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脉

    一道声响从大殿内传出,急于脱困的明昭未能听得真切。

    这处总比方才的墙边开阔,她仗着体型小的优势左右躲闪,目光盯向腰间系带,甚至做好了将其解开以脱困的准备。

    她可不是这个时代古板的人,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不了她,还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动弹的将领忽地抬手,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出现在她身前,而后,几道骨与骨相撞的声音从明昭身前传出,伴随痛苦的哀嚎。

    “嘭!”被单手抛向高处的男子经历自由落体完全撞击坚硬的石板地,再无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间。

    明昭怔怔地立在原处,错愕的表情下,是心头掀起的惊涛骇浪。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吗,能几个瞬息轻松解决敌人的实力?

    想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异世界活下来,想要为原主实现死时的心愿,她也需要这样的实力,但现在的她,太弱了。

    明昭不自觉地看向眼前恢宏的大殿,瞳孔里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而后,被身侧将领的冷声打断:“摄政王让你进入大殿看诊。”

    她这才想起不久前大殿传出的声响,莫非...出声者是谢怀瑾?

    可她尽管未能听清内容,也听出声音中气十足,这怎会出自传闻中病重将死的摄政王?

    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真相摆在眼前,明昭因为呼吸起伏的胸脯掩盖不了内心的激动。

    于她而言,接近谢怀瑾不是危险,而是转机!

    _

    轻启殿门,氤氲的药香扑面而来。

    不似外观那般恢宏磅礴,殿内陈设更显雅致。雕刻着仙鹤纹的玉质香炉陈列两侧,伴随袅袅青烟,气味温和的药香在殿内飘散。

    殿内两侧并无侍婢女随侍左右,唯有上首轻盈薄纱后,一道人影侧坐于软榻,长发零散搭在肩头,鼻梁高挺,似画中谪仙。

    “走上前来。”声音从上首传来,声线低沉,似有隐隐压抑混合其间。

    明昭低头,轻声缓步靠近,未觉任何视线打量。

    她跪坐榻前,与榻上人隔着薄纱,又取过一方锦帕置于榻侧木几:“民女为王爷把脉。”

    榻上人倒也配合,微微撩起薄纱伸出两臂。

    左臂赤线隐约可见,右臂紫线规律排列,已有三根。

    明昭心头一紧,眉头下意识微皱,搭上对方脉搏的指尖有些许发抖,深吸一口清气方才凝神。

    跳动平稳有力,与“将死”这说法可差得远着呢。

    她暗自腹诽,可一想到谢怀瑾两臂的怪异纹路,终究微闭双眸,用全身感官去体会脉搏更深层次的细微跳动。

    “如何?”许是薄纱后的人等得久了,低沉的声音再次传入明昭耳中。

    她收回指尖,睁开双眸轻声答道:“王爷身体康健,无病重之兆,只是…”

    明昭微顿。

    “说。”

    “只是脑部从外看与常人无异,实则头晕目眩又或头痛欲裂之症时有发生,近来发生频率愈发多。”她将自己的诊断结果和盘托出。

    从看见两臂纹路开始,她就产生了这样的怀疑,随后诊脉则是确认,倘若她的判断准确,谢怀瑾是中了慢性毒药,少说有一年。

    而再过半年,毒性彻底深入骨髓,再无解毒可能,只能疼痛致死。

    不过…她来了!

    药方集中有一偏方,难以制成,却对解大多慢性毒有奇效。

    帷幔后的人收回双臂不再言语,过了良久,才冷声威胁:“知晓本王并无重病者,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很不幸,你来到了这个岔路口。”

    “王爷请说。”明昭屏气凝神,不显露半分情绪。

    “效忠于本王,或者,死。”最后一字落下,大殿内的空气似变得稀薄,即便隔着层薄纱,跪坐的少女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劲威压,而她却无力抵御,只能低头以减少不适感。

    她下意识以为这是自己曾在书中见过的灵力,可仔细感受,却又觉得有所不同,这或许更像...武侠小说中的内力。

    无外化形态,非凭空猛起,而是从无到有,由微弱转强劲。

    威压不再持续增强,完全将她环住,等待她的选择。

    “我可以医好王爷的头痛之症,也愿效忠于您,但我有个不情之请。”选择哪条路,明昭早已有了答案。

    “哦?说来听听。”薄纱后的谢怀瑾嘴角微扬,眼中覆满寒意。

    过去敢和他谈条件的,都在不久后死了,这暂时还不值得他浪费目光的女子,倒是大胆。

    “我要一个背景干净的新身份,也想日后以此身份踏入朝堂,望得王爷一臂之力。”明昭不同谢怀瑾客气,大胆道出要求。

    就凭解毒的希望,这位神秘的摄政王就不会杀她,她有这个底气。

    “前朝并无女子为官先例,改朝换代就能让你登上朝堂?”谢怀瑾轻嗤道。

    “那我便做这个先例!”周身威压撤回半数,明昭猛然抬头,如炬的目光将要把薄纱穿透。

    她要走进权力中心,才有查明新帝叛国真相的可能,23世纪的世界男女平等,各国执政官中女子比例甚至超了半数,这个陌生时代的朝堂,她又有何登不得?

