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岂不也成了王琰?你同情王琰,可有想过我
心神不宁的五妹一不小心打翻了放在前台的水杯,水顺着桌子的缝隙流进了抽屉,她抹水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画像。原来是徐泾画给三娘的。
芷沅立刻过去欣赏这幅差点被打湿的画。
“公子,你觉不觉得,这幅画和其他的画有些不一样?”
“嗯,确实,画上的人看起来更灵动、更有生命力!”
“难道…”
“阿沅是又想到什么了?”
五妹在旁,芷沅只能佯装摇摇头,其实,她早已察觉徐泾对三娘有些不一般,只是,这幅画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徐泾真的喜欢三娘,那么他就有了杀害柳氏的动机。可冼磊又在何处?是生是死?林氏又是为何被杀?还是有一连串的疑问芷沅没有想明白。
“公子,这个柳氏确实生得漂亮,一般男子哪里受得了诱惑呀!”芷沅故意说的很大声。
“你说,男女通奸之事,究竟是谁之过错?”朱厚照甚是了解芷沅,自然地搭起戏来。
“双方在有配偶的前提下违背各自夫妻忠实义务与他人发生性关系,当然是都有罪!一个巴掌拍不响呀!”
“不错,他们都该死!”徐泾平日温和有礼,此时突然语气凶狠,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大明律》文‘凡妻与人奸通而於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即律法认定‘杀奸’合法。”
“徐先生何以如此愤懑?难道……”
“公子难道不恨?通奸之事有违伦理纲常,我大明自开国以来便尊崇儒学,难道世风日下、道德沦丧至此?”徐泾越说越愤慨!
“我并非此意。只是《大明律》虽认定‘杀奸’合法,但其认定十分严谨及苛刻,须同时满足以下两个前提:其一,私通行为正在发生,即捉奸在床;其二,在私通行为发生的当场作出反应。二者任一不满足,将被反噬。杀人偿命,因果循环啊!”朱厚照熟读律令,也相信因果。
“好人反而获罪,只能怪天无眼!”
芷沅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默默观察徐泾表情。可以确定的是,他很是憎恨出轨之人。那就好办了,剧本有了,演员到位,好戏开场。
这忙着忙着,都快到晚饭饭点了,芷沅假装饿到胃痛。
“阿沅,可是哪里不舒服?”芷沅平日里有一点头疼脑热的,朱厚照就紧张得不行。
“嗯,胃疼!可能是太饿了!”芷沅可是很能随地大小演。莎士比亚不是也说过:“世界如同舞台,每个人都是演员。”
“我让苏进去给你买点吃的。”
“公子,我想吃中秋节吃的那种黄色的圆圆的糕点!”芷沅不忘扯着朱厚照的袖子撒娇,故意嗲生嗲气,要多浮夸有多浮夸,不过有人就还真吃这一套,传闻中的混世魔王不过就是个小奶狗罢了。
“那我去给你买吧,苏进不知去何处买!”说完便出门去了。
芷沅使眼色让苏进跟着公子。内屋里此时只剩下阿沅和徐泾。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挪到徐泾面前,继续用刚刚的撒娇语气说:“徐公子,我可是很钦慕你的才华呢,可否再为我做一幅画?”
徐泾可是不吃这一套,都不正眼看她。情急之下,芷沅只能上手了,攥着他的袖子,“公子,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是我不够好看?”
徐泾终于惹急眼了,“你你你…想不到你也是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你家公子对你如此好,为何这般对他?”
芷沅尽量把话往夸张了说:“是呀,他对我很好,可是,也耽搁我跟你好呀,这样不是更刺激!要不,晚上,到我房里,咱们挑灯夜聊?”
“你…你!”徐泾怒上心头,捏紧拳头!
芷沅知道就快成功了,“公子,你怎么脸红红的,让我也…很是害羞呢!哈哈哈!”
“既然姑娘如此猴急,不如现在跟我去后面巷子?”原来内屋还有一个连同外面巷子的后门。
芷沅心想,杜羽肯定在暗中保护自己,再不济,朱厚照也差不多时间买好糕点回来了,自己总不至于会交代在这里,便答应前往,只是故意放缓了动作,拖延拖延时间。可她心里还是慌的,万一杜羽没注意后门、朱厚照又没赶回来,也得先想好下策才好。
被支出去买糕点的朱厚照还上头在刚刚芷沅的撒娇声中,一时没发现苏进跟在自己后面,他一个急停,苏进直接撞在他身上。
“谁走路不长…苏进?你怎么在这儿,你不应该在阿沅身边吗?”
“主子,是她让我跟着您的!”
