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它，本王才敢留你在身边。”他的眼底不带丝毫温度，“你敢吗，公主，抛弃过往一切和养尊处优的生活，成为本王手中的傀儡。”
被钳制下颔的少女死死盯住角落瓷瓶，熊熊战火在心头燃烧。有什么药丸是她破解不了的，还想把她变成傀儡？
她娇小的面孔覆满倔犟：“王爷若能教我习武，做你傀儡又何妨？”
这是她唯一留下、唯一变强的机会。
“摄政王府不养闲人，更不养废人，你若决意留下，不只要习武，还要学很多...你不曾接触的东西。”谢怀瑾拂袖起身，款步走向角落，取来最边缘的瓷瓶，“一旦服下，我不再把你当恩人之女，此后一切流程，与其他想进入王府之人无异。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本事。”
明昭毫不犹豫接过瓷瓶，打开瞬间忽地顿住，抬眼道:“若我欲颠覆如今朝堂，你可会阻止？”
“...会为你添一把火。”
药丸入口，并无异味，不过寻常药丸的苦涩；溶于体内，亦无不适感。
明昭却为此下意识失神。
她服下的药丸究竟是什么，她竟从未见过！
她暂将此事藏于心底，眼下更为重要的问题尚未解决。
她坐在谢怀瑾的书案前，捏着久未接触的毛笔，一笔笔写下记忆中的解毒药方。男人坐在她身侧，单手托住下巴，目光落在药方上，意味不明。
明昭心里苦啊，23世纪，软笔的日常书写功能早已被硬笔取代，若非幼时师父强迫她练习软笔，说其与他们东方的制药学一样不该断绝，她今日怕是要被质问堂堂公主为何连字都不会写了。
可毕竟平日写的不多，一张简单的药方竟叫她足足写了半个时辰才得以完成。
“照此方熬制药剂，首次服用可抑制头痛症，解一半毒素，此后每旬服用一次，三次后，毒素完全解除，头晕症亦能消解。”明昭放下笔杆，将药方交予身侧人。
“那颗药丸已完全溶于你体内，本王身死，你亦无法独活。”后者暗暗警告。
明昭强压翻白眼的冲动，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我没有害你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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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药、筛选、净药、熬制、过滤……一系列流程结束，外界已过三日。
药房内，明昭伸了个懒腰，对眼前过滤完成的药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三日里，她每日睡眠时间不足三个时辰，除此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盯着药剂的熬制，从如今药房内弥漫的药香看，最终结果可算是好的。
药方集中的药剂所需药草大都常见易采集，药效上佳的关键在于熬制过程的完美无缺。
明昭端起盛有药汁的杯盏推开屋门，便被屋外守兵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三日心血，她蹙眉看向对方，没想竟是熟人。
三日前将她带入府内的将领。
对方见她出现难掩激动：“姑娘你终于出来了！”
“怎么了？”明昭定住脚步，听这语气，暗道不妙。
“一个时辰前，王爷在外殿见新帝来使，忽然晕倒在软榻上，我等随即遣退来使，把王爷送回内殿。可…可我们最初以为这是王爷为了迷惑来使，不曾想他至今未醒。我怕影响姑娘制药，故在此等候。”将领语速急促，注意到明昭手中杯盏，眼冒希冀，“王爷的解药制成了？！”
“…嗯。”明昭心不在焉。昏迷时间比预计大为提前，她担心这副药剂不再管用。
药房离内殿不远，约莫半刻钟后，两人出现在那处，五六个陌生面孔围在软榻前，靠得最近的是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者，一身白袍，仙风道骨。
“你就是王爷寻来的医师？”明昭驻足榻前，老者抬头，诧异之色随之闪过，“听说你这几日在制解药？”
“这是医圣，南鹤子，殿内熏香由他配置。”将领轻声介绍。
“是我。”明昭看到了对方毫不掩饰的轻蔑，或许…因为她是个过分年轻的女子？
她不再在南鹤子身上浪费时间，瞥了眼榻上之人，随即蹲下为其把脉，花费整整三日熬制的药剂始终端在手中。
三日前，谢怀瑾体内的大半毒素处于沉睡状态，然而短短三日，它们就毫无预兆地被激活，在谢怀瑾身体的不同部位乱窜，让他陷入昏迷，脸上看不出血色，好在…
“依老夫看，王爷是离开了内殿的药香，才使得头痛症发作过重，疼痛导致昏迷。”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明昭的思绪。
一听这番言论，她忍不住反驳：“非也。药香能缓解头痛为真，但并不像医圣你说的那样，离开即昏迷。”
“哼！那你说说，王爷到底为何昏迷？”
“他接触了催化体内毒素的东西，液体、气味，又或者粉末，都有可能。”她越过对方看向将领，“我说的对吗？”
后者无声回忆，似乎很难回答。
明昭不再等待，打开茶盏同时指挥道：“这件事晚些再说，你们把他扶起来，靠床沿坐好。毒素被激活时间不算久，没什么大碍，先把这药喝了就好。”
“这来历不明的药剂，你怎么敢…”
南鹤子话说一半，就被一旁的将领止住：“医圣，王爷亲口说让她参与医治，既然您无法让王爷苏醒，就莫要阻止了。”
少了扰人清静的麻烦，喂药剂的过程倒是顺利，待药剂喂尽，明昭盯紧重新躺下的谢怀瑾，竟觉得此时的他比第一次见面顺眼了许多，至少…不再那么冷冰冰，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黄金万两。
