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歌是被姜莱吵醒的,昨晚她们收拾屋子到很晚,本想着姜莱今天应该不会去公司,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她已经穿好了西服,正在梳妆台前抹面霜。
她拿过手机看了看,刚刚7点20。
“姜姜,你怎么起这么早?”她拥着被子坐起来,“不是和你说了吗,休息一天,你这样我也不放心你去上班。”
“我没事了。”姜莱拧好面霜的盖子,“今天有个会议要开,我得去趟公司。”
“那我陪你去。”江上歌看到她这样,也没法再睡,毕竟她昨天的状态差的吓人。
“不用。”姜莱面上带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她按回床上,“开完会我就回来,需要给你带饭吗?”
看她这样,江上歌不但不放心,眼睛也红了:“姜姜,休一天吧,好不好?或者我陪你去,我会很安静的,我保证。”
姜莱很强硬:“真的不用,我走了。”
江上歌站在落地窗前,看姜莱提着包走出楼道,她好像感应到什么,抬起头眯着眼睛和她挥了挥手。
乔玥没想到今天姜莱还会上班,早上接到她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此刻看着她收拾妥帖坐进车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小姜总…”
“走吧。”姜莱靠在座椅上闭上眼,“我想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昨天一晚姜莱都没怎么睡,江上歌半夜睡熟了,她一个人走到阳台,从花架处拿出一盒烟。
烟雾缭绕中,她的面容逐渐模糊。
她已经太久没抽了,在一起的时候,沈确说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她就戒了,放在花架上也只是因为有时候两个人吵了架,她舒缓心情用的。
这时候姜莱才突然想起来,从在一起的第六年开始,他们似乎爆发过很多次争吵。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他们纪念日当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几天前他们约定好要去锦华里庆祝,恰好那天司机家里有事休息,姜莱便给沈确打去了电话。
姜莱打了五通,都没有人接,最后一通被接起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那女孩声音姜莱到现在都记得,很纯,也很甜,带着点怯懦问她:“您好,找谁?”
姜莱被气笑了,她不信沈确没给她备注:“我找沈确。”
女孩没说话,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对话的人换成了沈确:“喂,老婆,你找我吗?”
“刚刚接电话的是谁?”姜莱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此刻的心情和天气一样糟糕。
“刚来的秘书,不懂事,她没看清就接了,一会儿我教育她。”姜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讨好的声音,“别生气了老婆,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你不记得今晚是什么日子了?”姜莱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那头被她质疑的噤了声。
“没,我当然记得啊,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沈确愣了愣,“要我去接你吗?”
“嗯。”姜莱心情烂的要死,“我的司机休息了,你现在没事就过来吧。”
“好嘞老婆。”
挂了电话,大概有半个小时以后,姜莱收到沈确的消息。
S:老婆,我在停车场等你。
将来:我这就过来。
姜莱收拾好心情,本着今天是纪念日不和他计较的态度往车库走。
沈确的车就停在离电梯不远的位置,车窗开车,传出来他打电话的声音。
“嗯,我知道…我当时确实是忘了,你别哭了…嗯,到时候我给你买…”话音未落,沈确看着靠在电梯口的姜莱,压低声音,“姜莱来了,先不跟你说了。”
“谁的电话?”这时候无论姜莱怎么劝自己都不行,她冷着脸,看着下车走向自己的沈确,“刚刚那个秘书的?”
“哪能啊。”沈确脚步微顿,走过来搂着她的腰,“我妈的电话,最近和我爸闹别扭,心气儿不顺。”
“沈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姜莱挣脱开,后退几步,“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还是第一天认识你妈?我最恨别人欺骗我,你要是这样,今天这顿饭不吃也罢。”
“老婆,你看你,怎么又生气了,真是我妈,我骗你干嘛。”沈确去拉她的手,把通话记录放在她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这电话号码,你看看这通话时间,是不是我妈?”
姜莱瞟了一眼,脸色这才有所缓和,但还是不说话,拎着包上了车。
大概是天气太差,姜莱的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这顿饭吃的匆忙,不到八点他们就回了家。
姜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沈确已经去了副卫,手机却在这个时候亮起来,像是每一部言情剧里烂尾的桥段,姜莱也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只言片语。
W:沈总,你在忙吗,我…
W: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如…
沈确的手机有密码,姜莱只能看到这几个字。
葱白的手指上滑,跳转到输入密码的页面,姜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输入自己的生日。
密码错误。
这四个字和刚刚的那两句话合在一起,刺激着姜莱的情绪。
沈确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姜莱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她的睡衣外套微微下滑,露出莹白圆润的肩头,与深色床单对比极强。
姜莱生的漂亮,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当初沈确就是因为她的皮囊一见钟情,哪怕六年过去,她依旧如同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看起来纯欲的要命。
“老婆…”沈确嗓音发哑,却被姜莱的眼神制止住脚步。
手机被扔在床脚,姜莱的头发还没干,水滴滴答答落在床单上,她挽了下头发,点了点下巴:“打开。”
沈确去拿手机,看到了那两条信息。
“你换密码了。”姜莱用的肯定句。
“之前那个秘书看到我输入密码了,我怕她乱动,就换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沈确关上手机,想蒙混过关,“我错了老婆。”
往日的姜莱最吃他这套,看着像个摇尾巴的小狗,对主人听之任之,打得也骂得。
“嗯,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姜莱不为所动,眼皮微微掀起,冷冷地看着他。
沈确没说话,也没动,就站在那儿看着她。
“要和我对峙一夜?”姜莱从床上站起来,高出他半个头,就那样俯视着他,“那个W,究竟是谁?你那个秘书?”