“慢着,那现在屋里只有她和徐泾?”朱厚照顿感不妙,立刻调头往回跑。他也早就怀疑上了徐泾,如果他真是凶手,阿沅岂不是危险了。他越想越害怕。
当他冲到内屋之时,刚好看见徐泾拿出匕首抵在正要走出后门的芷沅身后。
“住手!”朱厚照脱口而出。
徐泾慌乱之中,把芷沅挟持起来,刀直逼脖颈。
“徐泾,有话好好说,小心你手中的刀!”
“你们怎么知道是我?”徐泾努力让自己握着匕首的手不要抖得这么明显。
“是你告诉我们的!”芷沅强装镇定。
“我何时告诉过你们?”
“现在呀!你若不是凶手,这把匕首为何和凶器一模一样。”
徐泾瞥了瞥手里的刀,说:“我就不能有一把一样的匕首吗?可笑至极!这根本不算证据!”
“我又没说这是证据,只是这把匕首应是来自宣府,而我记得徐先生也是宣府人士,这难道也是巧合!”
“你何以知道这把匕首是宣府的?”
“宣府素来都是边防重镇,民间也会制造兵器抵御外敌侵略,所以自太宗起,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宣府的大小刀剑都会刻上一个宣字,以示宣府百姓的爱国情怀。”
徐泾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芷沅如此了解。“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本来你只要按兵不动,即使我怀疑你,也拿你没办法,可是你现在情急之下拿刀要挟我,岂不是自己露了马脚!所以,冼磊是不是也已遭不测?”
“他才是最该死的,勾搭完一个又一个!家有贤妻还要出去鬼混!”徐泾只好全盘托出。
“那他的尸首在何处?”朱厚照问道。
“就在别院后门外一里的桂花树下。死了还能做花下鬼,倒是便宜了他!反正我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也不怕再多杀一个了。朱公子,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你喜欢的这个女人,背着你也在勾引男人。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天全当是帮你出气了!”此时的徐泾恐怕是快要失去理智了,匕首已经把芷沅脖子划出血来。
朱厚照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可能想出救人之计。“其实,我并非不知,只是太爱她了!为何要做对不起我的事!之前是跟我的随从,现在又是画师!”论演技芷沅排第一,朱厚照一定能排第二,那个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把徐泾都看呆了。
芷沅接住戏:“我…我是爱你的,公子,可是,我也爱他们,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你…确实该死!徐兄,你就让我亲手结束她吧!”朱厚照说着也掏出一把匕首。
“这…”徐泾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徐兄,如果不亲手杀了她,难泄我心中之恨呀!”朱厚照看起来情真意切的,徐泾竟然答应了,拿开了放在芷沅脖子上的刀。
芷沅看准时机,原地弹射出发,一股脑冲向朱厚照,而朱厚照见状,下意识地收起了匕首。没想到,这细微的动作和表情被徐泾捕捉到了,迅速将刀刺向背对着他的芷沅。
只见血从她背后四处狂飙。
朱厚照的眼神仿佛从天空迅速坠落谷底,然后满是绝望。
他和芷沅此时仅有一步之遥。
他缓缓向前,将手伸到芷沅脸上,轻轻抚净血渍,再把她揽入怀中,越发的紧了。他全身颤抖得不像话,还伴着抽搐。
“阿寿,我没事啊!你看!”芷沅反被朱厚照的反应弄得慌了神,她稍稍用了点力,挣脱出他怀里,转了个圈,证明她真的没有受伤,血是她身后徐泾的。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杜羽从后门偷袭了徐泾。
朱厚照确认芷沅没事之后,反而放声大哭起来。这次,他是真的吓坏了。
“没事了,没事了!”芷沅又心疼又自责。让他难过是她最最不想看到的事。
“我刚刚,真的以为,我会失去你了!我真的好怕好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大脑一片空白,我…”此时,朱厚照就像个孩子一般,只有哭是表达情绪最为直接有效的方式。
“我知道,我都知道!”芷沅摸着他的头。
苏进恐怕也是刚刚才缓过神来,便差人把徐泾押下去。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林氏,你为何要杀她?”
“因为…她跟柳氏一样的,勾引冼磊在先!”
“是你亲眼所见?”
“那你明知我不允许你还做?”
“看到王琰,你忍心让小莲死的不明不白吗?”
“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岂不也成了王琰?你同情王琰,可有想过我?”
芷沅无言以对,也不敢多看他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垂放的双手紧紧撺着衣裙。她认为她有算好,出事的概率应该不大,可是她没想过,这已是朱厚照无法承担的。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先考虑你自己的安危,好吗?”朱厚照虽然生气,但是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温柔。
“对不起,阿寿,是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朱厚照哪里舍得她自责,两人紧紧相拥。是庆祝劫后余生,也是示意两颗真心再一次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