    威压全数收回,疾风掠过,身前薄纱被吹至一侧,幕后之人露出真身。

    玄色长袍嵌入金线,垂于后背的墨色长发与锦袍几乎融为一体,薄唇微抿,骨相优越,微微侧身,深邃的眼眸盯住明昭,两道互为打量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只一瞬,上首人眼中的打量被惊色取代。

    “明昭?”他脱口而出。

    同样震惊的还有明昭本人。在她获取的所有原主记忆里,这位摄政王虽与她年岁差别不大,却从未有过交集,照理说,谢怀瑾并不认得她。

    她微愣,随即点头,算是默认。刚好...她也想探探对方对前朝的态度。

    谢怀瑾周身冷意渐散,娓娓道来,似有懊悔:“我曾答应你父皇,保夏国安稳,却因此次闭关缓解头痛之症食言。”

    他本非庙堂中人,只因多年前为明昭父皇所救,才答应留在夏国,领兵出征震慑四方外敌。近些年夏国边境安稳,他便回都城坐镇,至于这摄政王之位,明昭父皇几次三番恳请,他才应下。

    这不仅是无上尊荣,更是一种承诺,意味着他真正成了夏国人,守护这片土地成为分内事。

    意识到对方所言为原主不知的密辛,明昭未出声打断,耐心聆听。

    “我派人打探了你的行踪多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不知想到什么,谢怀瑾微顿,“新帝把你送进来的?”

    “是。”无需过多解释,新帝的目的,人尽皆知。

    “你是你父皇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我有责任护住你。冀州...都城不适合你待,冀州有座城池,可护你一世无虞,也算是对你父皇的交代。”

    明昭挪开落在谢怀瑾紧锁眉头上的视线,垂眸问道:“您何时见过我的?”

    “宫宴之日,我与先帝途径御景园,你与宫婢同狸奴逗乐,你父皇叫我认识了你。”后者答,“我为你准备一个新的身份,再派十人随侍左右,今后别再回来。”

    “那你的身体不管了?”曾经的药剂圣手明昭,不止会制药,探病也是好手,最见不得那些分明有活命机会却自甘堕落的人。

    何况...为了自身安稳远离争端之地,放任叛国之人逍遥自在,那叫什么?懦弱的逃兵!她才不要做自己鄙视的存在。

    对面的男人只是摇摇头:“别闹了。”

    并非他轻看明昭,只是头痛症初现之时,他就让人从冀州请来江湖中声名远扬的“医圣”,却也只能配出用以缓解症状的药草所制熏香。

    殿外药草堆中唯一无毒的那株,是熏香主药,得知有人成功识别,他以为足以比肩“医圣”的人来了,可当他得知此人竟是久居深宫的小公主,心中的希望熄灭了大半。

    或许...只是运气好吧,包括猜出头痛症。至于说能医好他,就更是为了保命的缓兵之计。

    “我没和你开玩笑,你中毒已经一年之久,半年前首次出现头痛症状,再过半年,纹路布满双臂,毒素深入骨髓,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明昭愠怒,说话极不客气。

    从未有人质疑她的医术,谢怀瑾是第一个。

    从把脉结束开始,她就猜到了殿内药香的作用,也知自己口服药材为唯一无毒药草的原因,她分明通过了考验,可谢怀瑾就因为她的公主身份不信任她?

    她不爱生气,对身子不好,此刻却很难平静。

    “反正你现在也找不到能解毒的人,与其耗上半年等死,不如让我试试。”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利刃,一句句扎向对方心头。

    沉默良久的谢怀瑾轻启薄唇,平静的仿佛被攻击的人不是自己:“你何时学的医术,又是何人所教?”

    “无可奉告。”明昭冷笑两声,又道,“总之我不会离开,王爷愿意配合治疗最好,若是不愿...我也能悄无声息给你解毒,不过嘛,日头或许长些。”

    这一句句称得上忤逆的话语,最初的她不然不敢说出,可从被对方认出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对付眼前这种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家伙,软的不行,就得来点儿强硬的。

    “你想待在本王身边?”谢怀瑾从高处睨着明昭,敛去方才的随和,“本王身边只有一种人,完全效忠之人,即便是公主你,也不能例外。”

    他的指尖覆住明昭下颔,强迫她别过头看向角落:“看到那些瓷瓶了吗,里面是药丸,这偌大王府中,除本王外每个人都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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