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风记得污化度超过75%，基因改造人会出现不受控制的身体异变，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特别是对于精神阈值不高的人，因为他们的恶化速度会非常快。

    “你不能再呆下去了。”林归风建议放弃任务，次等种还没找到，莫西干头再变成污染物，闯关难度直接加倍。

    “不是姐，我这眼睛是天生的，不是污染造成的。”莫西干头解释，“我污化度之前测的还不到20%呢，戴墨镜就是怕被别人误会。”

    林归风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家伙好像是一直戴着墨镜，即使昨晚被她打晕搜身给摘了，今天一早从浴室出来就又戴上了，吃饭时都没摘。

    她诧异道：“所以呢，你的异瞳能发射激光？”

    莫西干头尴尬不语。

    如果没有特殊作用，这时候谈论眼睛的理由难道是为了活跃气氛？林归风觉得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阿浩的眼睛直视对方时，能让对方陷入1秒的停滞。”一直沉默的羊毛卷终于出声，“但每次发动后都会进入1分钟的冷却时间。”

    他张嘴吸了口气，垂着眼睛继续说：“因为存在使用限制，我就想利用姐姐你去吸引次等种的注意，好给我们创造出射击的机会和时间。”

    羊毛卷很清楚，这种把人当诱饵的行为无异于骗人送死，可为了自己和齐明浩能活下去，他不介意去牺牲他人的生命。

    作为受害者角色的林归风把话听完，摸着下巴给出评价：“不是说成为异能者的概率不到万分之一吗，齐明浩你从小踩狗屎吧。”

    相比于羊毛卷的“坑害队友”计划，她对莫西干头的异能更感兴趣。

    刚感受到氛围不对劲的莫西干头经这么一调侃，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是我的能力，是眼睛的！”本来这破能力就鸡肋得他说不出口。

    有什么区别？

    林归风话没问出来，因为阳台上飘过一团蠕动的阴影，她竖起食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三人移到避光的角落蹲成一团，章鱼模样的污染物好像在找他们。

    林归风建议尽快行动，再拖下去他们将面临被污染物们前后夹击的不妙处境。

    “要不就按照你的原计划进行？”她压低声量，迎着羊毛卷投来的惊讶目光笑着说，“不过充当诱饵的人选该换一下，你觉得呢？伊恩·加西亚。”

    羊毛卷没有说话，他知道林归风是在指自己，除开对他本人的报复，那提议也不无道理。林归风枪法很准，触手移动时都能精准命中，她在后方伏击的成功率无疑更高。

    可是他要活着回去，艾德还在等他，他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姐，你不会打算让我和伊恩去做诱饵吧？”莫西干头琢磨出意思急忙插话，“我们能力不行不说，连精神阈值都不到150啊姐。”

    林归风挑眉，“你们不是精神力E级吗？”

    “嘿嘿，这不是怕姐嫌弃瞎编的嘛。要不别诱不诱饵的了，我们三一起上，速战速决还互相有个照应。”

    林归风发现莫西干头的笨蛋脑子这种时候倒转挺快，她支着下巴看向羊毛卷说：“一起去也可以，鉴于你们的欺骗行为，酬劳我要加到奖金的50%。”

    “行。”羊毛卷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了，莫西干头则是一副肉疼的表情。

    林归风：“成交。”

    ……

    2217室门口，林归风端着腐殖者警惕四周，低声问：“确定吗？”

    “嗯，仪器精度很高应该没错。”羊毛卷再次比对数值波动肯定道，“而且这户门口的血迹是最重的。”

