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还没停,只是小了不少。我和胖子早早起来去买菜,单想着二叔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于是直到午饭点后才借民宿的厨房,忙活一下午做了三桌子菜。
黎簇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或者说小年轻都那样,到十一点钟才起来,吃完饭后也来帮着炒俩菜。
胖子的厨艺是五星级大厨级别的,我一直觉得如果他决心金盆洗手,去酒店后厨上班,那也是各个老板抢着要的王牌厨师长。黎簇会做饭却是我不知道的,13年我刚认识他时,他还只会泡面下饺子煮面条,现在拎着酒店的大锅也面不改色,甚至还会颠勺。
他做的是北京菜,胖子很喜欢,直说要收黎簇当徒弟教他烧菜,从此称霸餐饮业,尴尬地黎簇恨不得跳海跑路。
更意外的是黎簇还做了一道咕噜肉,粤菜,酸甜口的,但印象里黎簇似乎更喜欢咸辣的。换口味了?我尝了一口,感觉挺不错的,随口夸赞几句。黎簇没理我,但明显挺开心。
我的计算刚刚好,二叔他们果然是临近晚饭点儿才回来,肚子饿得直打鼓。闷油瓶也跟着一道回来。刘丧则是老早就回来了,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估计是正好在我和胖子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二叔他们进来酒店时,刘丧刚好洗完澡出来。
按照我原本的打算,正好可以赶着他们吃饭时闲聊,偷偷听几耳朵,试试有没有有用的消息。该说不说,我二叔真是我亲二叔,屁股一撅就知道我上一顿吃的啥,让他的伙计各端着菜回房间吃,明摆着什么都不想让我知道。
这个行为,怎么说呢,反正我觉得挺不礼貌的。胖子更是大怒,喊着:“诶诶诶嘛呢,有你们这样式儿的吗?”我生怕他跟我二叔他们又起什么什么冲突,赶紧给拦下来,安抚道算了算了。
拦住这头却没拦住那头,黎簇拦下其中一个伙计,说:“放下。”他的语气相当冰冷,几近到了呵斥的地步。我心中暗骂,这小孩性子还是这么刚直,也不怕得罪人,要知道我二叔这老狐狸心眼子可多了,得罪了他只怕没啥好果子吃。
那伙计被他呵住,定了动作,看向我二叔以寻求指令。我没来得及看,但估摸着我二叔应当是点头了,那个伙计便乖乖地放下那两盘菜。谁料黎簇又把其中的上海青还给那伙计,只接过另一个——咕噜肉。我猜他是不乐意自己做的菜被别人就这么端走。
人走了,菜也清得差不多,我们几个便也把剩下的菜端回房间。民宿空间本就不大,房间里就一张小桌子,四个大男人坐一块儿多少挤得慌,胖子还一人占俩人的空间。
菜都放下,黎簇又把菜挪了位置,将那盘咕噜肉摆在我面前,意思是叫我吃这个。小孩的辛苦和期待我哪好意思辜负,更何况现在我还算得上有求于他,几乎是一个人消灭了全部。
胖子和闷油瓶都只意思意思地吃了两块,没再多吃,我还当他们不喜欢吃这菜。按理来说闷油瓶不挑嘴,给啥吃啥,胖子更是来者不拒,不至于不爱吃,更何况刚做完时胖子还夸黎簇烧的好。别人辛辛苦苦烧了却不怎么吃,多少有点拂人面子,不该是胖子能干出来的事。
事后我问起来,胖子却是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你吖眼睛不要就捐了吧,别瞅见黎簇那样儿啊?你二叔的人端菜,他直接就抢,只怕人家不还给他,他就要跟人家动手了!黎簇土生土长北京人,啥时候爱吃粤菜了?酸甜口的,我看根本就是给你烧的。我和小哥多吃两口,他估计都要瞪我了。”
我不好意思地摸鼻子。骚瑞,有人爱就是这么横行霸道。
