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贞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眸中划过一丝淡漠,这般一上来便刻意接近自己的人她素日早已屡见不鲜,包括她那每日醉生梦死的兄长。
“公子说笑了。”
“不知公主平日可有何所好,可曾读过何书?”
“……”先前听闻南宁文人墨客追求朦胧之美,如今看来这朦胧佳韵,难不成皆被文人墨客囫囵吞之腹中了?
崇昭公主眼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心底醋意横生。这厮是怎的了,瞧见别家公主这般目不斜视,真想将双目给他挖了去。
“枢翊公主还真是有所不知,长卿兄向来风流倜傥,道旁野花,亦要俯身相嗅,更为其写下《野竞芳丛吟》,是个诗狂,切莫与之攀谈。”
这话也算是揭老底,明里暗里思忖的说那刘长卿实则是个专择路边野花的风流墨客。
面上虽贬,只怕最后那句“切莫与之攀谈”才是那公主的心里话。
陆锦贞可正有此意,此番前来南宁本就求和,万万不能在和亲事成前便落人口舌。
“重月说笑了,还不到连枝野花也要杜撰的份上。”刘长卿本是急于证明自己不是随便采花的风流韵客,可落入陆锦贞耳中却是变了味道。
这不就是提起裤子不认人,欠尽风流债的意思么?天可怜见,刘长卿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恰此时,一公公疾步趋近三人,手中高擎圣旨。
“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刘长卿一眼便认出这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曹公公向来可好?”
却见那公公欠身颔首,嘴角轻扬,绽出一抹极为恭顺的笑,眼中满是谦卑之色,只不过那抹笑意浮于眉眼之间,如同蒙着一层薄纱,教人难以捉摸。
“呀,刘大人,幸会幸会,也不知是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
“自是有要事在身。”再问,刘长卿笑而不答。
崇昭公主一看到曹公公,丹凤眼微微眯起,神色傲然,脑后珠翠随着动作晃了晃,心下一片清明,只怕是她那皇帝兄长最终还是拗不过祖母,这不,赐旨来了。“曹公公,你不在皇帝跟前听候差遣,怎来了这儿?”
“奴才正是因着皇帝陛下的旨意来的。”说罢,接过一旁小太监手中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四海归一,邦国协和。朕闻东玄国之枢翊公主,贤良淑德,仪态端庄。特降恩旨,迎公主入我朝皇宫,册封为婵嫔,以敦睦邦交,共襄太平。望公主谨遵宫规,恪守本分,勿负朕望。钦此!”
“谢皇上隆恩,本宫定当谨遵圣谕。”不光刘长卿未曾预料到,就连崇昭公主也不曾预料。“嫁入皇宫?这……这不对啊……”祖母本想着将和亲公主嫁与她炘王哥哥吗?
虽说谢重月与当今皇帝是同父同母亲兄妹,“崇昭”二字更是皇帝兄长所起,可是相较于她那薄情的兄长,还不如同父异母的炘王哥哥情深。
若是将东玄公主嫁与炘王,这无疑是给他以助力。
“娘娘请随奴才移步至锦澜宫。”陆锦贞低垂眸子,自今而后,彼将长困于这宫闱之内,再难踏出半步。
朱唇微启,眉梢轻扬间,一抹凉薄笑意浮于面上,恰似寒夜霜花乍绽,勾人心魄。双眸微阖,眼底冷光流转,仿若暗夜寒星,又似淬毒锋芒,叫人在惊鸿一瞥的惊艳中,无端生出彻骨寒意,恰似靠近一步,便会深陷万劫不复之渊。
那还真是不凑巧了,她陆锦贞还真真没打算离开这里。
刘长卿目光一滞,恰捕捉到陆锦贞那仿若毒蛇吐信般的诡谲笑意,刹那间,心头思绪翻涌,面上却不着痕迹。
“娘娘,到了。”下了软轿,陆锦贞微开檀口,“不知我那丫鬟何时归来,她的伤何时能好?”婉春所受的伤可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痊愈的。
“回婵嫔娘娘,已在殿内。”
陆锦贞点了点头,“有劳了。”说罢,踏入殿内。“娘娘,这些人,往后便在娘娘身旁伺候了。”说罢,曹公公指着几十个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宫人。
待曹公公走后,陆锦贞翻着手中的名册,眸光微动。这名册上不单是宫内中人,就连自己带来的陪嫁也明明白白的位列上面。
此诸事观之,绝非仓促起念、一时兴举。然但窥崇昭公主与太后对皇帝那般态度,便只怕太后和皇帝互为防备,各怀机心,心怀叵测。
“凝芷,碧梧,知画,近身伺候吧。”这几个便是她从东玄带来的丫鬟,放在身边也算安心。“米嬷嬷,赵嬷嬷……还有云岫,本宫的吃食还是交由你们几个负责。”
“是,婵嫔娘娘。”
至于剩下几人……抬眸顾盼,剩下没被选中的宫女、嬷嬷纷纷垂首敛目,唯有一个小宫女,头上戴满了珠翠簪花,引颈而望,神色殷切。就连一旁的凝芷几人都不由蹙眉,这分明就是个不安分的主。
可出乎意料的,陆锦贞微微一笑,不安分?那她可太喜欢了,毕竟在这宫中,不安分若放在暗处便无人知晓,可若放在明处,那谁又知道是谁做的呢?“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锦漾,参见娘娘。”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若是被选到近前伺候,那她见皇帝的机会不就更多了吗?
“娘娘,她的名字与您相冲啊。”米嬷嬷开口,锦漾,锦贞,这奴才的名字怎可和做主子的名字一样?却见陆锦贞唇角微勾,眸光玩味,“那就叫春漾吧。”春漾微微蹙眉,压下心头不喜,面上却依旧恭敬,“是。”
哟,貌似还不满意?“我这几个丫鬟嬷嬷跟了我十几年了,若是让她们再为我洒扫庭院,处理五谷轮回之物实在于心不忍……罢了罢了,春漾,你便自领了去。”
此言一出,不单是凝芷碧梧几人,就连底下一众丫鬟也不由暗笑。让嬷嬷丫鬟操持你于心不忍,这么俏丽的丫鬟你安排去粗使,你倒是心安理得。还有什么五谷轮回之物,这不就是倒恭桶,扫净房么?
春漾更是没想到陆锦贞竟敢这般欺负人,眸底的那抹不可置信简直藏不住。
“娘娘叫你去,还不快去!”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嬷嬷此刻却是呵斥道,她也算是陆锦贞的乳母,陆锦贞在她心里,真真就是心尖尖上的,所以但凡遇见不安分的,休想让她放过。
“好了,本宫疲乏了,米嬷嬷、赵嬷嬷,余下诸事,便交付你二人操持了。”说罢,陆锦贞玉手扶案,缓身而起,转身进入寝殿内。
“娘娘,今日瞧那春漾的行径,定然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知画愤愤道。
“就是就是。”凝芷亦愤愤。见两个小丫鬟还是不晓自己用心,陆锦贞眸光停留在碧梧身上,“你说说,本宫此举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