    数道斑驳的拖行痕迹叠在一起伸进门底的缝隙，房门虚掩着，林归风站在门侧一脚将其踢开。

    没有污染物的贴脸杀，三人同时松一口气，小心地朝屋内望去。

    房间挂了遮光窗帘，黑洞洞的，只有门口倒进去的模糊光亮。

    林归风单手摸索着按下开关，客厅的顶灯随之而亮。明亮的黄色墙纸、可爱的动物装饰画……如果忽视掉地上的凌乱血迹，这个房间意外的整洁，处处透露着家的温馨。

    “我们是找错地方了吗？”莫西干头一脸疑惑，见屋内没有危险大着胆子四处搜查。

    他伸手去够墙上的橱柜，哗啦啦掉出一堆相框。

    落地的声响差点吓飞羊毛卷手上的检测仪器，遭到眼刀的莫西干头不再乱动，识相地挪到角落安静苟着。

    林归风也被这声音惊了一跳，眼睛瞥向地上散落的相片，相同的男女在不同场景里拥抱、嬉闹……两人应该是2217室的房主。

    她皱起鼻子，被长时间折磨已致麻木的嗅觉在屋内受到更为猛烈的冲击，空气里腐肉的气味浓郁得令她生理难受。

    看来这里是污染物的巢穴没错，那么相片上的其中一人现在极有可能是他们在找的次等种。

    和完全丧失理智的劣等种不同，次等种保留了一定的人类意识，行为上也会表现出人类时期的习性，比如喜欢宅家？

    林归风沿着蜿蜒的血迹走进主卧，卧室内侧的墙体嵌有一扇玻璃门，直觉告诉她，次等种在里面。

    她放轻动作，一步一步向门靠近。握枪的指尖微微发麻，林归风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紧张，她的精神高度集中，甚至无视了那愈发浓重的臭气。

    在开门的一瞬，她扣紧扳机，飞速的子弹从腐殖者的枪口弹射而出。

    命中目标！

    头顶的灯光将林归风的影子投入玻璃门内，落在满地的肉渣和浮于肉渣的浴缸之上。一个白色的巨型螺壳泡在缸里，膨大的螺层表面有一处下凹的弹坑，周围粘着圈呈迸散状的红色物质。

    腐殖者的子弹没有穿透壳层，释放出的微生物也没有像分解触手那样分解掉它。

    林归风陷入沉默，这壳什么东西做的……

    看着螺壳的森白色泽和堆积的零碎肉块她旋即明白过来，是人骨。和人类吃钙片补钙一样，污染物吃掉了骨头给自己分泌出坚硬的骨壳。

    这个认知让林归风身上汗毛竖起，感觉眼前这个红白配色的浴室阴冷异常。

    “姐，你那边怎么了？”

    莫西干头听到响动摸了过来，林归风背对着他没有搭理，他便好奇地从身后探出脑袋。仅一眼，他的胃部开始抽动，“呃呕——”

    “是找到次等种了吗？”羊毛卷推开鼓着嘴巴的莫西干头钻进浴室，随即立马弹出，面部表情像是在表演自由搏击，发现目标的激动和抑制生理反应的痛苦在脸上不断交替。

    “次等种目前没有表露出攻击性，但是壳太厚，射不穿。”对着加重空气污浊度的二人，林归风简单汇报了下情况。

    他们不知道算运气好还是不好，这个次等种的能力全加防御了，不必担心会被攻击，却也难以进行攻击。

    羊毛卷撑着膝盖缓过劲来，“腐殖者的穿透力要比其他枪支弱，姐姐你对准一个地方多打几枪试试？”

    林归风点头表示可以，她踩着满地的肉渣进到浴室，抬手招呼门外的两人。

    莫西干头扒住门框不敢下脚，“为，为什么要去里面啊，在外面射击不一样的吗，姐你枪法那么准。”

    脚底塌陷的肉质触感让林归风有些烦躁，她神色不善：“我需要你们两个的配合，别挤在门口浪费时间。”

    腐殖者虽然配备了消音器，但射击声音也不算小，杀死次等种他们最好一次成功。

    羊毛卷闭上眼睛，给自己洗脑地上铺的是红绒地毯，昂着脑袋快步走入。

    莫西干头想用脚给自己划出一条“干净”通道，不过推开肉堆的感觉也不比直接踩好上多少，没几步就又吐了，被林归风紧急叫停。

    “你站那就行，盯着这家伙，它一出壳就发动眼睛能力。然后你，抓准时机爆它的头。”

    两三句话安排完任务，林归风举枪凝神，一连打出数发子弹，原本微微凹陷的弹坑在接二连三的冲击下出现裂纹。

    随着最后一颗子弹出膛，白色螺壳崩裂出一小块破口，子弹击中了蜷缩在里面的软肉，腥臭的脓水从弹孔徐徐流出，壳内瞬间响起尖锐的惨叫。

    糟糕了，林归风心道不好。不仅没逼出次等种还搞出这么大动静，别把章鱼哥招来。

    没等她提醒二人保持警戒，浴室上方被封的高窗突然爆裂，四条粗壮的橘色触手破窗而出，直直向下刺来，巨大的力道崩碎了地面的瓷砖。

    触手斜插在浴缸前，像降下的鸟笼把白色螺壳笼罩在内，羊毛卷躲闪不及被贯穿脚背，整个人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高窗上的污染物蠕动着挤入身躯，从缝隙中涌入更多腕足，准备发起第二轮袭击。

    “齐明浩，用眼睛定住它！”