等闷油瓶洗完澡,我们正式开吃。二叔不乐意他们聊天被我听到,不过有闷油瓶在,真不可能啥也不知道。闷油瓶再怎么着給二叔干活,到底来说还是我这边儿的。胖子问他在下面都干了啥,闷油瓶就立马掏手机给他看在下头拍的照片。
胖子看了照片招呼我看,我推说等会儿看。黎簇也不看,只是沉默地吃饭,时不时偷看我一眼,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我心里怀疑,黎簇虽然好奇心远不如我大,但毕竟是胖子都觉得惊奇的东西,应当是很吸引小年轻的才是。难不成……他早知道了?也是,他参与这次活动本就是二叔同意的,有信息告知他也很正常。
不等我探究,就注意到窗外远处就有点不好的动静。我示意大家有情况,然后站起来关掉灯。灭了灯厚很轻易就能看到沙滩上聚起来很多人,各个穿着雨披超民宿走来,我仔细辨认,认出为首的老头就是卖我海瓷的人。
来者不善,我赶紧卸了板凳儿腿,分给胖子和闷油瓶一人一个。到黎簇却是有点犯难,可能是因为我打心底不乐意他参与暴力行动。
黎簇拒绝我的板凳腿。我刚以为他能自觉顺我心意,就见他去翻包,然后掏出来一根细细的伸缩棒,跟警棍差不离。我第一眼真以为是警棍,还惊了一下。
我粗点了一下,拢共得有四十多人。
上一次这种规模的群架还是当年在新月饭店,我负责逃跑躲闪,胖子负责挨打承伤,闷油瓶负责输出,也干掉了三十多人。不过当年二十多岁,全盛时期,现在老了,不好说。如果打不过,高喊欺负百岁老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拦一拦。
胖子说要去厨房找真家伙,到外面边跑边打。黎簇很是焦急:“找二叔不行吗?他们人多本事大。这么狭小的空间,四十多对四怎么打?”
我说:“二叔的人全是亡命之徒,打起来都是下死手的,闹出人命就完蛋了。”
黎簇仍是不大乐意:“挨揍了你就老实了。”
“不会让你受伤的。”
“我他妈是在担心这个吗?!我担心的是你!”他呵斥我,说完大抵又觉得话说的太直接,有点不好意思,又找补,“你要是受伤,二叔能把我皮扒了。”
闷油瓶突然抬手,止住我们的争吵,看着房门。我正疑惑,下一秒门突然被踹开,几个手持长铁钩的人就要往里冲。闷油瓶首当其冲,一只手夺钩,另一边胳膊肘直怼那人胸膛,把人都怼成弓形,飞出去和后面的人撞在一起。
第一个人把第二个人砸倒,露出第三个人的头,闷油瓶又把钩子甩出去,直砸那人脑门。我看得心惊胆战,生怕钩子多转一圈,然后钩尖朝脸,把眼睛刮烂了,那得赔不少。幸好闷油瓶手稳经验多,只是柄尾砸到人。
首先进来的三人倒下,立马又五个人往里冲,房间里一时满满全是人。闷油瓶揪住一个,膝击胸口,震得人家口水都喷出来,回身一脚又踢中另一个意图攻击他的人。这一切发生地很短,眨个眼就又倒了两个。
我和胖子这才反应过来,一人抓住一个,把他俩脸对脸砸在一起。最后一个人也被闷油瓶打晕在地上。
这几个人不过是流氓水平,不怎么样,外面的人也不敢进来,可能是觉得八个人一起都干不掉,有所畏惧。
我和胖子决心装个逼,于是一人两个把人扛出酒店,丢在那提着风灯的老头面前。他们一行人止在四五十米外,似是吓住了。我明白,真的能下狠手的估计也就那几个人,这些人顶多撑撑场,凑个人数,拼命是万万不敢的。
我活动活动,与胖子相视一笑,就往那一行人面前冲过去。黎簇跟着我们出来,却没在跟着我跑过去。我想着,好像没在黎族跟前斗殴过,得展示给他看看黑瞎子门下大师兄的实力!
然后跑了三十几步,累了,停下来喘气。肺跟风箱似的,残破不堪,呼吸起来一抽一抽的疼。幸好胖子也这样,我不至于太丢脸。
闷油瓶信步走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瓶矿泉水,我赶紧接过大喝一口,再丢给胖子。偷偷回头看黎簇,距离远看的不是非常清楚,但不用看就知道,肯定在嘲笑我,啧,这下丢人丢大发了。