“老婆,你听我解释,她就是爱乱发消息,但是我从没回过她,真的。”沈确急迫地解释。
姜莱红了眼睛,她咬着牙开口:“沈确,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
“老婆,你别哭,我真的错了,我这就把她删了,你别哭好不好,我舍不得你哭。”沈确去拉她的手,被她躲开。
姜莱一个不稳倒在床上,裙摆因为动作被拉到大腿处,此刻她觉得羞耻又恼怒:“你给我滚出去!”
枕头被砸在沈确的肩头,那么软的东西,却因为姜莱用尽全力,砸的他扯了扯嘴角。
“姜莱,这么晚了,你到底在闹什么?”他的声音也冷下来,仿佛犯错的是姜莱,“我把她删了不就行了吗?我明天就去公司把她开掉。”
“是我在闹吗?沈确,你扪心自问是我在闹吗?”姜莱发了疯一样的喊出这句话,她的胸口不住起伏,整个人都在抖,她甚至不用透过沈确的眼睛看看自己,她知道现在的她一定像极了一个疯子,“从今天下午那通电话开始,到现在的微信消息,从始至终你都觉得是我在闹?那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姜莱。”
沈确走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安抚她。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卧室门被狠狠地关上,姜莱无力地躺在床上,天花板在眼前渐渐模糊,眼泪从眼尾滑落,落进未干的头发里。
六年纪念日的当晚,姜莱一夜没睡。
“小姜总,到了。”
姜莱睁开眼,有些恍惚地看着盛怀的大楼,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好。”
走进公司,不少的员工看见她来了,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姜莱和沈确的爱情故事基本没人不知道,一个是盛怀的未来继承人,一个是沈氏的现任CEO,他们的感情免去了圈内俗套的联姻,却终究逃不过现实的利益最大化。
他们总归是要在一起的,只不过年少时候的爱情抢占了先机,将他们捆绑在了一起。
如今的姜莱在他们眼里是个可怜人,谈了八年的男朋友去世,死的时候怀里还有另外的女人,并且那个女人还怀了孕。
他们本来以为,年少的爱情会不落俗套,却终究抵不过男人的本性。
死亡是事实,出轨也是事实。
姜莱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走的风风火火,转角处碰到金融部负责人陈默,递过来一份文件。
“小姜总,这是今早开盘后的实时数据,截至目前,盛怀股价已经下跌12.7%,经查发现是因为出了沈总车祸以及…”陈默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开口,“以及出轨新闻后,多家媒体关联报道沈氏与盛怀存在交叉持股,导致多数投资者恐慌性抛售。”
姜莱翻着文件,脚步却没停,走进办公室,她把文件放在桌子上,手指轻扣桌面:“具体抛压分布?机构投资和散户的减持比如何?”
陈默用pad调出图表,递到姜莱手里:“机构方面,前三大持仓基金已减持合计6.2%流通股,散户跟风情绪明显,占比超过大半。”
姜莱揉了揉眉心,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查查沈氏与盛怀的历史关联交易路径,所有离岸架构协议、收益权转让记录,我要看到完整的资金流向拓扑图。”
陈默喉结滚动,说话有些小心:“沈总通过三家离岸SPV持有盛怀供应链金融部23%优先股,但协议…”
姜莱抬手打断他的话。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此刻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临城。
屋里的陈设冰冷,同今天的姜莱一样。
“两件事。”姜莱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第一,让法务部两小时内出具切割声明,冻结沈确名下所有分红权。第二,通知投行部,如果明天早上9点前没有战略投资者接盘,立即启动强制平仓程序,标的物换成临城CBD地块。”
陈默有些惊呆,他早就知道姜莱的能力,只是今天他才发现她的从容不迫,发生了这种事,不但工作时没有被影响,就连切割预案都已经想好。
“还有事吗?”姜莱坐在办公椅上抬头看他。
“没有了。”
“下去安排吧。”姜莱拿起桌边的文件翻开,“叫乔玥进来。”
“是。”
不多时,门被推开,乔玥走进来:“小姜总,您找我。”
姜莱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帮我去寰宇买两套西装。”
不等乔玥开口,她又说:“最便宜的那种。”
“是。”乔玥又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需要给您冲杯咖啡吗,您的脸色不太好。”
姜莱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人不顺心的时候,抹再贵的护肤品都没用。不用了,你去忙吧。”
乔玥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姜莱抬起眼,桌上还摆着她和沈确的合影。
这是大学毕业那天拍的,她穿着学士服,被沈确抱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
照片被投入垃圾桶,而原本摆放相框的位置颜色发深,沉默的提醒着她。
她曾经和沈确拥有的过去。
只是如今于她而言,是最大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