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明月高悬,清辉洒遍大地,冷冽而清绝。
我正挑灯欲为雪琦做完那一个未曾完工的荷包时,却传来了“咚咚咚”的一阵敲门声。
来者是江瑾承,见我开了门,他掐着那只狐狸的脖子,将那只狐狸举至胸前道,“狐狸——我给你带来了。”
借着月光,我能明显地看到他的脸上挂了彩,他常穿的这身玄色锦绸云纹长袍上也被划了几个口子。
在这府内,除了江瑾年那把锋利的短刀,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造成这样的伤。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这次,我竟看不出他是在看我,还是在透过我在看宁采采。
江瑾承的眸底深深浅浅,暗含太多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又将视线放在那只小狐狸上,此时被江瑾承掐着脖子,神色极其痛苦。
我轻叹了口气,道“放了它吧,放出府吧。”
我不是什么菩萨,我也并非不恨这只狐狸,可是狐狸吃兔子本就是狐狸的天性,错的应该是林婉婉。
她明知道我养了雪琦,却偏生养只狐狸,还任着这狐狸在府内乱窜,我就算再心痛于雪琦的离去,难道还要将这只小狐狸也一并虐杀吗?
只是对于雪琦的死我做不到无动于衷,我也不想再看见这只狐狸了,一看见它我就能想起雪琦满身是血的样子,所以我左思右想,还是将它放出府吧。
江瑾承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波澜,像是早已料到般淡淡道,“好。”
他意欲离去,我却忙请他进屋为他上些药。
他不说我也知道,这些伤定与这只小狐狸脱不了干系。
我让他把衣服脱掉。
“什么?”某人惊讶地望向我。
“我让你脱外袍,我帮你补补。”我嘴角微抽,冲他翻了个白眼。
看着他衣服上的口子,我问江瑾承怎么弄的,他却笑笑说,“与阿澈开了个玩笑,小打小闹罢了。”
小打小闹能弄出这么多伤?他定是与江瑾年大打出手了。
我收敛起刚刚的神色,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口,语气清浅道,“江念,我叫宁依依,不叫宁采采。”
这是今日江瑾年对江瑾承说的话,想必正是这张与宁采采极为相似的脸,他才起了怜悯之心吧。
闻言,江瑾承也敛去了刚刚的笑意。
他直视我的双眸,与我对视,眼神诚恳道,“我知道。”
有风轻拂,红烛适时闪烁,为他眼底添了两分光亮。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看清了他的双眼,第一次我看到他的眼中如此纯粹,不掺杂一点其他的情绪。
“你知道吗,一只野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里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舔伤口,自己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了。”我默默低下眼眸,淡淡道。
江瑾承只是默默听着,不作声。
“所以,江念,我求你了,我求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江瑾承不会是属于宁依依的,他不可能是一片为宁依依而停留的云彩。
这一点我深谙于心。
所以我禁不住有人会对我好。
我怕下一秒我就会陷进他的温柔。
我怕我亦会像白日那般紧紧地依恋他的怀抱。
我怕我深陷这个泥沼再也挣脱不出的时候,他也会转身抛下我。
江瑾承的身子明显紧绷了一下,也恰是在此刻,我已将伤药为他上好。
他未再作声,临别之际,江瑾承抓紧我的手臂一字一句道。
“宁依依,我一直在。”
我对他笑得风轻云淡。
“别,我宁依依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承诺。”
江瑾年也给过我承诺,可他最后一样食言了,我已经禁不起第二个人的失约了。
幸亏我没落入他的陷阱,毕竟到最后,江瑾承也会食言。
翌日我从倚竹那里得知,昨夜江瑾承执意要带走这只狐狸,而林婉婉又哭闹着不肯。
一向敬重兄长的江瑾年竟为了林婉婉与江瑾承动了手,最终二人都挂了彩,江瑾承这才将这只狐狸带到我面前。
我看了眼手中刚为江瑾承补好的衣服,不知道补什么合适,便补了昨日刚练过的墨竹。
江瑾年竟然能为林婉婉将江瑾承伤到这般地步,当真是爱惨了林婉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