“王爷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见谢怀瑾并无苏醒迹象，周遭等待的几人难免心急。
南鹤子不忘阴阳怪气：“哪来的江湖骗子，摄政王真是疯了才会相信她！”
“医圣，慎言！”将领冷眼看向对方。
明昭放下手中杯盏，起身同时道：“老先生能诊出这慢性毒，配制缓解病症的熏香，我对你的医术表示肯定。”
语调平和，未因污名生气，三言两语的恭维瞬间把南鹤子抬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你身为医师，毫无根据下不止一次怀疑我的医术，这很难不让我对你的医德产生怀疑。”
“你这药剂是否有效都还未知，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明昭与南鹤子身上，无人注意到床榻上的人在明昭起身同时就已苏醒：“吵闹什么！”
“王爷！”除明昭外，每一道转向那处的视线都充满惊诧。
将领迅速围上前，却被抬手阻止：“都出去。”
“你，留下。”他叫住转身准备离开的明昭。
人群散尽，谢怀瑾直起身，瞥了眼一侧空空如也的杯盏，面色凝重：“本王为何昏迷？”
“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东西，让沉睡的毒素被提前催化。”她如实道来，“我想去外殿看看，或许会有线索。”
半个时辰后，明昭与谢怀瑾一道出现在外殿，空气中似有似无的香气瞬间引起她的警觉。
“香气？”身侧人却没闻到，对此半信半疑。
“我天生嗅觉灵敏，这味道绝对有问题。”忽地想到将领对自己说的话，她停住脚步，道，“你体内的毒是新帝下的？”
可...新帝本是夏国太傅，倘若猜测为真，就意味着他的狼子野心早已出现。悄无声息把毒下至摄政王府一年之久，手伸的真够长。
原主记忆中，她父皇身子每况愈下，约末也是从一年前开始的。
谢怀瑾点头默认，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从此刻开始，夏国公主明昭已经死了。”
半日后，摄政王府抛出几具死尸，容貌尽毁，面相可怖，百姓多传这些不幸死在王府的医师中有一人是误入其中的前朝公主明昭。
又过几日，传闻病重将死的摄政王高调现身都城西街，世家大族、朝堂官员争相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一自称淮水道人的能人出现，医好了久病不愈的摄政王。
外界的纷纷扰扰并未影响摄政王府中的明昭，又或者说，淮水道人。
除了定时为谢怀瑾熬制药剂外，她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学习中。不只有她想要的表层意义上的习武，还有更多未知的东西。
关于前朝唯一血脉明昭公主身死的消息，不过在都城内传了两三日便没了踪迹，世人大都唏嘘一个百年王朝的结束，而后被其他新奇的事情占据注意力。
这日傍晚，明昭结束一日学习，在自由活动范围内放松溜达，赤红霞光覆盖天际，秋日的晚风稍显凉意。
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已有半年，她也逐渐适应了这个没有电子产品的地方。四个多月前，她熬制的最后一盏药剂完全消除谢怀瑾体内毒素，此后，她有了更多时间投入学习，与对方几乎不再见面。
上一次，还是两月前，她随府内高手学习内功，谢怀瑾恰寻对方商谈要事，她与谢怀瑾字面意义上“打了个照面”。
在王府的生活称得上充实自在，唯一苦恼明昭的，是当初在谢怀瑾殿内服下的药丸，她至今无法辨明成分。
盯着池中锦鲤发了会儿呆，明昭正欲离开，却在转身后被人堵住，定睛一看，原是谢怀瑾身边的将领。
“淮水道人，摄政王有请。”
不远处的凉亭内，谢怀瑾在石凳上落座，几乎同时，明昭踏入其中。
“王爷。”明昭点头致意。
“这件事...你怎么看？”
来时路上，明昭已听将领说明谢怀瑾召她见面的目的。
自从入秋，北地长期无雨，面临百年未有之大旱灾，其中尤以北地中心州府冀州为甚。
这不仅导致饿殍遍野，更因无人处理随处可见的尸首让活着的人染上疫病。
疫病蔓延速度极快，短短几日就至千人死亡。早朝之时，新帝震怒，直到有人提及传闻中医好摄政王重疾的淮水道人，此事方作罢。
这一提议正合新帝心意，但他不知，试图探明虚实，换来的只会是引狼入室。
“百姓受难，属下自当出手相助。”明昭目光所对的方向，正是摄政王府大门。
她等这一天等了半年，为了不出意外甚至不曾踏出这里半步。只要她在解决疫病中展现无人可以替代的能力，新帝就没办法阻止她入仕。
“这几日不必再去武场，提前做好准备。”谢怀瑾解下腰间玉佩，递给与半年前比经历巨大蜕变的少女:“若是遇到危险，让右臂有同样纹样的人看到玉佩，他们会竭力相助。”
明昭不知玉佩含义，只是道谢后收下，一旁的统领几次抬眼又低头，目光在她与谢怀瑾间徘徊，欲言又止，感受到一记警告的目光，才低头闭嘴。
次日清晨，极少参加早朝的谢怀瑾破天荒出现在朝堂上，力荐府中门客“淮水道人”与朝廷派出的太医一道去冀州。
新帝当即点头，宣布救援人员两日后离都，前往冀州。
那日的城门口围聚了许多百姓，只为一睹传闻中淮水道人的真容。
当他们看到骏马上跨坐的是个女子时，失望情绪溢于言表，而当少数留有兴趣的人看到明昭湮灭于常人的容貌，更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易容术，解毒的时日里谢怀瑾亲自教给明昭的。
由数百人组成的救援队伍后，是明昭每次在梦中遇到都想撕碎的人，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影响了她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