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中规中矩的会议室，位于行政楼的三楼，会议室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有18个座位，角落里还放了三把额外的长背靠椅。室内采光很好，南北朝向，有两扇双开的玻璃窗。现在是上午10点，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整个房间就算不开灯也十分亮堂。L进来的时候室内空无一人，也许是习惯了被等的角色，眼下的情况让他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他拉开靠近左边窗户的椅子坐了进去，翻开带来的资料夹。

    资料里面是他今天要见的人，Beyond Birthday。

    第一页放着他的个人简历。年龄19岁，SLA 13队成员，军龄一年，军衔中士，执行任务113次，完成率98%。

    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成绩。

    根据军部制度，年满18岁才能正式参军。新兵入伍第一年为新手保护期，一般这个阶段主要是让新兵适应部队环境，不会派给很多任务，而且就算派给任务，任务内容也偏简单。虽然不知道任务难易程度，但Beyond刚进部队就能完成这么多已经比得上很多进入部队多年的军人了。18岁的年龄是法律强制要求的，不会更改，然而加入青训营却不是。由于加入青训营不算参军，所以对年龄没有严格的要求。很多打算参军的孩子都会提前进入青训营接受训练。高级的青训营训练科目已经基本跟正式入伍军人的训练项目差不多了。Beyond应该很早就加入青训营进行训练了，并且在年龄达标之后立即加入了SLA，然后开始执行任务。或许在这之前就以学员的资格参加过一些简单的任务也说不定。

    L继续往下看。籍贯，弗吉尼亚匡蒂科。他是孤儿。在匡蒂科有一个专门为烈士遗孤成立的抚养机构，一些因战乱或者恐怖袭击等原因失去父母又没有别的亲属（或者别的亲属不愿意收养）的孩子都会被送到这里来。他们会像一般的孩子那样接受教育，也会参加一些简单的训练，直到18岁成年。成年后他们可以选择留在军队或者进入社会。

    L扫了一眼简历上的证件照，一头凌乱不羁的黑发，像野草般随意支棱着，挺直的鼻梁上方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不耐烦地看着镜头。很少见的眼睛。L在心里默默地评价道。不过介于图片太小他无法发现更多细节。Beyond的脸不是典型的白人，皮肤也稍微偏黄，有一些人的亚洲人的特征。混血。这在军区里面不算是新鲜事。军区里的特工有些从事国际工作，他们精通多国语言，有很多机会接触别国的人。照片里的少年格外稚嫩，这张照片应该是几年前拍的。

    他将资料翻到第二页，家庭成员这部分，只有简单的已故两个字。教育背景那块，是毫无悬念的“军部义务制标准教育毕业”。紧急联系人是罗杰·勒贝，他是匡蒂科军校的校长，所有从这里毕业的孤儿，紧急联系人这栏填的都是他的名字。然后是一条荣誉信息，被评为年度最优秀新兵。不过仅看他的中士军衔也能知道他的成绩不一般，一般人晋升速度可没这么快。

    简单的两页纸，大部分还是空白的，L仅花了不到半分钟就看完了。他拉开了领口，因为今天的会面他特地穿了较为正式的制服，紧梆梆的感觉勒得他全身都不舒服。他脱下鞋子，将双腿收起贴着胸口，右手拇指抚摸着下嘴唇，眼睛盯着桌上的白纸，脑海里回想着此前卡尔斯的话。

    “他是近年来所有成员中综合成绩最接近你的一个。”说这话时，卡尔斯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似乎是非常满意这种结果，“而且他跟你很像。”

    L回味着这句话，再次看了一眼Beyond的证件照。哪里像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少年而已。他看了一眼墙上滴答滴答走着的挂钟，距离他走进会议室已经过了足足10分钟。

    没礼貌的家伙！

    L默默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Beyond记上一笔。

    在等了足足15分钟之后，L决定离开。他在心里整理了一份批斗报告，准备一会儿就当面汇报给他的上级。

    在他准备放下腿的时候，门外突然一串匆忙脚步声，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L从膝间抬起头，看着动静来源。

    同照片一样的潦草的头发，不，比照片里的更乱，像是刚从被窝里出来，制服也穿得乱七八糟，白色衬衫空了上面的两颗扣子，胡乱地塞进黑色的长裤里，外套基本上就是随便套在身上，肉眼可见几道压痕，军靴上沾着一些泥点。L回想着昨晚是否下过雨。他看起来比照片里年长很多，看来几年的军队训练已经让他完全褪去了少年青涩。

    “不好意思来晚了。”他扯出一个蹩脚的笑。

    从他的声音里L感觉不到任何歉意，反倒有一种懊恼的情绪，像是被打扰好梦的狮子，准备咬人。

    没等L的回答，Beyond自己就拉开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到他对面。

    L挑了挑眉。

    “所以就是你咯，方便做一下自我介绍吗？”他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靠在靠椅后背，显得十分随性，就差没把腿翘起来了。

