窝在知夏怀里,时不时哼哼几下,似是看出知夏生病一般,乖巧得很。
过了中午,麻药劲彻底过去了,耳后开始嘶嘶啦啦地疼,知夏觉得坐立难安,吃下一颗止疼药干脆回床上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听到有敲门声,但想着一般人来也不会敲门,不想管。然后手机铃声就响了,看着那个熟悉的、却许久未见的号码,是季晓清。
“喂…”
“你,你在家吗?”
“在…是你啊。”
“嗯。”
知夏没想明白他怎么会在自己家门外,也并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见他,但也没想好怎么拒绝,八成这人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做完手术了才来的。
电话两头都在沉默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几秒后知夏才开口道:“你进来吧,密码没换。”
季晓清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输了密码,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一样。
天已经黑透了,但是房间里却没有开灯。他凭着记忆把客厅的灯先打开,没看到人才往卧室走去。
知夏勉强从被窝里坐起来,迷迷糊糊还睁不开眼。借着客厅传来的微弱的光,季晓清终于见到了几个月未见的人。知夏耳朵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头发睡得有些乱了,脸上也没什么精神。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小狗窜出来汪了一声。
知夏把小狗捞过来,安抚地摸了摸,说:”没事没事,这是季叔叔。“
季晓清没来由地被这声季叔叔刺痛到了。
手术是隋育做的,隋育的技术季晓清不担心,但还是非常担心她。
隋育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恨不得立马飞回来陪着,可分手后的他应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呢。如果不是提前结束了进修,在回来的第一天隋育告诉他知夏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可能真的没有勇气出现在这里。
尽管已经预想过不好会是多不好,但亲眼看到的时候才觉得心脏一揪一揪地疼。
才回医院待了半天,也已经听说了安大勇大闹医院的事,尽管大家说的只是“儿科安大夫的爸爸”,可对季晓清来说,这是双倍的折磨。
他看着知夏憔悴的样子,不知怎么开口。
知夏看出了他的为难:“隋育告诉你的吧,在肿瘤科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还好吗?”
知夏面无表情地说:“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呢。”
季晓清有些愣神,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句话。
小狗一步一步挪到季晓清身前,抬头望他。
季晓清弯腰摸了摸,问:“你刚买的?”
“路边捡的,刚满月,硬要跟着我走,我总不能看它在外面冻死饿死。”
“你要这几天不方便,我可以先帮忙照顾。”
“没事,我离职了,这段时间都在家。”又是让季晓清猜测万千却无能为力的消息。
“肿瘤医院那边我正好有认识的师兄在,我管小夜要了片子发过去,师兄说情况不太乐观,肝癌晚期确实也没有什么太有效的治疗方案了,不过他们之前也有针对性的措施,起码能减轻些痛苦,如果你们觉得可以转过去,你们没时间的话也可以找长期的护工。师兄人很好,那边不会有人乱说话的。”
知夏把小狗捞回来说:“谢谢。”
“我跟隋育也说好了,你拆线什么的直接挂他的号找他就行。”
知夏沉默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被你看到了我这副样子啊。”
“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日子我常常会想,幸亏你不在啊,要是被你看到我这狼狈样子,可真令人难过。”
知夏低头摸着小狗的头,故作松弛地沉默着,却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哭出来。
季晓清想说什么,犹豫了几秒后,缓缓俯身抱住了对面的人,小声地说道:“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好不好,如果知道我走后会发生这么多事都要你自己面对,当时我一定,一定不会选择离开。”
熟悉的皮肤温度让人安心,但知夏此刻却清醒得很。她记起了当时自己任性的决定,还有面对季晓清拼命挽留时的绝决。
“一年还没到,你怎么回来了?”
“我提前修完了所有的课,拿到了结业证明,就想,就想早点回来…”
“恭喜啊。”
不应景的客套摆明了立场。
季晓清松开了手,十分真诚地看着她说:“安安,我知道从前做了很错误、很自私的决定让你伤心了,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这次你不用再一个人面对那些事情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放开你了,哪怕跟之前一样你还设置考察期,多久都行,好不好?”
知夏不认为此时是一个适合谈复合的时机,她把小狗捞过来递给季晓清,说:“刀口疼得厉害,我想躺一会,你帮我喂喂它吧。”
季晓清把狗抱在怀里,识趣地闭了嘴。
他转身去客厅,找到幼犬的狗粮,给小狗倒上吃食和水,打开手机查了下自己今年剩余的假期,给主任发了条消息一口气把假都请了。
本来距离他结束进修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医院的排班倒也不受影响。
他低头看着小狗喝水,一边抚摸一边低声说:“不要叫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