    莫西干头站得靠后躲过了攻击，但突如其来的污染物让他不禁慌神，脑子里全是“伊恩受伤了需要帮助，污染物好可怕想要逃跑”的念头，直到林归风的命令传进耳朵，他才努力镇定下来，颤抖着身体将目光集中。

    林归风快速更换弹匣，朝羊毛卷脚上的触手开去数枪，趁新一轮进攻被莫西干头暂停的一秒，拽起羊毛卷的后领将他一个呲溜往外扔去。

    腐肉析出的油脂起到了很好的润滑作用，羊毛卷被甩到门口。为确保自身位置的安全，他拖着身子爬向墙后，接着拿腐殖者朝高窗射击。

    一时间枪声不断，受伤的触手疯狂扫荡，浴室内肉沫横飞，像失控的绞肉机。

    林归风手臂被刮破，渗血的皮肉暴露在外，她顾不得与腐肉亲密接触的恶心，就地翻滚躲开袭击，抬手对迎面刺来的触手一通狂射。

    七根触手断了三，污染物不再和他们纠缠，用剩余的触手包裹浴缸从高窗逃离。

    劣等种带着次等种跑了，这感受就像磨了很久的BOSS，好不容易残血，身上却蹦出个一直打转的加载圈……林归风火气蹭地上来，她不允许出现“当前网络不佳，请重新登入”的状况。

    “把你弹匣给我。”

    莫西干头连忙掏出自己的弹匣，林归风抓起往客厅疾步走去，她拉开厚实的窗帘，推开积灰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寻找污染物的踪迹。

    目标的体型很大，攀在墙上十分显眼。章鱼形态的劣等种两条腕足紧紧缠着浴缸，靠另外两条卷住阳台的栏杆晃荡着向楼下逃。

    林归风很轻易地打中了它，看见它蜷成一团从墙上掉落下去。

    十多层楼的高度让劣等种摔成了烂泥，但污染物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四散的血肉又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浴缸在下坠的冲击中裂成碎片，它松开层层缠绕的腕足，白色螺壳被护在其中。

    没有受伤……劣等种小心地检查螺壳。不对，壳上有一个破孔，汩汩流着血色的粘液，那是“佳佳”……

    它抽回一根触手，绕上自己的胳膊，将其扯下塞进壳口。

    吃吧，吃了就能恢复，虽然不如人骨坚固，但我会保护你的。

    下身是章鱼触手的劣等种上身依旧是男性人类模样，它凭借自身的特性，不断喂食缩在螺壳里的次等种。冲下楼梯的林归风看到的就是这诡异一幕。

    “男人”的脸和照片上一样，林归风手指无意摩挲着腐殖者，她大概猜出了这两个污染物的身份和关系——住在2217室的情侣或夫妻。

    林归风没想到这种关系在成为污染物后还会延续，明明它们的意识和精神已被污染，因精神力而被评为劣等种的污染物甚至不存在人类思维。

    不过保留了情感意识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它们的爱情是堆积在大量的人类尸骨之上，浴室里尽是它们“爱情结晶”的副产物，被消灭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握紧腐殖者，瞄准了劣等种的人类脑袋。

    一小段章鱼须掉在地上挣扎蠕动，子弹被触手挡下，“男人”空洞的眼睛转了过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视线落下的一刹变得狰狞。

    是她伤害的“佳佳”，它要抽出她的骨头作补偿。

    所有触手瞬间暴起，一齐朝眼前人袭去。林归风径直开出两枪后往旁边闪避，触手擦着她的衣服狠狠甩下，在地面拍出一道凹坑。

    林归风算是明白为什么说穷寇莫追了，因为兔子逼急了会跳墙，污染物逼急了会狂暴化啊。

    劣等种密集的攻击让她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在躲过当头劈来的触手时，后背一个不察被猛抽一击，手上的腐殖者被打飞出去。

    没有时间去捡，身体要对接踵而至的攻击作出反应，林归风感觉自己的耐力条即将见红，她体力有点跟不上了。

    十几米长的触手迂回盘旋，逐渐形成包围之势，一点点压缩她的活动空间，她趁对方扑空的空挡，抓住触手腾跃而上，在被甩飞前往外跳去。

    林归风就地滚向腐殖者，伸手去够枪把。触手眨眼追至上空，她迅速调转枪口，朝扑来的触手扣动扳机。

    白色的圆形吸盘在眼前停滞，而后受重力牵引掉落，压在了林归风身上。断口流出的腐液浸湿了她的裤子，粘嗒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