    他似乎是想给新见面的人一个下马威，但是L并不是那种轻易被吓到的人。

    “据我所知，这场会面应该会以邮件的形式提前三天给出书面通知。”L心里极为不爽，面上表情十分冷淡。

    “是吗？可能是我最近太忙了没有注意到吧。我是今天早上才被叫来这里的。”Beyond半眯着眼睛打量着L，神情倦怠。窗外的光线不算特别强势，但是足够他看清眼前蹲在座椅上的这个人。乌黑的头发，苍白的皮肤，一双灰黑色的眼睛以及眼睛下浓厚的乌青，看上去像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将视线放在对方的头顶，那里用鲜红色的字体写着L Lawliet。名字下方有一串很长的数字。看起来这家伙活得还挺长的。“不过就算被告知了参会，也不会告诉我对方是什么人。”他扫了一眼摊放在L面前的他的个人简历，“看起来你的职位应该高于我。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信息，我想我也应该知道你的信息，这样比较公平。”

    “我不记得军人行为准则里面下级对上级说话应该是这个态度，或许你应该把那583条守则重新学习一遍。另外，你今天迟到了15分钟，如果我上报给司令部，这足够让你领一个警告的处分。”L不急不慢地说道，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那583准则的具体内容，以及处罚方式。Beyond面上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这让L心里升起一瞬的报复快感，但是他的脸上依然什么表情都没有。

    Beyond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稍微坐直了一点，不过口气依然那么欠揍，“那长官先生，您这边有什么指示吗？”

    “你刚才提到‘公平’，我想告诉你，在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公平掌握在上位者手上，而现在，我有权利决定是否‘公平’地对待你。”L冰冷的声音就像从机器里面蹦出来的。Beyond鼻子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嗤声，神情不屑地将眼睛转到一边。

    “不过，碍于之后的合作，我暂时不想把我们的关系搞得这么僵。你可以叫我Levi，当然这并不是我的真名，我会在我们的合作中评估你是否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也许会提供给你更多的信息。”L明显感觉到了Beyond的懊恼的情绪，决定就此打住，如果硬碰硬的话，说不定会演变成一场办公室斗殴，到时候两个人都会受到处分，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不，这就足够了。我只需要一个名字来称呼你就行了。我不在乎它是否是真的，也不在乎别的什么shit。我们周围总是充满谎言不是吗？多一个两个没什么大不了的。”Beyond将身子往前倾，将手臂交叠搁在会议桌上，眼睛重新锁在L身上，只不过这次带了一些火气。

    L稍微眯了眯眼睛。

    Beyond继续开口，“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那就简单一点，这次见面是要安排什么任务是吗？你需要我做什么？”

    老实说，L挺喜欢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做事方式。他不喜欢政治的最大原因就是虚与委蛇的东西太多。要是能稍微改改差劲的性格就更好了。只能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情。

    “明天晚上有一个任务，具体内容我会在提前通过邮件发给你，有不明白的细节你可以随时联系我。”L说完又递了一张卡片过去，“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卡片小小的一张，上面只有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Beyond接过来放进衣服口袋里，朝L点了点头，没再问别的东西。多年的职业素养已经让他养成了良好的缄默习惯。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你可以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L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膝收在胸口。Beyond的个人简历平放在桌面上，他用笔在性格那里补充了，“狂妄”两个字。就在这时，房间门响了，L简单地说了一句“请进。”

    来人是L的上级长官卡尔斯，也是整个特战部队的最高司令员。他今年45岁，棕色的头发里已经夹杂了几根银丝，岁月并没有对这位功勋卓著的人施以仁慈，他的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刻的皱纹，在他笑着的时候显得更加明显。

    “我想你已经见过他了。”卡尔斯熟门熟路地走进办公室，对L的无动于衷显得习以为常，他自主地走到自动咖啡机前，给自己煮了一杯美式。“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希望他的能力跟他的坏脾气一样印象深刻。”L冷冷地评价道，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时前Beyond对他说话时的气焰嚣张作为证据。

    “之前跟他合作过队员都跟我提过这一点，不过他并不总是这样，一般情况下他的情绪控制力还是不错的。也许跟他才结束上一个任务有关。”卡尔斯托着咖啡杯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酷似高塔的建筑，那是钟楼。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显得他为B的辩护并非刻意。

    “你很重视他。”一个陈述句。事实显而易见，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又怎么值得战区首长亲自过问呢？

    “因为他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卡尔斯承认得及其爽快，“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希望能培养出另一个你，但事实证明你是独一无二的。”他转过身，视线从窗外转到室内，正好与L的目光相撞。

    即便已经远离战场多年，卡尔斯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习惯，他站得笔直，像是一根立柱，如果年龄再小一些，L可能会被他军人的威视震慑住，但是多年的接触让他觉得，这个行为似乎更像是某种符号，默默地提醒着什么。他的淡蓝色眼睛能清晰能看到虹膜里辐射状的褶皱，但是里面毫无疑问隐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一种有时候会让L感到畏惧的东西。

    L没再说什么，从架子上拿出了CIA刚交给他的一个任务的资料。

    “你可以通过这次的任务检验一下他的能力。”卡尔斯说，“当然，如果你对他不满意，我会考虑你的意愿。”

    B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住所，一进门就埋头倒在床上。

    shit! 昨天刚在哈瓦那执行了一场爆破行动，回到基地已经凌晨4点，连续几天在水上飘着还不容易能在自己的实心大床上睡一觉，偏偏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去参加什么会。饶是经过专业情绪自控训练，也按压不住他滔天的火气，更何况他本质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他觉得自己没一拳打到对方脸上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训练成绩了。

    他聊草地蹬掉自己的黑色军靴，脱掉外套，毫不在意Levi刚给的联系电话卡片被甩飞到床底下。行动在明天晚上，他得好好利用这难得的1天假期。

    嗯，先睡个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