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场藏簪探龙鳞

    暮色沉沉,夕阳将天边染成暗红色,萧玥策马离开皇宫,思绪翻涌。

    太后赐婚,赵怀德又借他那位不成器的弟子对公主的痴心一片,将裴谏那纨绔硬塞给自己,明面上成全美事,暗地里却是在萧家埋下一枚钉子。

    洛羽看她心事重重,欲言又止,将满心疑虑咽回腹中。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循声而去,只见大理寺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隐约能听见衙役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不好……”萧玥直奔大理寺而去,心中警铃大作,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狱,北境军报,朝臣案卷皆藏于此,所有人要毁证据,灭口供,一把火烧了最为省事。

    待她赶到时,大理寺的朱漆大门已被烈焰吞噬,衙役们纷纷挑水救火,奈何火势太大,犹如杯水车薪。

    “萧将军,我家少卿大人方才冲进火场抢案卷,至今未出,小人担心……”

    满脸烟灰的小厮跪倒在萧玥脚边,没了主心骨的下属一个个吓得像群鹌鹑。

    他话音未落,萧玥便二话不说扯过他手中的水桶,将披风浸湿,冲进火场。

    “将军!”洛羽的惊呼声被烈焰吞噬。

    火场内,烈焰灼人,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萧玥捂着口鼻,她踹开倒塌的梁木,一路向里,总算找到了卷宗库。

    书册竹简早已被灼烧大半,她拼命搜寻着北境近年来的军报,可惜找到之时皆被黑烟熏得看不清字迹。

    火势愈加凶猛,萧玥忽然听见墙角传来一阵男人的咳嗽声,是裴谏。

    他一瘸一拐地捧着几份文书,袖口已经被烧焦,白皙手臂上的几处灼伤格外醒目,他看到来人眼神闪过一瞬诧异,随即腾出一只手便要拽着萧玥先逃离这间随时可能被堵住出口的房屋。

    两人来到门口,只见一根房梁倾斜将退路堵死。

    “那边。”裴谏对大理寺熟悉得过头,很快便寻到新的出路,推搡着她向侧窗走去。

    两人破窗而出,滚落在地的瞬间,身后的卷宗库轰然坍塌。

    萧玥喘息着从地上爬起,却见裴谏死死护着怀中文书,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抬眸时扯出笑意,拍着胸脯庆幸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本将军刚入京城,大理寺便失火,裴少卿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吗?”

    萧玥拍落披风上的灰星,此时,衙役们已经将正门的火势扑灭,洛羽惊慌失措地冲进来,便见二人一站一躺地对峙着。

    “你生哪门子气,我才是倒霉,无论这火是意外还是人为,我这个大理寺少卿怕是免不了被问责!”裴谏一甩衣袖,坐起身,直直地盯着高位者的面容,摊开文书,直到检查过后并无损坏才长舒一口气。

    萧玥冷笑一声,正欲反唇相讥,却听火场已被扑灭的废墟里冲出一衙役,他脸色惨白,先将裴谏扶了起来,并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裴谏脸色一变,快步随那人前往查探,萧玥抿唇,示意洛羽一起跟上,只见黑灰中,一具蜷缩的焦尸静静地躺在断壁残垣下,隐约能辨出人形。

    “哎呦喂。”裴谏嫌弃地别过脸,将刚刚那报信的衙役挡在身前,一丝想上前查探的迹象也没有。

    也不知他是如何坐稳了这从四品官员的位置,萧玥白了他一眼,眉头紧锁,蹲下身查看,尸体娇小,像是女子,周身遗留着几块未被完全焚尽的衣服布料,一根金簪在萧玥将她的头颅移动时掉落在地。

    还未来得及仔细看看工艺,便见裴谏上前一步,正欲从她手中将金簪夺过却被轻松躲开,只好指着它道:“这是宁歌带过的发簪,我不会认错。”

    “你倒是了解。”萧玥上下扫视着他,裴谏得意地接着说道,“去年各地州府上供,公主见此簪做工精细,便拿去了,至于最后赏给了谁,去一问便知。”

    裴谏认定这具尸体乃是后宫中之人,自信满满地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喊来衙役将此地物证收集,自然包括萧玥手中那根金簪。

    萧玥摩挲着那根金簪上细密的缠枝纹,平静道,“少卿办事,向来如此草率?”

    她靴尖挑起焦尸旁未燃尽的布条,“棉麻之中掺金丝,怕不止是个宫女那么简单吧,还是说少卿在有意替某人遮掩此事。”

    裴谏哑口无言,许久无奈道,“将军既非三法司官员,手何必伸的这么长,只不过人死在我大理寺之中,理应归大理寺侦破,将军这是要行越俎代庖之权?”

