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裙摆在宫殿中横冲直撞。
一王子班杰明带着近卫就追在我的身后。
虽然我不知道。
不清楚。
我的存在能不能给酷拉皮卡和库洛洛争取时间。
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安全的离开。
至于我……
可能也就这样子了吧。
再作为笼中鸟一段时间,窥见那一丝自我救赎的微光。
至于结局如何。
就让这老天来做主吧。
无论是——
……
……
“你跑不掉了。”
我停下脚步,将提着的裙子放下来,回头。
一王子带着四个近卫兵就站在我的身后。
他如狮子一样的凶眼盯着我看,赤裸裸透露出垂涎,顺着我的颈项、锁骨、腰线一寸寸舔舐下来,像是看一个失而复得的肉糜。
这是自我被切利多尼希【收藏】的一十八年以来,他第一次见到我没有任何遮拦的样子。
他的视线刮过我的全身,满是灼热的痛感,我与他对视,明明是与切利多尼希没什么不同的痴念与贪婪,但我却隐约的多出一丝无法忍耐的反胃。
哈。
我真可笑。
思绪总是被切利多尼希所占领。
我低头惨然一笑。
随之,我听到几道加重的呼吸声。
我望向那边。
四名近卫兵如同入了魔一般傻傻的盯着我看,炽热的刺痛也密密麻麻的布满我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上。
……可怜。
都是被我念能力所捕获的可怜鬼。
……好耶。
这些人本质上都一样。
班杰明喘着粗重的气走上前来,雕刻般的眉头舒展,他得意满满道:“来特芙,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我收回视线,不再去分心他们几个近卫军的模样。
心跳加速。
身体战栗不已。
——为我即将验证的那刻而兴奋。
“不用挣扎,来特芙。”班杰明可能误以为我在害怕,他舔舔唇瓣,眼底的占有欲泡的发亮,“我的人在牵制切利,他今晚回不来了。”
是吗?
我抬手用衣袖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掩盖住我嘴角不由自主疯狂上扬的弧度。
太好了。
唯一有可能的变数就这么被解决了。
那汹涌澎湃的渴求在心中缓慢的浮了上来,在我的心底漾开。
肆意增长的疯狂愈演愈烈。
来吧。
来吧。
再近一步,班杰明。
来吧,带着你的近卫军靠近吧。
再近一步。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你们都将成为我的【护卫】,成为——
——可以任由我摆动、最为忠诚的‘俘虏’。
……
……
事实正如我所想。
在看到库洛洛也如同普通人一样在名为“占有欲”的泥沼里深陷。
我就知道。
念能力者也无法抵抗我与生俱来的能力。
我将【它】视为造物主的玩笑。
但此时也可以将【它】当做是另一种馈赠。
我因【它】而痛苦。
也因【它】有了以一己之身对抗庞然大物的可能性。
我反复碾磨舌尖的伤口,任由腥气十足的血珠顺着唇角渗出。
我迎着班杰明骤然收缩的瞳孔向前踏步,奢华的裙摆扫过地面,金线低调的缝制在绸缎中,垂在地面,随着我的走动,在这一片寂静中竟也带起细碎的回音。
他眼底映出我唇角蜿蜒的血线。
——那抹猩红如同一道点燃欲望与掌控欲的引信,顺着我的下颌线滑落,在胸口的凹陷处凝成一颗摇摇欲坠的血珠。
近卫兵们粗重的呼吸声在空荡的空间里炸开,而我在这群恶狼围绕中,故意的用渗血的舌尖舔过染血的嘴角。
我看到班杰明喉结快速的滚动着,视线烙在我唇瓣上。
诱饵。
已然落下。
猛兽。
近在掌握。
……
……
我曾想过如何逃离这个囚禁我十八年的黄金牢笼。
自杀?
不。
那太平淡太无聊了。
被切利多尼希杀掉?
挺好的,我曾有这么一丝的期盼,却又被恢复理智的我反驳。
我想。
就算身体被驯化,也不能任由精神如痴傻般沉溺。
所以。
当知道这世界有我曾喜欢的人物真实存在的时候。
我又幻想着被他们所杀。
这念头疯狂而炽热,如同夜空中突然炸开的烟花,是一个短暂而又绚丽的美景。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用我喷涌而出的滚烫热血和这具美到极致的身躯向他们宣告——
——曾经的我是如何对他们狂热与痴迷。
可惜。
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
这份在我脑海中幻想无数次的场景是注定无法实现了。
那么就只能延续我另一个更为疯狂的计划。
……
……
作为操纵者,是有一种凌驾于众生的上帝视角。
脑海中仿佛悬浮着一方透明银幕,每一个被我捕获的【护卫】都在陈列在位。
我的思维如蛛丝般无声的蔓延,缠绕在他们的意识上,于无形之中拨弄着他们的言行与思绪。
——这是对于这群近卫军。
然而此刻,班杰明将我横抱在怀中,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踏入他的最高机密办公室。
桌后忽然站起一个秃头黑脸的男人,他充满错愕的盯着自己的主公:“殿下,您怎么……?”