    夜色里,萧玥听他这话,气极反笑,接过洛羽递来的懿旨,冲他挑眉,“裴少卿险些丧命于火场,作为夫婿,本将军理应协助调查……”

    南豫国有法,夫妻之中一人涉案,另一人该全程参与案件侦破,以避嫌证清白。

    裴谏一头雾水,夺过懿旨,借着月光抖开查看,随即怒火涌上心头,理智告诉他对其撒气乃是对太后的大不敬,理屈词穷,只能狠狠剜了萧玥一眼。

    萧玥不管他是去太后那儿撒泼,还是去找赵怀德吵闹,也左右不了身居高位者的想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准她能因为这桩婚事深入到大理寺的机密。

    待仵作从义庄赶来时,又是旭日初升,洛羽忧心忡忡,对萧玥道,“将军两日不曾歇息,不如属下在此守着……”

    萧玥打断她,“不必。”语气一顿,接着吩咐道。

    “你去查查裴谏。”

    “裴少卿?将军是怀疑他与凶手有联系?”

    “京都城诡谲云涌,没有什么人能单纯如白纸,查清底细,往后也好应对,若是只为太后探我萧家忠心,随他去便是,若心怀不轨,便设法防着。”

    洛羽听她道来,可裴谏此人给自己的感觉,不求上进,贪生怕死,应该是做不出这等残害人性命的恶行。

    但人不可貌相,她接下命令,转身而去。

    宫墙内,宁歌公主穿着一身粉嫩衣裙,打扮靓丽,在慈宁宫外徘徊许久,偶尔巴望着宫门的方向,低声轻笑。

    直到一抹红色背影冲入太后寝宫,速度之快令她瞧不清面容,问身旁侍奉的宫女太监道。

    “那是何人?”

    “除了那位大理寺少卿,还能有谁?”

    如此不知礼数的官员,满朝文武就这么一个,小太监虽在慈宁宫当差不足半年,却早就习惯了裴谏的来去匆匆。

    “昨日大理寺走水,兴许是太后娘娘问责,据说萧小将军也在协助查明起火原因。”宫女棹儿紧接着道,“怕是因此才不曾来得及与公主您见上一面。”

    眼见公主脸颊透出薄红,棹儿补上一句,“将军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估计是怕坏了公主您在婚前的名声,这才不敢递拜帖来。”

    “有理,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日……”宁歌心中安慰自己,迎面便撞上气急败坏,被公公撵出门的裴少卿。

    “裴少卿这是?”宁歌看他手臂上缠了几圈绷带,不由自主地便联想到昨日那场大火,既然消息都传入了宫中,必然损失惨重。

    “……可还有他人受伤?”

    宁歌旁敲侧击地问,结果被棹儿直戳了当地解释深意给裴谏。

    “我们公主就是想问萧小将军有没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

    裴谏理了理衣襟,在公主面前表现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事实上他刚被太后一顿敲打无处发泄,心头正窝着对萧安命的火。

    如今公主又表现出对他的爱恋,更是让裴谏的面子逐渐挂不住。

    “公主可还记得去年幽州刺史所贡,一支缠枝纹金簪?”裴谏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试探,唇角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似乎只是在与她唠家常。

    宁歌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自己的首饰,但仍然仔细回想着,“本宫的首饰皆被记录在册,一时间忆不起是收起来了还是赏赐给了下人,若少卿有用,本宫让棹儿去查查?”

    裴谏似笑非笑地点头,拱手行礼,“那便麻烦公主了。”

    “少卿不必多礼,往后我们同处一个屋檐下,免不了多加来往。”

    裴谏气极反笑,心想这公主竟如此“大度”,倒显得他不识大体了。

    “少卿?”公主的一声轻唤将他飞走的思绪牵回,被反问道。

    “太后抬举微臣,却拿公主的毕生幸福作儿戏,微臣只是替公主感到难过罢了。”

    宁歌饱读诗书,怎会听不出他心中怨怼,只道,“女子婚姻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运气极佳,要嫁的是心悦之人,不过赵阁老极力撮合少卿与他,也怕是另有深意。”

    宁歌及其信任大理寺卿,虽说他平日里不着调像个老顽童,可心中似明镜,断不会做乱点鸳鸯谱的事。

    仵作娴熟地从木箱中取出银针小刀等工具,整齐地排列在一旁,偷瞄了一眼身旁之人,虽不知她的身份,但仍恭恭敬敬地作揖后才去动尸首。

    “不是烧死的……”仵作只是掰开尸体的口鼻端详一阵便喃喃道。

    “可查的出真正死因?”萧玥眉头微蹙,追问道。

    仵作并未直接作答,而是用银刀小心刮去尸体腹腔处的碳化层,焦黑的碎屑落下,显现的便是暗红色的肌肉组织,随着浓血的溢出,一股不同于尸臭的淡淡异香便弥漫开来。

    “大人小心!”仵作手捂口鼻退至远处,直到众人撤出地库才后怕地回道。

    “依小人看来,是先毒杀,后焚尸。”

    “虽说尸体已然烧得看不出原样,若小人猜的没错,应是奇毒九幽香,”仵作继续道,“此毒鲜少为人所知,小人也是作为随行军医时曾听闻它的味道甜腻似甘露,所以极好辨认,中毒者无药可医,死后五脏六腑仍会散发毒素,闻之者轻则头晕脑胀,重则产生幻觉自戕。”

    萧玥瞳孔骤然猛缩,这么说原来在萧佑尸体被焚时那阵久久不曾散去的异香竟是出自此毒,而将士们皆患头疾并非疫病,也是被此毒所害。

    看来此案凶手定是与那北黎奸人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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