“巴鲁。”班杰明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双臂环抱着我,几乎将我的身影遮蔽了大半,“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巴鲁拧紧眉头,语气带着规劝:“殿下,这里不该随意带女眷进入。”
班杰明却笑得意味深长,将我往怀里又拢了拢,心情很好:“这是来特芙。”
巴鲁的神情瞬间从困惑转为了然:“原来如此,殿下如愿,那我就先告退。”
然而当他看向我时,目光却如针,狠狠扎在我身上。
我垂眸不语,任由那道视线在皮肤上灼烧。
“巴鲁!”班杰明忽然沉下脸,“管好你的眼睛。”
巴鲁立刻低下头,经过我身侧时,眉峰仍紧锁着。
我从班杰明的臂弯里仰起脸,主动迎上他的目光。
于是。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目睹一个人世界的颠倒与崩塌。
他原本同马克一样,认定我是迷惑主君的妖物,可当他近距离纳入我能力的范围内,视线相撞的刹那,他眼底翻涌着厌恶、挣扎与抗拒,最终渐入迷雾,消失殆尽,全然溺入欲望的深渊,沉到海底,再无回旋余地。
“去外面守着。”意识到成功捕获,我从班杰明怀中跳出,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巴鲁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化为痴恋,全然无视他主君此刻异样的姿态,顺从地颔首,转身带上门时,脚步悄然离开,如同他根本不曾存在。
班杰明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他忠诚的属下走出门外,看着我堂而皇之的坐在他的位置上,翻找属于他的各种机密。
他如同被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呆立在原地,瞳孔里映着空洞的光影。
——这是我操控彻底完成的标志。
我的精神正处于紧绷的弦上,意识与视觉四分五裂,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有无数根细弦在皮下弹跳、震颤。
全身心操控两个人已是能力的极限。
我的另一份思绪此刻正通过墨莲娜的躯体施行着远程操纵。
一半意识在扫视室内文件,搜寻可以利用的情报。
另一半则借由她的眼瞳,捕捉到库洛洛与酷拉皮卡逃离宫殿的身影,继而循迹找到了所谓的【火红眼】与【幼年活体】。
当墨莲娜的指尖触碰到玻璃器皿的刹那,那些陈列的眼球如被劈开的棱镜般碎作数瓣,寸寸崩解,化作光点消散无踪。
而所谓的【幼年活体】更是无所踪迹。
如镜花水月,不过是晃人眼目的假象。
一切都是伪造。
此刻。
我的灵魂似乎也随思绪裂成了两半。
一半因酷拉皮卡的未来而泛起愉悦,另一半却为某种原有的剧情缺失而感到遗憾。
这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从心底翻涌,将我此刻的破坏欲推至顶点。
我抬眼望向【木偶】班杰明。
他既然是这代卡金帝国首位降生的王子,那就成为第一个陨落的王子吧。
“这样……也挺好的,对不对?” 我嘴角含笑,声音甜兮兮的黏糊糊的向班杰明轻声询问,“班杰明,你的随身武器在哪?”
【木偶】班杰明机械地掀开衣摆,亮出一柄锋利的匕首。
我闭上眼,嘴角扬起的弧度几乎与眼角平行:“那就去死吧,班杰明,哥哥。”
……
……
但是,可惜。
预想中的场面并未降临。
——没有利器刺破皮肉的闷响。
——没有血腥蔓延的腥臭气味。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我焦躁地睁开眼。
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班杰明身后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神像,圣洁的光芒将他笼罩,硬生生挡住了匕首的轨迹,制止了他的自缢。
“有意思。” 神像的唇瓣开合,声音似有似无的在我耳边炸响,祂居高临下地笑着,颇有神智,目光穿透空气,悠远而玩味的看我,“纳斯比,你竟还有这般有趣的子嗣。”
我并未理会这突发的情况,目光凝固在神像的背后。
一片虚幻中,缓慢的走出一个现实的人。
他是。
他是他是他是他是他是——
我这一世的生身之父。
这卡金帝国权利金字塔顶尖的象征。
那个剥夺我权利、无视我命运与困境的卡金帝国的国王——纳斯比·灰锅肉。
他在神像洒落的白光中向我伸出双手,眉眼弯成我从未见过的慈祥的弧度,透露着虚假的悲悯与惊喜的期待。
“我可爱的来特芙。”他说,“原来你早已经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